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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家

    “李?你怎么会...你在这里好像也挺正常...”

    “雀比!我就知道是你!”

    有着一头紫发的李看到来人,兴奋地挥起了自己的手,表现得好像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辛长官,这个人我确实认识,但...只是巧合吧,他就是那种...有空就会来这里消费的类型,今天正好撞上了这次的项目...”雀比并没有配合李,只是对着旁边的黑衣青年实话实说。

    “我不是你的长官,叫我辛炘就行,或者直接叫我回收员。”他纠正了一下雀比,随后直接掏出了一块晶石,准备捏碎。

    “等等等等等!很关键!我是说我有很关键的记忆,一个女孩!她应该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你清除掉的话就没有了!”李急得叫出了声。

    “嗯?”辛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是说...你知道了关于她的事情么。那样的话确实在程序上会有些不同...”

    “不...那个,几位长官,不论是什么程序能不能尽快结束,我明天...不对,是今天稍晚一点还有面试要参加,我还在找工作的过程中所以这对我很重要...”莱恩似乎是忍耐了很久,终于是插入了谈话。

    “工作?”辛炘突然笑了出声,“那倒是巧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两个要有份新工作了。”

    “啊?”莱恩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有些呆愣,而李似乎是正中下怀,开心的神色是隐藏不住。

    ...

    “你的账上会收到五万信用点,这是你在这次事件中的贡献折算成的酬金,具体的折算方式你可以查阅治安署的相关文件,就在那边的大型终端机上。”

    淡蓝色的环境起着安抚人的心神的作用,身处其中的希律面前放着一个纸杯,茶叶静静地沉淀在底,一两个气泡附在其上。

    “五万...”希律看着自己的个人终端上不长不短的一行数字,沉静不语。

    五万信用点,不算多也不算少,正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整年的平均收入水平。如果是靠着正常的工作赚到了这个数,那么接下来的一年里自己倒是可以一直休息了...

    当然这跟父母的收入没有办法相比,但终究是自己赚到的钱,希律心里在无奈之余还是多出了一丝成就感。

    治安官早就已经脱下了先前身着的动力甲,此时穿着便装,高大消瘦的身躯就坐在希律对面。他看起来并不年轻,线条分明的脸上能看见清晰的皱纹,干净利落的短发里也能看到一缕缕白发丛生。

    “那边的终端机...我想我过段时间再去核实。现在...我只想先回家。既然你还想让我用线人的身份为你工作,那么接下来你要如何找到我?”一夜未眠,希律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想家了么?呵呵,这也是人之常情。家人啊,对人来说那都是非常重要的...我在需要你做事的时候,总是会找到你的,至于方式么...依赖于你身体里的那块芯片。”

    “如果一次任务就坏一次的话,我身上应该没有多少地方来给你植入芯片。”希律低头看了一眼右侧的臂弯,那里多了一处钉痕,在被治安官带到就近的治安所以后,自己马上就被植入了一块新的芯片。

    “这个东西我们也在改进中,事实上,之前烧毁的那块芯片里我们就回收到了相当的数据用以改进,所以在将来自然是有升级版本等着你的。而现在么,携带这块芯片也可以算是你的任务之一。”治安官换了个坐姿,从容地看着希律。

    “那么我就走了。”希律拿起纸杯,啜了一口茶水,起身离开。

    “不送。”

    自动门滑动的声音响起,偌大的会客室里就只剩下了治安官一个人,他阖目仰头,身体靠在椅背上。在希律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额角似有青筋在跳动,某种隐藏起来的情绪开始倾泻而出。

    “黄金...”

    “咚!”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长桌上。

    桌子的质地足够坚硬,没有出现断裂或是凹痕。

    ...

    在回家的空轨上,希律一打开自己的终端就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来源清一色的是母亲的号码。走到通话专用的封厢,他深吸一口气,回拨了过去。

    “喂,老妈。啊,对的,我昨天晚上没有接到电话...因为遇到了一起治安事件,那块区域信号被屏蔽了...我没事,嗯,没事,我只是跟当时的路人一起接受了调查,被观察了一个晚上,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我很快就到家...”

    真假参半的话语从口中吐露,希律尝试着编织出无害的帷幕,尽管胸腹中的恶心感挥之不去,他也依然在维持着表面上的淡然。

    “呼...”

    通话以母亲的再三叮嘱而结束,她重复埋怨着自己遇到事情没有及时和家里交流,尽管如此,希律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家人的关心。不论这份关心是源自血缘抑或是源自道德,终究是化作一丝温暖,落在了冰冷的余灰之上。

    希律长叹一口气,离开了封厢,看着车窗外的蓝天白云,睡意渐浓,只想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静静躺下。

    哪怕是一会也好。

    “嗨!又见面了,小兄弟,我是狄伦,你还记得我吗?”

    希律头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的恼人,即便他打断的是自己还未开始做起的清梦。

    “你,是谁?我应该不认识你。”

    “咳,咳咳。认识的认识的,我们昨天晚上还见过面呢,就是你可能把我忘了。”名叫狄伦的男人左右打量了一圈,眼见无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狄伦,是一名记者,专门挖掘各种隐秘信息的记者...”

    “狗仔队,对么?恕不奉陪。”希律当然不会因为听到隐秘信息几个字就把眼前的男人跟隐秘结社联系起来,他记起了这个之前跟自己搭过话的人,大概猜到了狄伦是想问自己被治安署的人带走以后的经过,只想尽快把人打发走。

    “什么狗仔队!你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我是正义的地下记者,专职揭发联邦政府的黑暗面!”狄伦被呛了一下,似乎有点急眼。

    “声音这么大的地下记者?那说实话我对你的业务水平很担心...”希律侧过身向前走去,不想产生过多的交集,“至于你想问的,我可以告诉你,只是一些例行公事的流程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

    【下一站,苍翠园,即将到站。请将要下车的乘客写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下车。感谢您乘坐本次空轨,通用动力期待与您的再一次相会。】

    中性的播报声适时地响起,这正好是希律的目的地,接下来只要转乘一路地面交通,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了。

    “我要下车了,再见。”

    “啊等等...如果不方便说的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你的想法产生了改变的话,可以再联系我啊!”

    狄伦相当熟练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塞进了希律的兜里。

    “干什么?窃听器么?”希律只想把它丢掉。

    “别扔别扔,说了我不是狗仔队!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而已,不信你可以检查!真的!”

    “奇怪的人...”希律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扔掉卡片,走出了空轨。

    “呼...还行,至少留下了印象。”狄伦看着远去的背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新人记者的第一份工作也算是有了进展!”

    ...

    “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提米的额头上汗水涔涔,在他的手边是一卷卷染血的绷带。卫星区的居民所掌握的外科医疗手段简单而粗暴,那就是挖掉坏死的组织,然后期待运气的垂青。

    “治疗针,给我。”缇尔伸出了尚且完好的那只手。

    荧残余的成员们,也可以说是青少年们,在逃离克莱因的掌控范围后,钻进了他们进来时走过的地道中,穿行在烟花街下的巨大空洞里,土壤的气息让他们无比熟悉,却并不怀念。在来时他们以为这些地道是大人们的杰作,可现如今却意识到这一切可能只是那个‘黄金’所搭建的舞台。

    “治疗针?你...还要用他们的东西吗?”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水,提米从一个印有金色树枝标志的盒子里取出一个针管递了过去,只是神情上带有几分犹疑,似乎是不能理解。

    “用,为什么不用?那群背信弃义的混蛋...不榨干他们每一分的价值,那都是便宜了他们!”缇尔接过针管,直接扎在受伤的那只手上,那里原来因为激光贯穿而焦化坏死的部分已经被提米用钢绳刮下,而现在因为治疗针的注射,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与白骨分别以不同的速度开始再生起来,似乎很快就要痊愈。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这次回去又怎么跟大家交代?我们这样回去,还能保护住自己的地盘么...”提米并没有被缇尔的情绪所感染,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其余的青少年大都神色类似,整个队伍可以说是愁云密布。

    “呼...”缇尔单手扶额,看起来十分的疲惫,但是她很快强撑起来,凶狠地看着这些同龄人,强硬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手里还有枪,这就够了!足够让那些不长眼睛的混混不敢生事。而以后...跟那边的合作必须继续!”

    “为什么?这让我们怎么接受!明明...明明就是他们逼得首领不得不去参加进那种...”

    “但是我们没有其他的靠山可以找了!我们要让荧继续存在,这是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所以,哪怕,哪怕是他们是无耻的叛徒,是我们的仇人,我们也依然要给他们做事,而且是变本加厉的,不会让他们怀疑的做!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们会习以为常,会不得不依赖我们的工作,这个时候就是背叛的良机,我们会将同样的痛苦还给他们!”

    并不能算是周密的计划,所描绘的愿景与其说是忍辱负重的复仇,不如说是发泄痛苦的咆哮。只是聆听的人也不是什么思前想后的成家立业之人,与主流认知中的那个社会缺乏联系的青少年们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一个按着惯性的活法继续的理由。

    他们坐在日光照射不到的地下,唯一用以视物的光亮,来自腐殖上的真菌那散发出的淡淡荧光。

    ...

    “...最后,我的监视器被打坏了,没能看到最后的一幕。”

    碧玉的小炉里铺着一层薄薄的香灰,里面的饵料刚刚被点燃没多久,内里的芳香物质正在缓慢地通过高温释放。整个厢房里不能说的上是明亮,刻意调低的光源在暗金色环境中的反射不会显得刺眼,而人的眉眼也在这种氛围下埋进了阴影里。

    但是说话的人彼此之间已经足够熟悉,甚至对他们来说,看不到彼此的脸反而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最后的一幕...我觉得你看到了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们一直都在门扉的外面,看到的东西也只能浮于表面。”

    “冰冷的死物不会被门扉所接受,而活物给不出任何的回音。现状就是如此,除非我们能在方法上做到改变。”

    “边缘。”

    “你说边缘?那里确实可以期待观测到一些与众不同的结果,然而问题在于边缘的稳定性。物质界与虚境的交界就像是冰块和沸水的界限,那种脆弱的平衡支撑不了任何可靠的观测。”

    “但是据我所知,那里...变了。”

    女人停下了自己的话语,上半身前倾伸出手臂,用银签拨弄了一下香炉里的烟灰。在光线的反射之下,她的手臂呈现出晶莹的质感,再细细看去,则会发现那里是一片片黑玉一样的鳞片。

    “...”

    “你认为这个信息蕴含多少的价值?”

    女人听到这句话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把银签放回了原处。

    “不...我并没有售卖信息的意思。我只是突然在想,这次的试验中,银钥是否有参与。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边缘发生了变化,这件事我还是从一个银钥的弃徒身上推测出的。”

    “银钥?他们自从三年前的那次事故以后已经很久没有活动了...弃徒?这确实很可疑。”

    “他们...难道在试图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他们的意图会是...”

    “停一下,我觉得现在有一件事情是需要明确的。鳞,你所说的关于边缘的变化,你的推测具体是什么?”

    鳞饲敛去了笑意,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那个弃徒,他是第一个进行尝试的人。然而他并没有像以往的那些相似实验中的素材那样直接消失,而是做到了折返。按理说我们开发的法术是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结果的,毕竟虚境生物在成熟后的升华过程是不可逆的,借用这一通道的施术者理应如是。

    那么在这个法术中必然有关键性的因子出现了变化。而仔细一想,升华的不可逆反映的是物质界和虚境两界之间在某种性质上的差异。所以我的推测是这种差异性正在消退,从而致使作为两者交界处的‘边缘’成为了一种稳定的观测环境。”

    她说完了话,单手托起了腮,鳞片之间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只等着来自另外四人的回音。

    “这个推测如果成真,将会造成的影响恐怕是超出掌控的...”

    “那么我想,一些新的试验可以提上议程了。”

    “银钥,他们到底藏了多少东西...那个弃徒,我需要持续关注。”

    “升华...它的意义究竟...”

    情绪上的触动反应在体表,话语伴随着额外的声音。毛发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羽翼拍打空气鼓动出低吟的风声,甲壳中传出缓慢而沉闷的跃动声,而无有羽毛鳞甲蔽体的赤裸之人用指关节叩击桌面,定下了一锤之音。

    “我会去触碰渴望之环,验证你说的东西。”

    “一切小心。”

    人们各怀心思,逐一从厢房里消失,留下一个个四角锥型的全息投影仪。圆桌旁边只剩下了鳞饲,她独自拨弄着香炉里的烟灰,最终也失去了兴趣,趴下身子,一副将要睡着的样子。

    “这次送来的香料味道好淡啊,这群商人又在偷工减料...”

    似乎是回应着她的抱怨,又一个象征着通讯请求的信号灯亮起,意味着一个新的客人将要接入。

    鳞饲挥了挥手,之前昏暗的灯光变换了风格,整个室内突然变得亮堂起来,无论是她半蛇半人的身躯还是房间里精雕细琢的装饰在这一刻都变得纤毫毕现。

    “您好,鳞饲大人。我是蒂尼斯集团商会的代表,此次通讯是关于昨夜发生于我会产业下的恐怖袭击一事。我会不能接受这种以市民的生命作为消耗素材的实验行为,希望结社一方对此次事件做出实质性的回应。”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么...”鳞饲只是沉吟片刻,便回应道:“是的,这次是我们安排的一个实验,因为地点的缘故就地取材了。所以你们想要什么回应呢?我们以后停止一切活动,我猜?”

    像是玩笑一样的话让代表的全息影像滞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提出了早已制定好的主张:“我们的意思是,黄金从今往后的实验计划必须提前报备,不能在我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危害市民的行为。除此之外,因为你们的行动对我会的利益造成了极大损失,黄金应该进一步分享自身掌握的技术成果来弥合彼此之间信任的裂痕。”

    “哦?那么你们想要什么呢?”

    代表清了一下嗓子,想要确保接下来的话语传递清晰。

    “关于基因的秘密。我们的要求是得到你们对于基因编辑技术的分享,一直以来整个商人公会都在为你们的实验提供场地和材料,所以现在这是一个对等的要求。”

    “基因编辑?我不是很理解。”鳞饲歪头做出疑惑的样子,“这种东西不是联邦早就成熟的技术吗?就算你问我们,我们也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

    “鳞饲大人,请您收起玩笑的心态。”代表的投影打断了她,“我们想要知道的,不是培育胚胎或者治疗疾病时所使用的那些基因编辑技术。您也知道那些所能做到的只是浅层次的编辑,远远不能称得上是生命的质变,而这,偏偏是你们能够做到的。”

    “生命的质变啊...你们说的原来是这个。”鳞饲的神色不但没有收正,反而是有一股掩饰不住的笑意从她的语气中透出,“好啊,我们给你,只是我很好奇...你们真的有能力利用好这项技术吗?”

    这笑容来的快去得也快,鳞饲的表情又变回了困倦的模样。

    “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就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