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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告别

    将临江送进宫门,煜勋正要出宫,一个内官气喘吁吁跑过来,细着嗓子叫道“小王爷留步,小王爷留步”

    煜勋回过头“怎么了?”

    “陛下有请,陛下有请”

    “这会儿?”

    “可不么”内官急得跳脚“晌午那会儿就宣了王爷面圣了,可巧陪着公主出宫了,奴才守着宫门大半天了,总算把王爷盼来了”

    “辛苦你了,不知陛下何事召见?”

    内官摇头“这个委实不知”

    煜勋到了承乾殿,陛下像是一直等着他,磕过头,谭续退出殿门,连带着关上殿门,煜勋心里一紧,陛下道“有桩差使要你去办”

    煜勋等着他往下说,可陛下倒像是斟酌着,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那是他的太子,这江山的继承人,可是最近他越来越听不得栖云宫里的哭声,但凡他的晟儿哭得声嘶力竭了些,他的心里就一阵砰砰乱跳,像是有一股气澎湃着叫嚣着喷薄欲出,就像他那不安分的儿子。

    林绍刚一回京他就急着去见他,拿陈岑拉拢他,还瞒着他修行宫,规制连他这个皇帝都比不上,你就这么着急?

    这天下我给你了才是你的,我不给,就不是。

    太子在他的心里长成了一头猛兽,他想看看的他的獠牙锐利到什么地步了。

    “你去一趟杭州,听说太子在杭州修有行宫”

    “太子行宫?”

    “是”

    “陛下的意思是?”

    “杭州知州三年换了两任,前任知州醉酒溺水而亡”

    煜勋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陛下道“此事秘不可宣,你速去速回,去吧”

    煜勋脑子一惊,他还在等陛下把话说清楚,杭州的行宫怎么了?杭州知州?我去杭州做什么?他一头雾水,可是陛下已经说,去吧。

    他出来承乾殿,月亮已经老高了,夜里寒气也下来了,他心里乱糟糟一片,白天的事还没想清楚,这又惹上一团麻。

    他打马来到沉鸣苑,扔下缰绳叫开大门,等了一会儿,青衣接他进去,云起躺在偏殿里唇面青紫,煜勋道“怎么样了”

    素素叹了一声“我最烦这些用毒的,用又用不好,懂点皮毛就学人家调毒,乱七八糟的,净给人添麻烦”

    “王爷就把他放这儿放几天吧,得多用几味药”

    “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劳了”

    出来偏殿,煜勋道“青衣,我有要紧事要见你家姑娘”

    青衣一点不含糊“你等会儿,我去寝殿看看”

    煜勋等在廊下,看着她的寝殿里起了灯,白芷在房里用屏风搭了一个纱帘“王爷进来说话吧”

    她跟青衣两人,一人守着一头长廊。

    他走进寝殿隔着屏风道“我明日一早离京,有些话要跟你说”

    “嗯?出了什么事”她早已经睡了,这会儿说话还带着睡意。

    “方才陛下召见,叫我去一趟杭州,我拿不定主意”

    “怎么了”

    “只不过三两句话,一说太子在杭州修有行宫,一说杭州知州三年换了两任,前任醉酒溺亡,再说,此事秘不可宣叫我速去速回,从头到尾不说叫我去干什么,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阿颜坐在床榻上,散着长发,她伸出手按着太阳穴,白天的事儿闹得她伤神,一听是杭州她顿时又有些安心了,杭州是什么地方,那里丝毫风吹草动都躲不过殷家的耳目。

    “难道陛下怀疑这太子修行宫跟杭州知州有权利交易?这也不对啊,太子修行宫,礼部工部的事儿,光明正大修就是了,跟一个小小知州,犯不上啊,即便有,也不该你去啊,还要隐人耳目?”

    “这个倒是提醒我了,陛下说,听说太子在杭州修有行宫,那就是礼部工部都不知道,这样,就跟杭州知州牵扯上了”

    “这就更不对了,他是储君,修个行宫何必遮遮掩掩?”

    “莫不是这行宫有问题?”

    “定然是有的,王爷一去便知,关键在于,陛下为何要你暗访太子行宫?难道?”

    “你想说什么?”

    “陛下的弦外之音怕是在太子身上,他莫不是疑心太子有了不轨之心?”

    煜勋点着头“陛下生性多疑,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二十几年前的韩山太子惨案”

    “满朝都认定了这天下早晚是太子的,以陛下心性,如鲠在喉如何甘心,可因着栖云宫里新得了皇子,陛下自然有了新的考量,这时候,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杭州行宫给了陛下由头,可这由头,又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叫你暗查”

    “这样,便说得通了”

    阿颜又接着说“陛下谁都信不过,又如何能信你,按理说,这事儿叫王爷去,实非上选,陛下手里耳目何止百千,肯定还有人,也去了杭州”

    煜勋听到这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一要你查行宫,二要试你,这天家的父子嫌隙最是微妙凶险,这趟差使怕是难办了,王爷一定要打起精神”

    煜勋点头,想着阿颜看不到,又说了句“嗯,我知道了”

    “杭州的事,逃不开殷家的眼,等王爷到了杭州,可在无让客栈歇脚,我自安排人与你接应,只是有了白天的事,现在敌暗我明,王爷一定要小心”

    “白天的事,是我和顾小姐拖累了你”

    “王爷说什么”

    “他们要杀的是我跟顾小姐”

    “他们?王爷心里有结论了”

    “也没别人了”

    “想是你戳到他的痛处了,只是为了一桩婚事对阿影下这样的死手,他就真不怕得罪顾家?”

    “也不尽然,你可听过吕布衣?”

    “名动天下,谁人不知”

    林绍回府稍作收拾就去见了林夫人,将今日之事尽说了,林夫人道“果硕王早就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近日又为了裴秀泽丈量土地一事奔走,想是他坐不住了”

    “听左揽说果硕王年后回京身上就带着伤”

    “他能了了差事还能活着回来,着实不易”

    “那顾小姐呢,总不至于为了一桩亲事下杀手吧”

    “想要顾双影死的人大有人在”

    林绍皱着眉“这是为何”

    “应是为了十几年前吕布衣那两道卦,当年他遍走洛阳,断言洛阳只有两卦可断,一说顾府有栖凤之象,光这一卦,就让多少人寝食难安了,所以这京城多少线的结,就都打在她身上”

    “原来如此”阿颜道“原来阿影进了这个结阵里,栖凤之象,那是皇后的命数啊,一朝披霞而出,止栖梧桐百鸟不鸣,吕布衣从无虚卦,这道卦,断了多少人的路”

    “所以,想杀顾小姐的,一有东宫,二有卿家,东宫忌惮甚多,畏首畏尾,楚相求娶一举,将陛下、顾家和东宫都牵进局里,实在高明”

    阿颜点头“是啊,你说的极是”

    林绍道“一个江湖术士,何足为信”

    “那可是吕布衣,他的卦论从来不虚,要不是泄露天机太多,何至于不到四十岁就折尽阳寿?”

    林绍问“那另一卦呢”

    “另一卦”林夫人眯着眼,像是年代太远记不清楚“另一卦在如今的王相府上,卦曰云破星现,生机绝断”

    “云破星现,生机绝断?”

    “对,当年王相还在翰林院,后来做过内阁大臣,再后来,为相至今”

    “王相仕途高扬,那这生机绝断又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摇着头“不知道,这道卦,至今未解”

    阿颜也摇着头“天机是为天机,怎能轻易勘破,怕是时机未到”

    “我本打算过几日去见顾淮,将今日之事说个清楚,看来,我今夜就要去”

    “嗯,事已至此,顾家已经很难置身事外了”

    煜勋又想了想,没什么遗漏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走了,你早些歇息”

    阿颜“嗯”了一声,说完又叫住他“王爷等等”

    她将手伸进枕下摸索一阵,摸出一个平安福包,煜勋隔着纱帘看着她借着屋子里的桌椅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散着头发身影单薄,他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这屋子里闷得他喘不上气。

    她走过来,将手伸出纱帘,手腕白皙不堪一握“这个平安福包王爷带着吧,此行凶险,万事小心”

    他接过来“嗯”了一声,扭身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