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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游河

    章先生眨眨眼,韩川王文韬武略胸怀天下,本是九五之位的上上之选,可面前这位小王爷让他一直有些力不从心,说他胸无大志,可做起事来章法严谨滴水不漏,说他有九五之心,可又少了几分凌厉与野心,反倒多了几分看破世事的透彻与淡漠。

    “未尝不可,十月里是万寿节,王爷此时起复,再合适不过”

    “你是说,礼部?”

    “礼部鸿胪寺,皆可,外吏朝觐,外番入贡,事多繁杂正是王爷夺情大好时机,况且这两处都在要紧之外,王爷可借机蛰伏静待时机”

    煜勋听了这话未置可否。

    内院里,阿颜缓缓卷开一幅画,细细端摩,念道“韩公手笔,我等数辈难出其右啊”

    白芷正在打理衣衫,闻言探头一看,是一幅百子争春图,黄髫小儿,青衫雅士各色人物争相戏春,或采蝶踏青或执手相谈,香车纷纷观柳顾花,大兴风貌人文跃然纸上,出神入化。

    “比那副万里江山图如何?”

    “手法不一,各有千秋啊”

    白芷想了想“我看不是,在韩公心里,必然是江山图要更好些”

    “嗯?这话怎么说”

    “不然韩公为何在垂暮之年又提笔重画呢?”

    阿颜点点头“嗯,这话说的是,八年心血流落异乡,终究心意难平,听闻韩公落笔时,涕泪横流悲喜交加,自此了无遗憾”

    “这幅画,明日叫人送去文昌楼吧”

    白芷应了一声,便把那争春图细细收起来了。

    “姑娘,咱这宅子落个题吧,过节呢,咱们应应景”

    “你不说我倒忘了”

    素素坐在一旁打着扇子,道“咱那沉鸣苑挺好的,我听着就觉着咱还在莫干山”

    “嗯,黄掌柜叫我唳声扬名,我倒是觉得厚积薄发才是洛阳行走之道,算了,沉鸣就沉鸣吧,来来来,这就题”

    一时上来笔墨纸砚,阿颜一挥而就,白芷安排人收下去,笑道“好了,这瞧着跟咱山上的一点不差呢,我这就安排人去做,仲秋前给它挂起来”

    第二日文昌楼放出消息,八月中秋月圆之夜在文昌楼摆下文比擂台,文人雅士不拘一格,诗词歌赋不论,才高者不论男女老少,赠韩公百子争春图一幅。

    文昌楼一语震惊四座,前有韩公国画闹了满城风雨,如今又一幅百子争春图横空出世,众人因那江山图心有不甘,个个摩拳擦掌势要夺那百子争春图雪耻,一时间整个洛阳群情激昂热闹纷纷,这文昌楼一时风头无二,盖过了洛河一年一度的中秋花灯船游。

    转眼便至仲秋。

    辰时将尽,煜勋到宫里磕头谢恩,皇帝赏了一对玉如意,几坛子御贡桂花酿,一幅桂子图。

    出来承德店,临江等在殿外,煜勋心里叫苦不迭,面上笑吟吟弯腰行礼,临江道“煜勋啊,我今年也要在洛河听戏,你过来接我”

    “公主说什么?”

    “游河放灯,为百姓祈福”

    “公主请来圣旨了?”

    “过会儿就去请”

    “公主怕是忘了,我身上挂着孝呢,你叫我去游河”

    “皇上说了,叫你大节莫忘,小节可罔,切莫伤怀太过,再说我几时叫你游河了,我叫你去护驾”

    煜勋抿着嘴。

    “再说了,皇上昨日就传谕仲秋普天同庆,我过会儿进去磕头,你过了午时赶紧来接我”说完不等煜勋答话,立马踏步往承乾殿去了。

    煜勋仰天长叹了口气,起步出宫了。

    太平年间,百姓平日里不过一疏一饭,安然自在,到了仲秋,上至皇宫内院,下至清苦百姓,家家高歌欢语,热闹非凡,户户挂起鱼鳞灯,在洛河漂起一点红,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安顺遂。

    往年皇家贵族还要在洛河上点一艘戏船听戏,今年仍旧落不下,听戏的多是皇宫内眷,听高兴了,便往船上撒银子,至于百姓的乐子就更多了,放灯听戏,大大小小的游船拼在一起自娱自乐,看壮士角抵看越女舞剑,再看青年小伙浪里竟渡。

    洛河从申时起就络绎不绝驶进楼船,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到了戌时,整个洛河已成了一片灯海,戏船已经咿咿呀呀,阿颜听了一会儿,大抵是霓裳羽衣曲,她坐在清风楼上,居高临下,看着灯船如流火入海又如灯鱼归洋,壮阔非凡,肖七站在一旁“这戏船前头的没别家,也就是卿家的楼船能停在这儿,东边紧挨着卿家的是萧国公丈家,再挨着是顾太傅家,皇后家往西是解国公家,挨着解国公的是定国夫人,说起这定国夫人,当真是满门忠烈,当年新帝登基,朝剧动荡边关不稳,林老将军五千精兵御敌三万,打到陕甘地界就剩一千人,一千人啊,苦撑二十余天,啧啧,听活着回来的人说,那真是踏着万人骨堆出来的,血水里淌出来的,可惜了林老将军,被人扶着棺椁回来的,听说那年是皇帝亲自迎出城的,嚎啕大哭,在城外就封了旨,封了定国公,独子林绍……”

    “嗯,这些我知道,这林家祖上是文官,早就有祖训,不附党争,只事君上,林家百年荣耀光靠血是换不来的”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肖七接着说“这几个楼船过去,头里是没啥好位置了,再接着就是两相三公,尚书大员,后边的夫人小姐们,交情好的,约了一家楼船上听戏赏月也是有的,这家戏船,每年中秋光赏银就能落个两千两,不过话说回来……”肖七摸了摸鼻子,没往下说。

    阿颜说“你只管往下说”

    “哎,姑娘,说白了,这哪儿是什么好戏船啊,这些个皇宫贵族瞎凑个热闹讲个排场还行,正儿八经的民间好东西又多又精细,这家楼船,最是个会蛊弄人心的,自个儿把自个儿举的高高的,一年不过出来唱两次,一次上元节,一次中秋节,每年卿皇后生辰,到宫里去唱祝词,后面这些官家的楼船都是跟着卿家来的,连赏银也是看着卿家给,其实唱的怎么样呢,也就那么回事,这些官家的夫人小姐就是图个扎堆结对,抢着来听,真真唱的好的,可是汴梁祝家,这祝家,有一支就在洛阳,父子两个,唱戏为生,口风在民间是一等一的好,不过这家的”肖七用下巴指了指那家大楼船“这家仗着卿家青睐,明里暗里挤兑,这祝家父子,也算勉强糊口”

    “这戏船,寻常百姓看不起,就自己拿钱租楼船请祝家去唱,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高门大户,多多少少都会给点,可这祝家父子也是,仲秋唱戏分文不取,有楼船就行,有戏台子就来唱,啧啧,真是招人疼又招人恨”

    “那今年祝家可出来唱戏了?”

    “来了来了,不过,可远着呢,怕是离这儿要几里地了,这边叫富贵逼人,再往西走三里路,那才叫民间烟火,热闹的厉害,吃喝玩乐舞剑角抵,一点不比岸上的闹市差”

    青衣听的蠢蠢欲动,按耐不住,阿颜看她一眼“那好吧,咱们也不往这富贵堆里凑了,咱们也往西去,看看这民间烟火,听听这祝家的戏,肖起,你跟着一起来”

    肖七忙应了一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