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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入局

    煜勋觉得诧异,这几条街哪个院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沉鸣苑?

    那黄掌柜可没说那位殷大先生在洛阳啊?仔细想想人家也没说不在啊,哼哼,可真是个人精,煜勋打定了主意要夜探沉鸣苑。

    子时更鼓刚过,煜勋一身夜行衣穿过竹林,一路飞檐走壁直奔沉鸣苑上房,远远看去还亮着灯,煜勋脚下使力倒吊在房檐下,屋里点着灯,垂纱门敞着,一个姑娘借着灯写字。

    姑娘?煜勋心里道怎么是位姑娘?又想方靠近了些,心里一惊,怎么是她?煜勋脑海里匆匆闪过几幅画,小江南,波光摇曳的洛河船上,她坐在轮椅上,是她吗?她是殷家什么人?

    煜勋正想的出神,屋里青衣跟阿颜交换眼神,青衣很快出了房门,煜勋听见脚步一个使力翻上屋顶,后面青衣已经跟上来了,嗖一声抛出一只短箭,煜勋这边刚躲过,青衣的长剑已经直逼面门,煜勋抽出腰间软剑,顷刻便与青衣缠斗在一起。

    青衣的剑术,这天下怕是没几个人能出其右,阿颜气定神闲写完最后一手字,心想等了这大半夜终于把人等来了,先给青衣练练剑也好,喝口茶松散松散。

    高手过招,出手便知高下,煜勋常年军中行走,一身正气招招浑厚,青衣如游龙一般剑法耍的出神入化,须臾间两人便过了十来招,从房顶打到檐下,又从檐下打到长廊,青衣本来也就是试试招,打着打着煜勋也就明白了,这么会儿了,这院子里一点别的动静也没有,怕是早知道他要来,这姑娘剑法实在精湛,忍不住问道“姑娘好剑法,不知师承何处啊”

    “下山时师父不让说”

    气息丝毫不乱,煜勋心道真真是遇到高手了,一边想着,手下又过了两三招。

    “王爷怕是长枪用惯了,你这么跟我打,怕是要输”

    青衣一声王爷彻底叫煜勋死了心,这是入了局了。

    “好了青衣,请王爷进来喝茶吧”

    青衣正打的兴起,听阿颜叫人赶紧撤身收了招式,可不能误了姑娘的事“走吧王爷,我家姑娘等着呢”

    煜勋一边走一边打量,最普通不过的院子,进门绕过一座屏风,那姑娘的眉目越来越清晰,婉婉柔柔垂着眸正分茶。

    就是她吗?一个小姑娘,声色不动在洛阳翻起这么大的浪,煜勋杀心顿起,阿颜抬眸与他视线交错,眉眼秀婉,朱唇轻启“王爷请坐吧”

    煜勋别开脸,阿颜伸出手,手腕不堪一握,提着铜壶添水,煜勋盯着那手移不开眼,白芷从后面走过来“我来吧,姑娘”

    熬了大半宿了,哪还有精力做这些。

    袅袅茶香慢慢起了一屋子“南边来的高山茶,请王爷尝尝吧”

    煜勋尝了一口“姑娘雅致”

    “民间来的,不比皇家御贡,王爷莫嫌弃”

    “我瞧着宫里的东西倒还不比姑娘的”

    阿颜瞅了他一眼,煜勋躲开了“姑娘等了这大半夜,不会就是等我来喝茶的吧”刚出口就觉着这话不妥,也不敢去瞧阿颜,掂着杯子又喝了一口茶。

    “那倒不是,刚得的信儿,陛下雷霆手段,户部尚书周大人已经被大理寺请去喝茶了”

    煜勋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王爷翻我这院子之前?”

    “怎么这么快”

    “不算快,一是陛下本就想杀周季山,二是王爷送进宫的那两箱东西足叫大理寺师出有名”

    煜勋哼哼冷笑“姑娘真是好手段啊,就凭两船盐,不显山露水就把大兴的户部尚书拉下马了”

    阿颜慢慢喝着茶,这话怕是要说一会儿,不喝点茶,扛不住。

    “王爷此言差矣,真正要拉他下马的可是当朝陛下,殷家不过是推了一把,算是为了殷家自个儿,也算是为了天下百姓”

    “普天之下,能把天下百姓挂在嘴上的,可没几个人哪”

    阿颜自然知道他是不信的“船上两箱账册,王爷怕是已经看了,那些,不过是殷家跟户部银钱往来的冰山一角,不然以王爷所见,殷家不过一介商贾,如何敢蚍蜉撼树动当朝尚书?”

    “殷家每年盐引六百五十万两,税银两百万两,一个仲秋节,殷家里外送出去两万六千两银子,且不说每年过多少节,又有多少王公大臣过寿、嫁女、娶亲,殷家该有多少钱呢,天下人该有多少钱呢,养着这无底洞一般的朝堂,还能养几年呢”

    “姑娘处心积虑引我入局,就为了扳倒一个周季山?”

    “不然王爷以为呢?”

    煜勋心道这怎么可能“那有几个问题倒要向姑娘请教”

    “知无不言”

    “我若从未夺情起复,姑娘该当如何呢?”

    阿颜想了一想“王爷,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这朝堂,留给陛下的机会不多了,周季山一头系着卿家,一头系着楚相,他身上有一个要紧处是强卖盐引,为卿家私盐铺路,手里掌着偌大的户部又在朝堂上立场鲜明地站着队,这是大忌,周季山一旦进了大理寺,剩下的就是陛下说了算了,所以这事儿没有王爷也会有别人,只是恰巧王爷起复,你身份敏感,拉你入局再好不过,不然确实吃力”

    煜勋仔细回想一下“什么时候呢?”

    他看一眼阿颜,阿颜回给他一个眼神,这还用猜?

    “杜鸣秋?”

    “是了,文昌楼我用一幅画引他入局,此人心无城府又痴迷字画,所以听到鞑靼人来要画,第一个便来找我,你又在鸿胪寺,此时入局,理所应当啊”

    “所以早在数日之前,姑娘的局便布下了,用两幅画和一个鞑靼人开局,又借着万寿节,一切顺理成章”

    煜勋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子,细细回想,一切仿佛真是如此,可总有些角落总叫他觉得遗漏了什么“敢问姑娘,那两艘商船可有文章?”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姑娘刚刚还说知无不言”

    “王爷刚刚还想杀我呢”

    煜勋被她看穿心思,一时别过脸不敢看阿颜,阿颜看他窘迫忍不住笑弯了嘴,赶紧借着喝茶遮住了“王爷倒是说说看,那两船盐是哪里出了纰漏”

    “那我就大胆猜一猜,姑娘听听看,若我猜的没错,跟着鞑靼人出海的两艘船本就是正经的商船,两船盐一直就停在内河码头”

    阿颜听他继续说。

    “盐船若是出海,姑娘就算再算无遗漏,也难保总有意外,稍有差池就是连人带船都回不来了,为保稳妥,姑娘将盐船一直藏在码头,被劫出海的两艘船就是普通的商船,一旦姑娘算漏了一处,商船归航被周季山所扣,便如黄掌柜所说,一个时辰偷天换日,若是商船顺利归航,码头商船林立,姑娘自然能悄无声息用盐船换商船”

    阿颜点着头“王爷果然心思缜密,你说的没错,殷家不过一介商贾,在这洛阳便如草芥一般,我得先保住黄掌柜,保住殷家才能再谋后路,如王爷所说,若是我猜错了陛下的心思,陛下用旁人领了这差事,那还是逃不过周季山这一关,事情败露不过是白忙一场,但是任谁也挑不出殷家的毛病,若是得手便是如今这局势,所以我叫人拖住赵知岱,叫黄掌柜以一招偷天换日骗了周季山,事实也确如王爷所说”

    煜勋笑道“什么缜密啊,回头想想,原是黄掌柜早就提醒过我了,那几个鞑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