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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和亲大使

    萧鸿从大牢出来后,便直接去了皇宫。但皇帝元焕早就下了令,朝堂之外不许萧鸿觐见,纵使有正事也只能通过奏折上书,萧鸿无奈只好去打太后的主意。

    未免事情无法收拾,现在还不急于撕破脸皮。

    朝云宫内种了许多兰菊牡丹,太后却尤其对殿前花石边的几株玉簪花爱如珍宝,最初的那几株早在萧鸿年少玩闹时踩踏坏了,现今的已经是移栽过几轮的了。太后对这侄子一向宠爱有加,当时不仅没有恼且只是骂了句淘气,还不准大将军夫人打骂。

    萧鸿求见时,太后正回想起往事,看着远处走来的那位潇洒恣意的年轻人,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细纹虽爬上了嘴角,却仍难掩凤姿。

    “小子又黑了些,不过看起来更加英武不凡,很好,很好。”她伸出手臂去迎接,萧鸿紧走几步靠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

    “侄儿是个粗鲁的俗人,哪比得上姑母白净秀雅啊!”

    萧鸿边说,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

    “混账小子,又来奉承人!”太后话里轻责,嘴角却一直挂着笑意。她打开盒子,只见是一支金翅白珠的飞凤步摇,凤眼镶嵌红石,精致绝艳。

    “姑母老了,哪里还能戴这些!”

    “胡说,我若不是您侄子非得叫您姐姐才行。姑母我对你好不好?”萧鸿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笑着。

    太后将盒子一推,将脸撇向一边,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将盖子盖好交给侍女收起来,就着桌边的青瓷茶碗倒了一杯递给她。

    “那正好,省得侄儿绕弯子了。您看,要么您帮我跟陛下求情,要么让我见他我自己来说,您选哪个?”

    太后缄口不言,更不愿看他。

    “太后常拜佛祈愿天下安宁、百姓安居,如今陛下休兵正是听了阿清的劝谏,也算是为世人造福,更是为侄儿积福,于公于私也没理由一直关着人家,是不是?”

    “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再抬举,天上的仙人也比不得她了!寻常姑娘家哪有她这么多麻烦事,你会不会挑媳妇!”太后揉了揉额头,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软语道,“鸾儿,这事陛下有言在先,此是前堂之事,不许我过问,你求我还不如去找朝堂大臣来得可靠。”

    萧鸿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态,双膝跪地,一脸落寞:“姑母,鸾儿父母亡故,已无人子之孝可尽;如今妻子身陷牢狱早晚也是一死,鸾儿也无法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此生大概再也没什么要紧事可求您了,既然如此……姑母多保重!”

    “你个没出息的!好,哀家拼了这张老脸帮你一次,以后再不许为了那个女人如此!”

    萧鸿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离去。

    元焕早知道躲不过这一天,但也只是敷衍了太后几句,推说自己会考虑却并不下旨,就连萧鸿求见他也不再拒绝,却仍是一样搪塞了事。自从日月同辉之事以后,身为皇帝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一个几近失明的闲散王爷无法撼动他的威严,小小的武安将军自然更无法反抗他下的命令。

    而且,他现在正为两件事忙碌,无暇顾及其他。一件是皇后终于诞下皇子,另一件是翎国不仅同意恢复战前边界,并打算派人前来求亲。

    此刻,他正与彭渊和陈康等朝廷重臣商议,是否要将郁山公主嫁过去,毕竟其他的公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年纪不够,也只有她最为合适。

    陈康道:“陛下,锯县不过是个贫穷小县,人少地薄,得与失对我祁国并没多少影响,但他们肯归还浠江以东的临水镇显然是对我们有利无弊的,没理由拒绝,和亲也是给双方一个休养生息的约定,是好事。”

    彭渊则认为,浠江水势自翎国起而入祁,敌方水军顺流而下势如破竹,只要一开战临水镇便很难保住,而中部广临城若是有锯县作为缓冲,并可成犄角之事,届时重修城池,难保没有大用。它和锯县在战事方面的重要性没什么大的差别,根本没必要交换,更没必要和亲。

    皇帝思虑再三,虽同意了彭渊不作交换的建议,但是也答应了与翎国和亲。

    此次前来出使的仍是翎国的宣王殿下,使臣队伍浩浩荡荡进城那天,郁山公主终于下定决心逃婚。虽然她没有再那么执着于徐秀,但要让她远嫁他乡,却还有些难以接受。

    祁帝了解自己皇妹的脾气,早就派了重兵看守,和她在殿内聊了一个下午,也不知说了什么,竟成功令她打消了拒婚的念头。

    萧鸿猜到殷墨会随使团前来,迎接时不忘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他扫眼望着大队人马,最终只在角落里发现了他。

    殷墨虽穿着朴素的玄衣,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却很难掩盖,冷眸峰鼻,面如冠玉,气度雍容闲雅,步态端直从容。

    “你为何如此打扮,想做什么?”萧鸿道。

    “为何如此打扮?还不是怕你们陛下见了我生气。至于我要做什么,将军想必已经知道,又何需再问,你若是争气,我也不用来这一趟。”殷墨平静地说着,同时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将军。

    乍看之下并无十分惊艳之处,但仔细看去,五官分明轮廓刚毅,双眸漆黑如墨,麦色面皮上挺俏的鼻梁高高峙立,嘴唇薄厚均匀弧线优美,确实是不错的相貌,而且臂膀也比他健硕多了,看来平日没少练武。

    “你有办法?要我做什么?”萧鸿面色惭愧羞赧,但为了救人也顾不得脸面了。

    他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周旋几天无果,已经想要采取极端的办法了,但没想到他在这时候来了。若是他能有更好的办法,他也愿意配合。

    “你……”殷墨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什么都别做就好。哦,还有那个韩光也一样。”

    萧鸿一向自信,此刻在他面前却也难免自惭形秽,谁让自己智不如人。

    若你能救出她……

    ——

    翌日晌午,宣王在与祁帝元焕的商谈中,又重新提起边镇互换一事,元焕始终坚持采纳彭渊的建议,拒绝了这项提议,但却答应从此以后开通浠江往来航运贸易,为双方百姓谋福。

    为庆祝和谈顺利,太后也一起参加了当日的宴会,整个宴席上除了仍心有不甘的皇帝以外,大家都为战后的安宁感到喜悦,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我陛下久闻郁山公主美貌,甚为仰慕,此番能结此姻亲,实乃翎国之幸,还要再次感谢太后及陛下割爱!”翎国宣王举起酒杯,笑得一脸和气。

    太后虽舍不得这公主,但身为一国之太后,也无力因为自己的私心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所幸公主如今是待嫁之身,不便出现在宴会上,她尚可佯装欢笑,维持表面的风度。

    “哦对了,陛下,我翎国两三个月前派来的和谈特使据说被陛下关了起来,莫非是其言辞无礼得罪了陛下,还是说未能助您解了疑难?”宣王趁着歌舞暂歇之际问道。

    在座的朝臣听他这么说都安静了下来,据他们所知,近半年也未曾见翎国有派什么人来。

    元焕困惑道:“什么特使?”

    “她叫周凌,我听说陛下将她关在了贵国廷尉府的大牢里?”

    “什么?你说她……”元焕轻抿双唇,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帮桓清,毕竟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宣王像是怕他听不清楚,从座位上起身上前走了两步,来到阶前:“正是,周凌与陛下身边先前的那位女官长得很是相似,陛下不会不记得了吧,她是奉我之命前来讲和的。而且我在翎国还发现了贵国旧昌西贼子的余孽陆无恤,并查出他欲伪造血书嫁祸陛下您残害手足之阴谋,于是便派她前来揭穿陆无恤意图挑拨的罪行,怎么陛下反将她关了起来?”

    信王因与皇帝之间的嫌隙,已经很少上朝,今日也并未出现在大殿上,若他在,听了这番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元焕沉默片刻,彭渊适时站了出来:“陛下,看来日月同辉一事果然是个阴谋,还好有翎国使者作证,否则岂不要让陛下承担这被构陷的污名?”

    “安平公说得是。”程怀锦道。

    余下大臣也纷纷附和,唯有几个性子刚直的没有点头,却也并不提出质疑。

    萧鸿眯起眼睛看了眼大殿上的那位翎国宣王殿下,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侍立的殷墨,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借日月同辉一事卖给陛下一个人情,而这人情他还无法拒绝,那么为了避免牵扯太多,连带着周凌之事也不得不默认。至于信王、至于满朝文武及天下百姓信不信,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还好今日信王不在。不,就算他在,又能拿如今的陛下怎么办呢?

    “等等,那陆无恤不是投奔了翎国吗,谁知是不是你们授意的!”瑞王元祯冷眼道。

    “这便是他的目的之一了!祁帝陛下,我等先前也以为他是诚心归附,谁知却是引狼入室,故而此次出使还带来了陆无恤的人头。可惜他武功高强反抗激烈,未能带来活口给陛下审问,但所幸他临死前都招了,他苦于无法为淳于嘉报仇,便想了这等阴毒的法子,实在是可恨呢!”宣王捋着胡须,长叹不已。

    如今死无对证,他这一番话并不能证明自己所言确实为真,但真相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起码此刻,祁帝元焕需要的正是这样的“真相”。

    “陛下,既是误会,那位特使……”楚阳开口打破了大殿之上的平静。

    “……放了。”

    瑞王元祯嘴角挂着冷淡的笑,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座上的九五之尊。他也未曾想过,自己敬重的皇兄会是谋害信王的凶手,只是在场这么多人谁还会为那半个瞎子说话呢,何况是在没有确凿证据而只有颠倒是非的证人的情况下。那么,他再不开口,还有谁来主持公道呢?

    “慢着!”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瑞王元祯,萧鸿也皱眉望向他,还不收口?可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无视陛下危险的眼神,继续道:“陆无恤已死,一个人头还不足以解除陛下的嫌疑。臣弟不希望这天下人对皇兄再有半句闲话,特请提审容天极!”

    “瑞王殿下,莫非是在质疑陛下吗?”程怀锦道。

    瑞王元祯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完全不在意陛下会不会秋后算账,目光灼灼直视元焕:“皇兄以为呢?”

    “好,楚阳。”元焕平静地笑道。

    容天极以为自己终将老死在狱中,也或者陛下哪天想起自己那先逝的父亲,便好心赐杯毒酒给他,没成想还能出现在皇宫大殿上。

    镣铐像是长在了手腕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竟十分悦耳。

    他唇边胡子拉碴,双目无神,浑浑噩噩地跪了下去,觉察到殿上众人围观的目光,低头笑了笑。

    “容天极,你该庆幸今日尚且有机会陈情,若再有隐瞒,就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事了!”瑞王冷酷地说道。

    “不知诸位想知道什么?”

    “你还要装蒜?那血书上的字确实是你父亲的笔迹吧?老实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他呵呵一笑,举目望着高高在上却不发一言的元焕,瞧见他紧握的左拳,便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幼稚而坚忍的少年,想问问他是不是很紧张很害怕?

    元祯气急,猛地朝他脸上揍了一拳,催促他老实交代,又耐着性子承诺会保他一命。

    “东西可以伪造,笔迹可以模仿,那日月同辉我早打开过,并没有见过什么血书,父亲也从未帮陛下做过谋害亲族之事。”冷静甚至有些冰凉的话自容天极口中而出,在场人神色各异。

    元焕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听着满场抽气声,舔了舔下唇。

    “现在一口否认,为何当初信王问起时却说不知情?”

    “殿下那时似乎没休息好,有些激动,罪民怕说错话惹怒他。”

    彭渊上前拦住了咬牙切齿想要吃了他的元祯,够了吧殿下,适可而止。

    容天极被重新押回牢里,此事也算做了了结,陛下也并没有责怪元祯的无礼,但彼此都知道情谊不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