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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六章

    只有李仲元面向洞口,人一进来,他就看见了。一身灰色僧袍,头上脖子上缠一条围脖,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只左眼——是济世和尚。

    济世和尚怎么能知道这地方呢?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个道理!

    只见济世和尚一边向郝家夫妇逼近,一边抽出背上的宝剑,一跃而起,向郝大树的后心刺去……李仲元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然而,拔剑的声音虽微,却使田惠美警觉了,她回身一看,口中惊呼,飞身扑向郝大树的后背,随之手中枪响……

    济世和尚右胸中弹,田惠美右胸中剑,俩人一齐倒在血泊中……

    郝大树迅速地为田惠美包扎伤口止血,随后,目露凶光,从靴筒子中抽出短刀向济世和尚走来。济世和尚吃力地抬起头来说:“稍等片刻,待我将闯王的花马剑奉于小主人后,再受死如何?”

    郝大树狂暴地喊:“不行,伤我爱妻,我得把你剁成十八段!”

    田惠美无力而又坚决地制止道:“大树,不忙,先问清楚,花马剑怎么会在他手里?”

    艾欣和李仲元也惊异地问:“是啊,花马剑怎么会在您手里?”

    济世和尚有气无力地说:“咸丰年间,我父亲辈兄弟三人因苦等闯王后代等不到,就商量去BJ行刺阿济格的后人为闯王报仇。谁知,在阿府附近潜伏两月有余,始终找不到下手机会。后来,无意中打听到花马剑的位置所在,于是夜半放火,乘乱盗走花马剑……”话没说完,就将头一歪,没气了。

    郝大树抓起花马剑来就要朝济世和尚的尸身上砍去,田惠美制止道:“大树,不要。这不是私人恩怨,我们不是也杀死智云和尚吗?”她喘息了一阵后,接着说,“东西也找到了,快送那两位上路吧,早点走能让他们少经历痛苦。”

    “好的。”郝大树提着花马剑朝李仲元走来……

    忽然,艾欣叫道:“稍等,我有一句话问您……”

    田惠美轻声地说:“大树,临死前的要求都满足他们。”

    艾欣说:“师哥,您刚才说您家的世仇是李自成,吴三桂和满族旗人。那我问您,是李自成的后代就该死吗?”

    郝大树不假思索地说:“对。”

    艾欣说:“那您想不想知道您家的这三个世代冤仇是怎么结下的?”

    郝大树惊异地看一眼艾欣,问:“您知道?”

    “当然。”

    郝大树说:“那就讲来听听。可不要给我编古今传奇啊!用这办法拖延时间是没用的。”

    艾欣不理会他的后半句话,径自说:“您父亲姓郝……”

    “废话,这还用您说。”

    艾欣不理他,仍继续说:“您父亲死于八国联军进BJ的前一年……”

    “这是李仲元告诉你的。”

    “您父亲是被满清政府砍头处死的,他的罪名是维新革命党人。您父亲生于咸丰二年九月初二日……”

    郝大树惊异地说:“九月初二是你们见过惠美做的祭奠仪式,那不稀奇。可我父亲是生于咸丰二年,这连我也不知道。你不是在蒙人吧?”

    艾欣不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说:“您父亲虽然姓郝,可您爷爷不姓郝,他姓赫。您父亲改姓当然是为了避祸,但姓改的还是有文章的。赫是两个赤,以一个赤加个耳朵变成郝,就是要让您竖起耳朵打听另外一个赤,或者叫另外半个赫……”

    郝大树神情大变,他急问:“怎么打听,你知道吗?”

    艾欣说:“当然知道,但什么事情都有个来龙去脉,得从头讲起……”

    郝大树着急地说:“简单点,别绕圈子。”

    艾欣说:“其实您爷爷这姓也是为避祸改的姓。您家的本姓应该是姓郑,也可以说是姓朱。”

    田惠美说:“胡说,祖上还能有两个姓?”

    艾欣说:“您祖上是明末名将郑成功的本家,所以姓郑。但郑成功被南明王朝赐姓朱,称国姓爷。所以说,也姓朱。您祖上是郑成功的近支本家,不也可以跟着姓朱吗?您父亲和您爷爷的姓里包含的那个赤,就是朱的意思。”

    李仲元一开始听艾欣说的乱七八糟,既有对师哥家的已知情况,又有几句似乎是金万年破案材料中的最后一份中所记录的一些情况,如革命党人被砍头等等。他以为艾欣是胡编一个故事来拖延时间,以便寻找机会。这会儿,他听明白了,艾欣已经开始讲榆社县朱老汉,也就是李仲元的表舅所讲的故事了。这故事他当然也会讲,如果自己能替艾欣讲故事,编瞎话,让艾欣集中精力来想辙,也算自己为艾欣做点事吧。

    想到这儿,他马上就抢过来往下说:“您祖上是公元一六六一年跟着郑成功从厦门起兵的,第二年收复台湾全境。这也就是您口口声声说自己个儿是台湾人的起因。郑家前后几代为明朝重臣,并且还被赐姓朱,所以,朱明王朝的仇人就是郑家的仇人。这也就是您家与李自成,吴三桂及满清的世仇的由来。”

    郝大树说:“别说那么远的事,虽然你们这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但都是逻辑推理,无法证明。”

    李仲元说:“郑家到郑克爽降清时,您祖上与他主意不同,而后潜回大陆,组织和参与天地会,白莲教等各种反清组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也就是您家虽声称祖籍台湾,却世居大陆的原因。”

    郝大树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要你说一个赫和两个赤的事。”

    李仲元说:“别急,马上就到这儿了。您祖父幼年时,又一次反清失败,家中被祸,只有您祖父一人逃脱。而后被阳曲县大槐树村的季有福老爷爷收留。后边的事,您一直跟着我,您也就知道了。他长大后,成了季家的女婿,名叫赫大明。”

    “再后来呢?”

    “再后来季家遭难,逃生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您祖父,一个是您父亲,再一个就是我老妈的父亲……”讲到这儿,李仲元也觉得不对了。照这么编下去,那郝大树岂不成了自己的表哥了?别说郝大树不信,连自己也不信!

    果然,郝大树调侃地说:“一开始说得还像那么回事,后来就越说越没谱。照你这么说,我奶奶是李自成的后代,那我也是李自成的后代了?”

    李仲元一时语塞,感觉编不下去了,他焦急地看了艾欣一眼。谁知艾欣却马上接茬说:“您还真说对了!您的师娘原本是您父亲的表妹,也就是您的表姑……”

    李仲元心里一惊,坏了,自己起了个坏头,把艾欣也带到绝路上了。

    果然,郝大树厉声说:“胡说!”

    艾欣马上接茬说:“要听证据吗?”

    郝大树说:“说证据,胡编的一句不听。”

    艾欣说:“您父亲遭难于阳曲县大槐树村,后来居住在昔阳县槐树沟村。这就是您祭奠父亲用槐树枝的原因,也是您大树这个名字的由来。您父亲后来有了一个异母弟弟,您的这个叔叔就是您父亲让您寻找的另一个赤,他现在姓朱。”

    郝大树立刻神情凝重地追问:“到哪里去找?”

    艾欣说:“正确的答案是到玄中寺去找济世和尚,可您因为年幼却错记成了到悬空寺。悬空寺既没有济世和尚,当然也就没有那半块洋女人头像。因此,您也就每次去都失望而归了。”

    郝大树神情大异,说:“什么洋女人像,是什么样的?”

    艾欣说:“这洋女人像原本是荷兰女王颁发给侵占台湾的荷兰占领军的勋章,您先祖追随郑成功收复台湾有功,郑成功就将缴获的这枚勋章奖赏给了您先祖,它是您郑家的祖传之宝。您祖父亲手将它一分为二,一半在您的脖子里挂着……”

    郝大树急不可耐地追问:“那另一半呢?”

    艾欣说:“那另一半不是在您表弟的口袋里装着吗!”

    “我表弟?”

    艾欣努努嘴,说:“以前您叫他师弟。”

    郝大树一下了扑到李仲元跟前,伸手在他怀里一摸,摸出了那块半个洋女人头像。他一看到这个东西立刻浑身发抖,呆在那儿了……

    田惠美轻声问:“是个什么东西?和你那个一样吗?”

    郝大树立刻跑到妻子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抖抖索索地解开领口,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红绸荷包,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和田惠美拿着的东西往一块一对……

    田惠美轻声舒了一口气说:“可找到了,就是它。”

    郝大树泪流满面地问艾欣:“这是从哪儿来的?”

    艾欣朝济世和尚努了努嘴,说:“他给的。他就是玄中寺的济世和尚。您父亲一岁时被他抱走,吃他妻子的奶,管他妻子叫妈。”

    郝大树问:“他姓什么?”

    艾欣说:“他俗家姓靳。”

    郝大树一听,立即扑到济世和尚身边,伸手将济世和尚的围脖解下来……

    田惠美问:“脸上有那道刀疤吗?从右眉斜到左下颏……”

    郝大树顾不得回答妻子,他大声哭喊:“靳爷爷,靳爷爷,醒醒啊!”一边喊着一边伸出手指,指向济世和尚的任督二脉,勉力灌输真气……

    济世和尚果真还没有死,在郝大树的真气激发下醒了过来。他勉强睁开无神的眼睛,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着什么。郝大树忙将两块对在一起的洋女人像放在他眼前……

    济世和尚眼睛一亮,像迴光返照地清醒了。他惊喜地问:“找着了?”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找着了。”

    济世和尚问:“是谁?”

    郝大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靳爷爷,是我。”

    济世和尚端详了他一阵儿,说:“郑家,中国的名门望族,怎么就出来日本人了!唉……”说完,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任凭郝大树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了。

    郝大树木呆呆地站起来,像尊泥塑……

    田惠美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她说:“大树君,快执行命令吧。我已经快不行了。等不得了。”

    郝大树一个激灵,走到妻子身边问:“我现在是中国人了,这命令怎么执行啊?”

    田惠美说:“可你是帝国军人啊!”

    郝大树说:“可我身上流的是郑氏家族和李氏家族的血啊!这一个多月来,咱们也看到了,闯王部属的后代们以及郑氏家族的后代,是如何代代相传的!难道到了我这儿,就真的数典忘祖了吗?”

    田惠美说:“可帝国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

    郝大树说:“不执行命令者自裁谢罪!惠美,从帝国军人的角度说,我不执行命令,愧对养我、教我的日本帝国,愧对帝国军人这个称号!从一个人的角度说,我杀亲弑恩愧对良心,愧对人的这个称号!从咱们夫妻的关系,应该是我来保护你,可却让你来用性命护我,不跟你一起去,我愧对咱们二十多年的感情!”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他轻轻地说:“惠美,咱夫妻二人一起去,把这麻烦丢给别人吧。”

    田惠美声若游丝:“你既是中国人,我就是中国人的媳妇。大树君,你拿主意吧。”

    郝大树在妻子旁边躺下来,头挨头,肩并肩,一手紧紧搂住妻子,一手拿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说:“惠美,咱们走吧,准备好了吗?”

    田惠美已然无力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微笑。

    李仲元声嘶力竭地喊:“不要。”

    郝大树说了一声:“仲元兄弟,英子拜托你了。”说完,枪声响了,一颗子弹贯穿二人太阳穴……

    这时,洞顶上一大堆黄土塌下来,又是泥又是土盖在郝大树夫妇身上。形成了一个黄土堆,就像是一座新坟。

    李仲元像是被枪声震傻了,大张着嘴,两眼发呆……

    艾欣一跃而起,扑到他面前急切地说:“快,翻过身去,我给你解开绳子。”

    李仲元却傻呆呆地不知艾欣在说什么。艾欣着急地说:“快点,没时间发呆了,这窑洞就要塌了。”说着,使脚一勾,把李仲元勾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艾欣一屁股坐在他脊背上,用被反绑着的手来给他解绳子……

    就像是为了证明艾欣的话似的,不远处又有一大块黄土塌落下来。并且,往下滴答的水声也没有间歇了,形成了一股细小的水流声。紧接着,又有一大块泥土落地的声音……

    李仲元直到两只手腕松开了才清醒过来,才意识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个什么处境。他马上爬起来,又是手,又是牙地帮艾欣解开绳子。刚一解开,他扭身就往济世和尚那里跑,艾欣喊:“人都已经死了。快跑吧,窑顶马上就要塌了。”

    李仲元也不答话,他扑过去给济世和尚的遗体磕了一个头,然后一把抓起花马剑,跟着艾欣从洞口钻了出来。背后,“轰”然一小声闷响,紧接着,又是“轰”地一大声闷响,一股强大的气流从那个小小的洞口冲出,把李仲元推的摔了一个跟头。艾欣伸手将他拉起,飞快地朝洞顶的那个洞口爬去……

    爬出洞口,艾欣拉着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沟底……

    这时,听着身后一声沉闷的巨响,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俩人回头一看,从他们刚刚跑下来的洞口处冲出一股烟云。山顶上的巨石纷纷向下滚落……

    烟云散尽后,半山腰处出现了一大片凹陷,里面填充着山顶上滚落下来的大小石块。就像是大山也惊愕地张开了嘴,露出了满口獠牙巨齿。

    李仲元和艾欣松了一口气,双双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