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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一年之期

    她曾幻想过萧鸿会来找她,心中也常存有一丝期待,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自信。此刻人就在身边,她却有些恍然。

    “嘶,你掐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那不是该掐你自己嘛?”

    “我确信我现在的喜悦有多真实,只是不确定你是不是真实的,自然要掐你啊!”

    ……

    萧鸿失笑,总有你的道理。

    既然答应过殷墨不能不告而别,那么她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桓清拉着不情不愿的萧鸿往回走时,似乎再也不怕回去那个院子了,一路上欢欢喜喜,带着他到处品尝桐城的美食。

    萧鸿却不似她那般无忧无虑,这里毕竟是翎国的地盘,而殷墨又颇具心思,这一回去还能再平安离开吗?他突然没了自信。

    桓清见他强颜欢笑,停下了脚步,耷拉着眉眼假装可怜:“伯雁,你是不是后悔来找我了,想回恒城?”

    “没有,怎么会。其实我来之前已经去了趟西雀山,那里风景确实不错,你那些海棠树也还好好的,等回去还能赶上花期,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好不好?”他撇下心中的不快,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手与他十指交握,一手搂着他的胳膊。

    “你见了舅公和元横他们了?”

    “嗯,他们很好,只是你舅公似乎不太喜欢我……”

    桓清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他比较叛逆,表面上越不喜欢心里越在意!”

    萧鸿看了一眼身侧这个堪称奇葩的夫人,哭笑不得,哪有这么说长辈的,真是比他还要混账……

    二人聊得开心,突然被前方迎面而来的人挡住了去路,想避一避却发现阵仗太大,挪一两步都不足以闪开。抬头看时却见是宣王明承衍和吏部尚书任陌一道而行,后面跟着各自的家仆护卫,好不阔气。

    任陌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不怀好意道:“这事殷都尹知道吗?”

    桓清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呵呵两声:“不劳操心。”

    “这位年轻人看着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宣王看向萧鸿,眯着眼睛深思。

    桓清怕他拿萧鸿的身份做文章,并未直言,只是敷衍了过去。萧鸿在先前的祁国国宴上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总是待在角落独自喝闷酒,宣王记不起也正常。

    明承衍也无意多想,侧头看了任陌一眼,任陌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纸请帖交于桓清:“后日殿下单独设宴相请,让你家都尹大人万勿推辞。”

    可以不接吗?大概不可以。

    他身为皇叔要请人吃饭直接交待一句便好,没必要单独设宴还这般郑重地提前写好请帖,显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敷衍过去的。

    算了,这是殷墨的事,去与不去,由他决定吧。

    他们二人回去时,殷墨还在都尹府处理公务,等时近傍晚回家后便看到桓清和萧鸿在院中石桌旁谈笑,萧鸿手里拿着枚镜子。翻玩的瞬间那反射的光线恰照到殷墨脸上,他觉得刺眼,微微皱了皱眉。

    紧随其后的顾敏见这尴尬的场景,不免为殷墨捏了把汗,前夫找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鸿目光冷然地看了一眼顾敏,磨了磨牙,他已认出她就是当日恒城郊外树林带走桓清的那个刺客。但事已揭过,人也回到了他的身边,便没多说什么。

    “回来了!”桓清不无讨好地上去迎接,被萧鸿一把拽住。

    殷墨面色清冷,见萧鸿在似并无惊讶,只对着他点头问候:“萧将军别来无恙?”

    “承蒙殷兄照顾我家夫人,先前又多番相救,实在感激不尽!”

    桓清本以为会看到剑拔弩张的场面,见他二人如此和睦,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美好的祈愿,眼中亦如星火初升,光华乍亮:“我听说战场上势均力敌的对手,常会有惺惺相惜之感,你们也一样吧?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殷墨挑眉看了一眼她那兴奋的样子,突觉好笑,便附和道:“是吗?”

    她猛烈地点着头,神情诚恳无比:“古人曾说,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可见其难得!还有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当然我并不是同意这种说法,不过若你们真能成为至交好友,我情愿退……”

    萧鸿听她越扯越远,忙捂着嘴将人拉回来,顺势恨恨地捏了捏她的脸。为了两不得罪,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他扶正了桓清的身子朝她臂膀拍了两下,示意她安静些,这才拱手说道:“殷兄,如今两国相安无事我倒不介意与兄长结交,但来之前已然答应她舅公和元横带她回去,就不多叨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探望。”

    “萧将军要走在下自不会阻拦,只是她吗……她自己许诺要为我赴汤蹈火,唯我马首是瞻,以此来酬报恩情,你问问她是不是要背弃自己的诺言做个无情无义之人?”

    殷墨轻言淡语,萧鸿却渐渐失去耐心,喘息声加重,眼神也变得烦躁恼怒:“你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何必拐弯抹角!如此偿还几时才算清,难道要她将一辈子赔给你?!!”

    又没什么白纸黑字,就是不还你又能如何?

    他确实打算这么做,这个殷墨对桓清的心意岂止朋友这么简单。纵使她没说过什么赴汤蹈火的话,殷墨也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妻子再跟在他身边!

    “一年。”

    什么……

    萧鸿以为他还要与他诡辩下去,却没想到他真的砸了个期限过来,堵得他一时失语。他这么说一定是想要筹谋些什么,一年,一年之后会有什么变故吗?

    桓清不疑有他,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好不容易令他松了口,怎能不把握机会。只要有萧鸿在,又是在桐城脚下,他能做什么呢?

    “殷墨,你我朋友一场,你又待我很好,我从不希望用什么期限时日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恩义。不管是一年还是一辈子,若有机会能替你受死,我自然义不容辞。”桓清郑重道。

    她说完又觉得言语有些欠妥,什么死不死的,似乎不太吉利……

    果然,殷墨听了以后语气都冷了几分:“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她呵呵笑了两声企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没有最好,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了。对了,这是宣王和那任陌给你的请帖!”

    萧鸿从她手里拿走请帖甩在了桌上,转身拉着她进了房间。

    他始终不相信殷墨有这么好打发,正打算耍无赖直接带她走,没想到这个女人却一口答应了,他怎能不生气?

    “说白了你就是舍不得离开他是吗?”萧鸿眼含哀怨,因在屋内光线不好,眸底像是有一团黑雾。

    桓清主动拉起了他的双手,握了握:“当然不是。伯雁,殷墨他从小寄人篱下,难免觉得孤寂无依,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也并未见他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也许这正是他变得如此执拗的原因吧。他曾几次三番救我性命,我若恩将仇报连替他跑跑腿都不愿意,岂不真像他所说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你真的认为只是跑跑腿这么简单?”萧鸿望着她如此坦诚真挚的样子,早已不忍怀疑她。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是变态,不过是想多些人陪他热闹热闹罢了,否则你以为他在翎国的好名声是怎么来的?顾敏人也不蠢又凭什么愿意死心塌地替他卖命?”

    他抬手摸向她颈间只剩淡淡两道浅痕的牙印,不忿道:“是吗,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意外,你看他能做的最狠的事无非是咬人一口,还是没出血的那种。伯雁,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谢小公子云康意外坠楼身亡的事吗,那时只有殷墨在场,谢将军便怀疑是他所为,将他打得遍体鳞伤赶出了家门,虽然后来解除了误会,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伤痕?但他依旧待谢家人如初,从不记恨。我看夫君的眼光很好,看朋友的眼光也一定不差,殷墨真的没你想得那么无可救药,兴许你们真的能成为知交好友呢?”桓清目光波动,带着祈盼深情地看着他。

    那就,试试看?

    不然呢?面前这个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拒绝吗?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朝她额头一敲,下定好决心便又拉着她走出了房门,此时殷墨还在院中坐着。不得不说,他愿意答应她,一方面是拿她没办法,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故而出来后,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殷兄,夫人欠你的我来还。你要使唤人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了,只要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伤天害理之事,我绝不推辞!”萧鸿大义凛然,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顾敏看了捂嘴笑个不停。

    殷墨像是早等着他这句话,他缓缓起身,将请帖放在了他的手中:“既然如此,就麻烦萧将军后日替我赴宴。不过,可不要折了殿下的面子,也不要让我担下私相授受的诬名,将军沉勇机智知道怎么做吧?”

    “不敢有负所托!”萧鸿心里虽还没什么想法,却仍旧答应得掷地有声,不管对方是真心夸赞还是出言相激,他都不能丢了脸面,“对了,我来之前已经辞官了,殷兄不介意的话与夫人一样唤我伯雁吧!”

    殷墨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桓清见他如今成熟懂事的模样颇感欣慰,但看殷墨脸上莫测的神情,又苦思不解,夫君萧鸿即使辞官了也是祁国人而且还是祁太后的侄子,让他做别的到无妨,参与这些事,合适吗?

    只是无奈,萧鸿碍于面子不许她帮忙出主意。桓清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不过是去吃顿饭罢了,也不知他为什么如此放在心上,后日一大早人便没影了。

    殷墨正要去都尹府处理前日的案子,见她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睡回笼觉,便踢了踢她的腿。

    “你呢?是要继续在家当个蠹虫还是随我去帮忙?”

    桓清被他的用词刺激到了,她真有这么好吃懒做吗?说米虫还不够,还蠹虫?

    哎等等,不对吧,先前不让我出门的可是你啊?

    “不想去?那几个地痞中可是有你的仇人呢。”

    “你说谁?”她直起身子,见他正向外走,忙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殷墨听到脚步声也放慢了步子,说道:“先前在周霖面前撺掇他找刺客杀你的那个林斯。”

    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久到没人提她完全想不起此人,故而也没想过去找他的麻烦,如今更是懒得理会。但有一点他确实说得没错,再懒惰下去她要被养成个胖子了!

    也不知道伯雁那边怎么样了,他会不会直言自己的身份?宣王知道了会以贵客待之还是会怀疑他别有所图?她边走边愁思着。

    殷墨侧头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怕我害他?他是代我赴宴,若有不测,我焉能置身事外?他那一口祁北口音,纵使不说宣王也早晚会查到。”

    怎么他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桓清撇了撇嘴状若不经意道:“那你何不自己去?”

    “此案的嫌疑犯与任陌沾亲带故,宣王与任陌又私交甚好,我如何能去?你是想我受贪赃枉法之嫌?他昨日找过我,我不便前去的原因也已如实相告,若是这点事他都做不好,又何谈什么一年之期!”殷墨冷冷道。

    她讪讪地笑了两声,欲言又止,向后看了看落在后面的顾敏,紧走两步,凑近他试探道:“你就不怕他像当年的秦攸,也就是陈端一样在翎国使坏?”

    殷墨侧身躲开,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他在你眼里并不十分聪明,你很盼望着他因此丧命,是吗?”

    呃……

    桓清被泼了冷水不再提起此事自找不快,眼见出了街口,却突然假借着凉腹痛回了府。若是伯雁赴完宴回去知道她又跟在殷墨身边,怕是该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