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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意外落水

    谢云姝穿着浅紫色的对襟襦裙,上锈金线绒花,袖挽薄纱披巾,头上戴着四五件珍珠发饰,额前菱瓣花钿,蛾眉细目,唇似春桃,多年不见似乎比先前漂亮了些,打扮得也更细致了。

    “我还当殷大哥不在呢,原来却在书房与人……”谢云姝终归是闺阁千金,也说不出什么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轻挑话,只是气得胭脂愈红。

    殷墨优雅地甩了甩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衫,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桓清与她别说打什么招呼,不打骂起来已经是很有修养了。

    她借机溜出了书房,疯跑回房间,心脏狂跳不止,她得想想将这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才好。

    不行,还是贴身放着安心!这地方毕竟是殷墨的地盘,藏到哪里也瞒不住他,放在自己衣服里,他总不敢往她身上搜。只是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时日久了难保不会被他骗去偷去。

    她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上了前日公干剩下的银子,便打算立即离开。她没什么筹码,只能拿殷墨的君子德行来赌。只要他不来强的,一切都好办,何况今日有谢云姝在,她定会乐意自己离开。

    恰巧回来的顾敏刚上木桥便看见了鬼鬼祟祟出门的桓清,突然起了玩闹心,紧提两步从地上捡了个石子,一下子便砸中了她的额头,也好在那石头圆润没磕破头皮。

    “你也太狠了吧,亏我还帮你情郎送信!”桓清摸着额头,气冲冲地朝她走去。

    这一嗓子却惊动了书房里的殷墨和谢云姝。他见桓清扛着包袱,一时气上心头,扔下谢云姝长腿跨过门槛,快步走了过去。

    “这便要走?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混账的人吗?!你再敢走一步试试!”殷墨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起,凝望着她的眼神犹如海啸惊涛,似要将她拆骨抽筋卷入脏腑。

    桓清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低下头喃喃自语,还不是你逼的……

    殷墨急喘了几口粗气,朝她额头红肿的伤处轻轻抚摸了一下,柔声道:“我不抢了,也不问了,行不行?满意了吗?”

    桓清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眨了几下眼憋回了眼泪,靠在了他的胸前。

    为什么还愿意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殷墨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最善于用这招来安抚她。他扯下她肩上的包袱扔给了顾敏,按着她的头轻拍了两下,顺着发丝揽上了她的背,轻声长叹。

    桓清看着远处气急败坏的谢云姝,挑衅似的笑了。

    随后又晃了晃脑袋,暗暗自责,突然觉得自己想法实在有些阴暗,怎么也不该用这种方法来报仇,何况除了气气人又能有什么用。

    她离开殷墨的怀抱,说道:“我出去转转,你还是去招待你那位贵客吧。我保证若是要走一定告诉你,其实方才也给你留书信了呀,就在房里。”

    “书信如何能算,一定要当面说才行,不然我一定揍得你娘都不认识!以后再不许如此!”殷墨短暂的温柔一瞬即逝,面色森然像是在威胁她。

    “我娘早去世了,估计她确实不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子。”

    “……那就揍得你自己照镜子也认不出自己!”殷墨瞪了她一眼,催促她快走别再气他,这时候还不忘跟他耍嘴皮子。

    长大了,倒是越发叛逆了!

    桓清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眼中藏着愧疚:“你去擦点药吧,万一我有疯犬症呢?”

    殷墨彻底无语,实在不知再如何接话,坐在凳子上扶着额头低低笑了。哪有人说自己是疯狗的,不过牙齿倒真是尖利!

    据说自从殷墨治郡一来,岚城治安一向很好,既能震慑盗匪,又肯体贴百姓,可以说是恩威有度,城里风气比周围城池好很多,也热闹很多。

    桓清逛了两条街,越来越觉得百无聊赖,心境再不似从前那般愉悦放松,只觉空落落的。

    不知千里之外的人是否也偶尔会想起她……

    走到李园街中时,正逢路边首饰摊的老板招手呼唤,她便驻足随意翻看起来,目光落至边儿上一紫睛鸾鸟铜镜,眼前一亮,便拿在手里来回欣赏。

    不经意间,铜镜中突然冒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桓清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手中的铜镜也跌落在桌子上。

    她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那张俊美无双的笑脸,惊呆许久无法回神。

    “韩……光?”

    面前之人穿了一身土棕色,系着灰色腰带,打扮得比以往更不起眼,但那张俊秀的面容却总也无法被掩去光华。

    桓清将他拉到巷子里,绕着他转了一圈。

    韩光还活着,无疑为她今日沉重的心情添了一丝亮色。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韩光弯着笑眼,抿了一下嘴,啧声道:“怎么又犯蠢了,你与殷墨关系匪浅,而他又在岚城,我自然知道来此地找你。”

    “第一个问题呢?”

    “自从陛下撤了左监营我便无处可去,又没什么可靠的朋友,只好来投奔你。为了治伤为了来找你,我的家底可都花完了,你不会……不收留我吧?”

    “你老实交代,不是来翎国当细作的吧?”

    “毕竟咱也算生死之交的朋友,我怎么会害你?!”韩光笑得邪魅,眼角微微上翘,令她难分话里真假。

    不是她想拒绝,而是如今自己也只是在殷墨那里寄居,此事怎么和他解释呢?

    韩光看出了她的顾虑,眸光暗淡下来,自嘲地笑了两声,转身便要走。

    “等等!”桓清虽开口叫住了他,心中仍十分犹豫。这种错她犯过一次,不想再连累自己重遭旧难,更不想因此害了殷墨,但是先前明明说过要帮他……

    他回过身,脸上终于不再带着笑意,眼中的情绪隐晦莫辨:“清清,想必你已经知道萧伯雁休妻再娶之事,不论谁是谁非,你应该都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吧?我看那殷公子挺紧张你的,你也打算和他在一起是吗,你怕他误会的话那我走就是了,反正我一向命苦,不配别人真心信任!”

    休妻……再娶?休妻的事她听雷映说起过,也完全理解,可是却从来没想过他会再娶别人。

    也许,他果真对她失望透顶了……

    桓清没有力气再回答他的问题,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身体像被雷劈了一样,四肢从刺痛颤抖到麻木,不再由她左右。原来,再自信拥有的东西,若不好好珍惜,也迟早会失去。

    韩光知道,她的心看似是最软的,却也是最冷的,所以他们之间分分合合几乎都是萧鸿在坚持。如今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也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韩光终于忍不住唤醒她:“你打算坐多久?”

    一会儿就好,再过一会儿就好。淡忘与放下,对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困难,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她握了握拳按着大腿站了起来,掸去衣衫上的土,扯了扯嘴角:“韩光,我带你去见见殷墨吧……”

    桓清带他回太守府时,并未向殷墨隐瞒他的身份。如今长了记性也该知道,每一次的欺骗与隐瞒都是在消耗自己的信任。

    然而,她没想到这份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殷墨并未将韩光放在眼里,全当寻常客人般款待。

    几日后,旗山传来捷报,雷映依先前之计果将贼人一网打尽,自此在当地乃至附近一带声名更重,纷纷愿推举他为一县之长。但任沅却在行刺李豪时受了重伤,如今仍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顾敏担心雷映过于自责,借殷墨派她慰问之机行探望之实。

    如果她当初没有受伤,如果她替任沅去了,或许她就不必遭此大劫……

    “又发什么呆?”殷墨敲了敲她的头,放下手里的书简。

    清晨庭院内,二人坐于树下石桌旁各自看着手里的书,木桥上,谢云姝却在和新来的韩光聊着些什么。

    桓清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的俊男美女颇觉可惜,若谢云姝不是谢云姝,而是韩光的心上人,这画面该有多好。

    “我在想,你举荐雷映当旗山县令,岂不令他们任家的势力更强了?”

    殷墨只略微动了动嘴角,不屑道:“既是民心所向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雷映毕竟是姓雷的,其人又颇具野心,他的崛起对于任家未必是好事。而若是旗山任家唯一的女儿因他贪功丧命……”

    若是任沅没能救回来,这一脉大概就真的要改性雷了,而顾敏兴许会成为扭转雷映立场的一枚好棋,难怪这次要派她去。

    “你还记得在都城时我那院子里种的那株葡萄树吗?但凡有一颗略微熟的便被你摘了吃,以至于到了真正该熟透的时候树上竟一颗都不剩了。我还以为这株桃树也不能幸免呢。”殷墨难得有兴致提起往事,面色较平日柔和许多,眼中却隐含着炙热。

    他不仅记得她喜欢吃葡萄和桃子,还为了她又在这府里栽种了一株桃树。

    她看了眼几步外结满桃子的树,笑了笑:“我现在没那么性急了,喜欢等果子熟了再吃,你可别引诱我去摘生的桃子!”

    殷墨也跟着朗声笑了起来,他合起书简起身道:“凌儿果然是见识多了,不再稀罕这些玩意儿。我去前面处理公务,你有伤在身我可以继续放你的假,不过你和那位韩公子的开销我得一并算在你头上才行。”

    桓清撇了撇嘴,无奈地目送他离开,这世上果然没有便宜事。

    哪知他刚动了一步,前面池塘里突然传来“噗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接着便听到女子的尖叫声。

    此刻桥上站着的只有韩光和谢云姝的婢女,落水的不是谢云姝还会是谁?

    “救人啊?!”桓清随着殷墨,边走边喊。

    韩光摆着手,无奈道:“我不会水啊!”

    你不会水?那在恒城从湖里救起我的人是谁?桓清挤着眉头瞪大双眼,恍然明白了韩光的用意。

    他是在为她报仇?

    殷墨边走边脱掉外袍,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若是谢云姝在他这里有什么闪失,他可没法向义父交待。

    池塘不深,但谢云姝衣裙料子质地特殊,上来时身上还挂着不少水草和腐烂的荷叶泥条,头发和衣服湿哒哒紧贴在身上,像是从池里爬上来的水鬼。

    韩光扶额偷笑,又崩住脸叹息不已:“唉,殷兄这桥上装的栏杆实在太矮,可真是害苦了谢姑娘!”

    谢云姝怨恨地瞪了韩光一眼,顿如发了疯的泼妇,揪着韩光的衣襟便想要教训他。

    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自己报仇解气,桓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人欺负,一个箭步上前阻拦,谢云姝却突然松了手转而伸向桓清的腰。

    桓清大吃一惊,好家伙,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拖她下水!

    她脚蹬着栏杆,在她还未抓稳之时向后一翻,双手趁机抱住了身后的殷墨,身子一旋,借力朝谢云姝当胸一踹,栏杆当即咔嚓碎裂,谢云姝又一次跌落水中。

    殷墨这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家里来了两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将里外搞得一团糟,是又气又心烦,却又不得不再一次跳入水中,池塘里的莲花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

    桓清终于明白学好功夫的好处了,自从回来还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韩光连连拍手,也跟着开怀笑了。

    殷墨也不知该先骂谁好,目光转了一圈,却只盯着桓清。他的脸上挂着水珠,面色又白又青,嘴唇也气得发紫,简直百年难得一见。

    “呃……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她一扯我一时慌乱才动手的!”桓清委屈道。

    “啊对,我可以作证,她先前两次掉入湖中差点没命,现在一看到水就怕,方才还以为谢姑娘要拉她下水,没将我们一起踹下去已经是存了点理智了!”韩光一把拉起桓清的手腕,右眼一眨,“你们快回去换衣服,我去教训她!”

    二人来到巷子里,又笑了一阵,仿佛越活越回去了。

    “大哥,要对付谢云姝得暗地里来,你这样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替我报仇了。若是连累殷墨,那他日后还怎么面对谢家!”桓清嘱咐道。

    韩光白了她一眼,恨恨道:“真没出息!你顾忌他的脸面,他何曾顾忌你的生死!”

    “你不知道,当初他也有帮忙我才能从营牢里逃出来的,不然我哪能平安逃到祁国。他多番救我,如今能回报一二,别说是替他跑跑腿说说话,就是上刀山也是应该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位不问世事的小师叔为什么会参与到谢云朗的刺杀当中?难道没可能是受他威胁?”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你不要污蔑他!”桓清恼怒道。

    “我污蔑他?这是陛下派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否则你以为会有那么巧的事?也许你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想承认,对吧!”

    所以,元横偶遇徐秀真的不是巧合,而是他早就盯上了前溪竹屋,并与谢云朗互通了消息?

    谢云朗一向对殷墨言听计从,也许她在祁国的行踪他早就了如指掌,那么万乔姐弟的事会不会其实也是他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