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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疑罪加身

    萧鸿曾听人说过宣王府与任家离得不远,一路上也没打听便轻易摸到了任家。任陌似乎正要外出,听手下人在耳边低语一阵,便揣着短刀出了府门。

    因为白日的事,他原本只是想来教训教训他的,没料到会撞见这一幕,耐不住好奇便跟了过去。

    任陌带着三个手下,一路往东郊林里走去,过了林子入了一处宅院。

    萧鸿绕过正门,寻着无人之处翻墙而入,找了个方便观察厅堂情况却又不致被发现的隐蔽处躲了起来。

    厅门大开着,里面点着两盏烛火,地上跪着一个双手被缚的汉子。萧鸿记得,他也是任陌身边的亲信,只是如今看来称不上是亲信了。

    “若非殿下提醒我还真没想过怀疑你,如今还要诬赖别人打盹儿是吗?”任陌冷冷道。

    地上的人拼命否认,头都似要摇断了。

    任陌眯起眼睛,在他的脸上细细打量着:“苏义,你老实交待,老爷我可以看在你过往还算忠心的份上,给你个改过的机会,如何?是谁逼你这么做的?”

    “主子明察,真不是我!那房间的窗户虽是被封死的,但不代表贼人没本事从正门而入,兴许是偷了钥匙趁人不在溜进去换人的。主子可审问过李开,他果真一步都没离开过?”

    “好,那我问你,我们分开时也才刚过了酉时,宅里却说人是亥时送到的,这中间你去了哪里?两个时辰,西天也该到了!”

    “吃饭。”

    任陌鄙夷地狂笑一声,狠狠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苏义虽是习武之人,却天生是个白皮,下巴上很快便是青红一片:“长本事了,编谎儿把自己胆子也编大了?事没办成也敢去吃饭?!”

    “大人不信可明日去问我那族兄,您认识的,廷尉监苏唯贤。我家本就是他祖父那辈的庶出旁支,算远亲了,他好不容易想起我这么个人,便非要拉我吃喝,那时我拎着麻袋怕他起疑,故作寻常地跟他闲聊了一阵。”

    “他没想过查看?”任陌道。

    “我说里面是大人打的猎物,怕熏了饭馆的客人,兄长忌讳擅杀,便也没兴趣去看。我怕那小丫头提前醒过来,才找借口绕了一条街回来的。”

    “原来下午就是这么跟苏唯贤串供的?”任陌闻言笑得愈加疯狂,一巴掌甩到他脸上,霎时便显出一个五指印,“你猜我为何偏偏今日审你?”

    苏义惊得面容失色,此刻方知上当。他本以为宣王没有追究,而任陌又忙于年末官员考校任免的事,这茬就算过去了。白日听他提了一嘴还有些纳闷,为防万一才又找苏唯贤对了说辞,却没想到是给他下的套……

    他嘴硬道:“偶遇罢了,说明不了什么。”

    偶遇需要偷偷摸摸?

    任陌冷冷笑了一声,起身坐回主位:“很好,看来不尝尝厉害你是不肯老实说了。唉,李开白白替你挨了顿打,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真是可怜啊!你也别怪我,不打你一顿也不公平不是?!”

    说着,便见几个手下拳脚齐上,不一会儿就打得人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任陌没想到他嘴这么严,更想不通他自己都这么惨了还有什么理由替殷墨隐瞒,而殷墨又是什么时候收买他的?

    他愁苦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先将人关起来,明日再办,我就不信他骨头真这么硬!”

    萧鸿躲在暗处静静看着这一切,直等到众人各自回去歇息,才揉了揉发麻的手脚,松了口气。正打算等他们熟睡之后去救人,眼前忽地飘过一道黑影,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打扮,便见那人蹑手蹑脚朝任陌卧房而去。

    他暗暗吃惊,居然没发现院子里除了他以外,还另有人在。

    他只当是不巧遇到窃贼,没打算理会,只悄声来到旁院关人的库房,打晕了角房守门,搜出了他身上的钥匙。

    苏义迷迷糊糊被他带出林外,感受着凛冽的寒风脑子才清醒了些。

    “你是……萧公子?”他自然对这一表人才的年轻公子很有印象,有次在宣王府相遇还切磋了几招,只是十分震惊来救他的人会是他。

    “凑巧罢了,不必多心。先出城躲避一阵子吧,给任陌找到他不会放过你的。”他从怀里掏了些碎银子给他。

    苏义愣了一愣,一时想不通前因后果,只好听他的嘱咐先逃命要紧。

    ——

    次日午后,暖阳和煦,桓清从厨房端来蒸好的蛋羹放在凉亭里,又从房间抱来了儿子,多娜还在房里陪女宝宝玩闹。女儿要比儿子活泼些,也更能吃,儿子却有些挑食,故而另煮了蛋羹伺候他。

    她将孩子抱坐在腿上,一手揽着,一手试温,勺子一递到嘴边,那两只小手便抓啊抓的,想要自己抓来吃似的。

    “臭小子,以后有你自己吃饭的时候,着什么急呢!”桓清喃喃抱怨着,听起来却像是在跟自己儿子撒娇。

    清秀柔和的侧脸,在暖阳的映照下仿佛白得透光,额前细碎的头发随寒风微微摇晃,每过一会儿便要放下勺子别到耳后。这一举手抬头间,却见一夜未归的萧鸿正专注地看着她。

    萧鸿回过神忙走过去蹲下,按着儿子的两只小手:“琰儿乖,吃完了爹爹带你出去玩耍,过年热闹得很!”

    桓清一听登时冷了脸,扭过身子:“别乱认亲戚,这里没有你儿子!”

    “……我错了夫人,昨日实不该说那种浑话,你打我吧!”

    萧鸿满目悔恨,说着便抓着桓清空闲的手朝自己脸上招呼。她顿时就想起以前山脚下住着的一对夫妻,每逢丈夫犯了错便是拿这套来糊弄妻子,下次却照犯不误。

    于是桓清更加生气了,挥开手叱骂了一句“脑子有病”便回房了。

    多娜见状,将不离放回围床,叮嘱他们好好说话,磨着步子撤了出去。桓清放好儿子,正欲走向书案,却被拦了个结实,萧鸿将人抱在怀里后便不再撒手。

    “夫人没我力气大,别白费力气挣脱。”

    桓清本就不爱撒泼,近来不常出门更懒得劳力费神,果真不再动了,但也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甭管他如何认错,都不肯接半句话,急得萧鸿险些要哭出来。

    他稍稍退开,在她嘴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对方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嫌弃地皱了皱眉。

    二人僵持了半晌,萧鸿实在没辙了,忽然间却像是听见萧不离叫了声“娘娘”,他浑身一震,惊喜得不能自己,忙不迭地跑过去抱着。

    虽然,那两个叠字听起来更像是“囡囡”……

    “小不离真是厉害,已经会叫娘了,再叫一次给你娘亲听听!”

    “叫声爹爹,还有琰儿,乖,叫爹……”

    “不许叫!”桓清冷不丁地喝道。

    萧鸿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只是他的夫人并没抬头看他,似在桌案拧眉写些什么,于是便放下女儿走了过去。

    不去还好,一去之下方才的喜悦全被冷水浇灭了似的,整个心如坠入冰窟,颤抖着右手夺过狼毫笔,将那写了两行字的“和离书”撕了粉碎,牢牢按着她的双手,失语半天。

    桓清淡淡道:“伯雁,我不想骗你了,其实孩子真不是你的,哦就在你去宣王府教人武功那段日子,很抱歉瞒你那么久。”

    萧鸿横眉怒目:“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嗯,那你回想回想昨日,那会儿怎么信的,再找找当时的感觉就好了。”

    她欲抽回双手而不得,便想起身去叫人,萧鸿急得额头冒冷汗,神情慌乱又无助,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没有,阿清我真的没有怀疑你!那句气话只是因为嫉妒,嫉妒你太过偏向他什么都依着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都怪那任陌故意激怒我,他说哪有陪着自己夫人在情敌家里鞍前马后的,你说说我能不气吗?没错,流言是不该当真,可听多了也不好受不是吗?你反过来想想,若我让你陪我住在别的女人家里,临走还要你同意过继咱们的孩子给她,你会好受吗?”

    桓清愣住了,这么一听还真够混账的。她动了动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神色比方才柔和多了,眸中带着深深的歉疚。

    “我没有怪你,昨日本就是我的错。我知道殷墨身世凄苦,又对咱们有恩,我不介意回报他,但也没听说拿儿子补偿的啊!”

    “……对不起。”其实错的是她吧,就这么轻易对殷墨的安排妥协了,根本没怎么认真考虑孩子和孩子父亲的感受。

    萧鸿喉间哽咽,握着她手的力道也松了些,像是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人那般吐字艰难生涩:“阿清,若你真的想好了,我……我答应你就是了,别总是想着不要我。也许你离了我可以活得很好,可我不行,我……离不开你。”

    她将人拉起来,轻轻搂着他的腰,靠在胸前,心中更觉惭愧,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相待?

    桓清将殷墨所说在陛下面前的解释告诉了萧鸿,毕竟别的理由可以不管,这个却不能不顾。萧鸿听了半信半疑却也能猜到,纵使此事属实,也多半是殷墨有意为之,他就是算准了他的夫人会心软接受。

    二人喂饱了小儿女,在房间温存了一会儿,忽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却不是新年前喜庆的那种热闹。

    心中略有些不安,桓清低头看了眼又哄着孩子叫爹的萧鸿,出了房门。

    门外涌进来几个官兵差役,为首之人她多年前曾见过,是廷尉府左监苏唯贤。官服穿得整洁板正,腰间带着长刀,三十来岁,挺拔而斯文,瑞凤双眸黑不见底。

    苏唯贤语调平稳,让人捉摸不透来意:“贵夫婿何在?”

    桓清心中暗惊,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不见他怎么知道她夫君的事,正待询问,萧鸿已经从房里走了出来。

    “廷尉府传唤公文在此,请萧伯雁萧公子随我走一趟。”

    “为什么传唤他?苏大人总该给留家的人交待交待事由吧?”桓清道。

    “吏部尚书任陌昨夜被杀,特请萧公子协助问话,夫人不必过于担忧。”廷尉监好心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桓清眉头一皱,想起萧鸿今日提起任陌时咬牙切齿的样子,瞪大眼睛望向萧鸿,不会真的是……

    萧鸿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夫人别多想,就算不顾忌自己也总要顾及你们,我怎会随意杀人,安心等我回来!”

    怎么可能安心……

    桓清眼睁睁目送他们将人带走,留下多娜帮忙照看孩子,急往都尹府跑去。

    时不凑巧,殷墨今日刚好因公外出,不知道几时回来,她在桐城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信赖。站在府门口来回踱步,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殷墨宋科等人从街口拐过来。

    她像见到了救星,冲下台阶迎了上去。

    殷墨未着官服,而是穿着浅棕色的粗布衣衫,袖口卷至半腕,衣摆还沾了些泥土,像是去了田间。他面色冷白,略显憔悴,额前散落几根碎发,凤目微寒,薄唇轻抿,虽是这番打扮却难掩清穆之姿。

    得知桓清来意后,又习惯性地讽笑起来:“看你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定罪了。”

    “……你有事我也会着急。”

    殷墨瞪了她一眼:“又诅咒我?伯雁只是心机少罢了,又不是真的蠢,廷尉府也不是不讲证据的地方,何需如此担心!”

    她努了努鼻子,皱眉啧声道:“哪里诅咒了,只是表明态度!”

    这个殷墨对别人都那么和善,为什么却总是奚落她曲解她的意思,一面对她好一面又像是跟她有仇。

    “嗯,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听话回家等消息,别再乱想。”说着便先回了府。

    她其实很想问他和苏唯贤到底是什么关系,几年前会因为他的人情对她徇私,近年来却从未听说他们有过来往,是后来闹了什么不快?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提起,只好听他的话暂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