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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落入虎口

    桓清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大门突然开了个缝,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后生,乃是先前被她刺伤的那个蓝衣男子。她皱了皱眉有些困惑,殷墨还说没什么特权给她,怎么刘长松一个嫌犯的狗腿子却反倒有什么特权?

    她见那人谨慎张望的样子起了疑心,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悄步跟了上去。那小子步法轻快,若非她也有些身手,铁定要跟丢。

    桓清跟着他在城中穿过几条喧闹的大街,跨过柳桥又过了一片林子,那人来到了南郊一座寺院,却不走正门,从后墙根下一跃而上,便再看不见动向。

    她没敢再靠近,从后迂回绕到了寺院的前门。

    寺院背靠险山,山上奇松翠柏林立,雾气氤氲,大殿两侧的墙根下积了青苔,正前大门敞开着,匾额上鎏金正楷写着“千迦寺”三个字。大殿重檐金鼎,红柱画廊,廊下悬柱垂莲,殿内三座金身大佛,装饰不俗也不像是没人打理的样子,但前来拜佛上香的人并不多。

    不,似乎只有她一人。

    难道这里果然藏着什么玄机,真的如殷墨所说,是刘长松的藏污纳垢之所?

    “敢问姑娘可是要求签,是否需要小僧帮忙?”她正要离开,身后台阶下不知何时走上来一个小沙弥,皮肤白净,眉毛淡黄,像是只有十五六岁。

    “我……上香,小师傅自去忙吧!”

    她假作镇定,在功德箱里投了些铜钱,取了三根香,进了大殿。那小沙弥却并未离去,紧跟着她走了进去,在碟子里一一添了香油,又来到桓清身后。

    她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更不习惯身后有人,在垫子上转了半圈站了起来,笑呵呵道:“小师傅有话要说?”

    “姑娘不知,本寺前日刚举办过水陆大会,原本今日是闭门静修不接外客的,想是守门的偷懒去了。不过姑娘既有缘进来,不妨让住持替你解一签。”

    桓清心头冷笑,还想引我上钩?

    “多谢,不必了,我这就走了。”

    她三两步走下台阶,边走边留意着身后人的动静,路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吱呀声,两个同样僧人打扮的男子正一人一边合关寺院的大门。

    糟了,果真是落入虎口了!她二话不说,正欲飞身朝右侧院墙而去,怎料衣角被身后的小沙弥攒在手里,身子未动人却险些摔倒!

    拉扯之际,那二人也围了上来,她低声咒骂自己大意,好在心神未乱,那小和尚也并不会武功,她褪下外衣朝后一挽,抓着他的胳膊向后反钳,另一只手便轻松地遏住他的脖颈子。

    “别过来,不然我掐死他!”

    其中一人冷呵呵道:“掐啊!”

    ……

    桓清心中叫苦连连,却并不敢跟他们赌,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人。

    眼看着两人将要靠过来,她不敢再犹豫也无意恋战,生怕再拖下去会招来更多敌手,将那小和尚向前一推,又狠狠补了一脚,忙趁着空隙翻墙逃走。

    树林里方向难辨,她只能凭着感觉找路。

    如今正值初夏,林里青翠葱郁,鸟鸣虫飞,只是不见人烟,若是有人经过就好了……

    她诚心祈盼着,果然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一道人影,眼角才刚染上喜色,定睛看时却又被吓了一跳。

    那人堪堪将她拦了个正脸:“方才跟踪我的人果然是你?”

    不跟踪你怎么知道你们搞什么鬼!桓清呵呵笑道:“上次的事很抱歉,不过,是你们先找我麻烦的,我为了逃命才不小心捅了你一刀,后来不是给你治伤了吗,你不用太生气吧?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小女子桓清,敢问高姓大名?”

    “段弈。是殷墨派你来的?”那少年眼神乌黑清亮,一眨不眨,看起来极为坦诚,却又有几分不合年纪的精明成熟。

    她没有回答,反劝道:“我看你与那刘长松并非同类,否则上次也不会手软给反了我可乘之机。现在回头来得及的,你若肯弃暗投明,我保证不让殷墨追究过往,如何?”

    段弈不为所动,嘴角勾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从腰间抽出了长剑,桓清刚退了半步,剑已横在了离她脖颈不到一指的距离。

    这时,后面紧追的人也赶了上来,见她被制住都松了口气。桓清恼恨地瞪了他一眼,只能任由人将她捆了起来。

    她一路上像个出家人似的,眼上虽蒙着黑布,嘴里却念叨个不停试图劝人向善,直到连嘴巴也被堵上。

    那伙人耳朵终于清静,又反过来消遣她。

    “今儿是意外收获,不如便宜了我们弟兄几个!”

    “对对对,难为我们为了抓她跑了一身臭汗!”

    ……

    桓清受了惊吓浑身一颤,再不肯向前走,无奈嘴被堵着想喊救命都不行。身边的人耻笑一声,用力捏着她的手腕,猛地向前一推。

    “行了,这女的生得还不错,性子又娇又野,比后院那两个强多了,主子一定喜欢,哪轮得到你们受用!”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种话会自段弈口中而出。此刻,哪里还有心情替他可惜,只悔恨自己愚蠢无能。

    几次见面,怎么竟没看出来刘长松是如此的好色之徒,而且还喜欢在佛门净地,简直是人神共愤……

    她再一次回到了寺庙,被人带进后院的房间,丢在床上后,便不闻不问。

    而在府中等候消息的殷墨见雷彻独自一人回来时,尚未意识到她可能遇险,只道是二人错过了时辰。一直到傍晚萧鸿都回来了也不见她的消息,众人才觉事有不对,急忙派遣官署差役四处寻人。

    然而寻了一日,也只找到了当日与桓清发生口角的那个汉子,别无其他。萧鸿不甘心,怀疑是他将人藏了起来,将怒气都撒在了他头上,逮着那汉子就朝他鼻梁狠狠揍了一拳。

    “萧公子,我看他不像是撒谎,别乱了律法连累自己。”少尹张肃劝道。

    “她在这桐城可还有什么仇人?”萧鸿道。

    殷墨摇了摇头,一时间也难有头绪。

    这时厅外突然传来“嗖”地一声,廊下柱子上射来一支飞箭,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寻”。

    萧鸿跑到门外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这显然不是阿清的笔迹,拿这个来糊弄人,就想让我们不再找了?”他只觉蹊跷,却又不知有何玄机。

    “假若敌人不是太笨,那就说明送信的是自己人。”殷墨道。

    “你是说阿清没有危险?”

    “不好说,但起码情况没那么糟。不过人还是要继续找,我加派人手去城外查访,你们继续在城中搜寻。”

    萧鸿灌了几杯水,又匆匆离开。

    长平街是这里到廷尉府的必经之地,他问了有十之七八的人,但凡有印象的都说只见有去不见有回。这两地之间只隔着一条巷子半条街,并非人迹罕至处,且又是在廷尉府附近,是谁这么大胆敢当街劫人,还是说……中间遇到了什么事导致她并没有走这条路?

    他急得额头冒汗,突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嗓音在叫自己,因为心不在焉竟忘了回头。

    那女子穿着轻便的红装,却学男子戴着发冠,轻轻跳至萧鸿面前。

    “师父如何不理我?”她肤白唇艳,眉眼斜飞入鬓,面上略施脂粉,双手背在身后,俊美而娇俏。

    “我在找人……”萧鸿本想敷衍两句,又有意看了她一眼,“郡主若是方便,可否借我一些人手?”

    “帮你找人是吧,也不是不行,那我上次说的事呢?”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萧鸿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这宣王府郡主若是跟她那世子弟弟换换脾性就好了,宣王也不至于要他来教那个闷葫芦,这样他便能时时陪着夫人,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灾。

    虽说当初答应宣王教授世子武艺,主要是为了躲避殷墨的差遣,免遭他算计,但比起妻子的安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

    桓清像是被囚禁的犯人,除了吃喝拉撒,一点自由都没有,这伙人仿佛早有了经验,屋子里别说是尖锐物件,连个烛火都不点,生怕她弄断了绳索逃走。

    两日后的傍晚,房里才进来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女,强逼着她洗了澡,换了一身薄纱粉衣,又将她绑了起来。

    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桓清本想策反她们,两人却像是耳朵聋了一样,毫不将她这个人放在眼里,仿佛摆弄的是件玩偶。

    其中一个人临走前还恶狠狠威胁她:“不想断手断脚的话,就只管反抗!”

    若是再想不到今夜会发生什么事,她可就真是蠢蛋了。

    这样看来,那刘长松果然被放了出来,而且出来没两天就打算来此寻欢作乐……搞得像侍寝一样,当自己是皇帝不成!皇帝也没有强抢民女的啊!

    她坐立难安,因为胡乱挣扎,手腕被绳子勒得又红又紫,却无可奈何,束手无策之时甚至开始嘟嘟囔囔求告上天神佛。

    “现在知道怕了?”

    这是……段弈的声音?

    桓清猛地坐了起来,发现人已经坐到了她的旁边,那句问话像是贴着她耳朵说的。

    房内昏暗她又被蒙了双眼,看不到来人的表情,不知是吉是凶。

    他这个时候过来不是来劝她屈服的吧?

    “谁怕了!怕和恨可不是一回事!”

    段弈揭开了她眼上的黑布:“嘘,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救你离开,如何?”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记恨我捅了你一刀,怎么反过来帮我?良心发现了?你不怕刘长松知道了怪罪你?”她疑惑道。

    “少废话,答应吗?”

    “答应!那要我做什么……还有,他们这里不是还有其他被拐骗来的姑娘吗,你往常也是这么救人的?那我走了他们不会起疑?”

    那人白眼一翻,一拳打向她的额头,力道不可谓不重,却并未发出多少声响:“废话没完了?真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女人,你走了我会另外找人顶替,不会打草惊蛇,你只管报信!这寺庙虽名义上是刘长松的地方,但不过是为他父亲打掩护罢了,真正好色成性的其实是那个刘司徒!你回去告诉殷大人明日戌正派人过来,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切记不可泄露给其他人,更不可提起我!殷大人若能借此机会拉他下马,也算是为后山埋的那些尸骨还个公道,为翎国做了件大好事,桓姑娘宅心仁厚定然乐见其成。我的话务必牢记!”

    ……

    怎么说得很了解我似的?不过,前面的话已经堵得她将半肚子疑问都咽了回去,听他这么说显然不是刘长松一伙的,难道是有意潜伏在他身边?

    段弈似乎对此地地形尤为熟悉,很轻易地避开了守卫,办事比她想象中稳妥得多,没有惊动分毫便将她送出了寺院。

    出寺后往西,过了林子再向北走。她披上自己的衣服,心中一直默念着他交待的话。

    明月当空,郊外寂静无人,偶尔两声犬吠鸦鸣,也能吓得她一激灵。穿过林丘,见到烟火,她的心才真正松懈了几分。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不能忘了,一如虎穴便是虎口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