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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斗殴

    还有课业,午时文道直接回了儒山。九方锦和曹桦正聚在一起吃饭。见文道也回来了。三人又招呼着到山脚下找饭辙,寻了间僻静点的馆子。饭菜还没上桌,就听见隔壁桌的客人和小二扯着嗓子闲谈。说是有人在潇湘馆争风斗殴,直打到了司律院堂上。打起来的,一边是東和人,一边是哪个官宦子弟,据说动手的还都挂了彩。

    九方锦悄声说:“潇湘馆的東和人,难不成是那几位?”

    文道:“就東圭那脾气,这种事也是早晚的。不过动手的肯定不是他,不是那个柳宗,就是他那俩护卫。”

    曹桦:“柳宗?规程里,要是犯了律法,可是要逐出太学的。”

    文道摇摇头:“不至于。规程是规程,那些東和人,一多半是东青王给他那宝贝世子安排的。既然是王府的人,多少有些手段开脱。这山上要是没了他们,倒也无趣。”

    三人无心听这市井嘈杂,草草用了午饭回山,正在山脚下,撞见了東圭柳宗景久和一个护卫。東圭头上包着药,神色很是不快。瞪了文道一眼,大摇大摆往山上走。

    文道被莫名一瞪,更是不快,又见東圭模样,揶揄道:“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在哪里撞肿了脸么?”

    東圭听了,火气更盛,冲过来对着文道就是一拳,嘴里叫到:“你娘的找死。”

    文道闪身让过,脚下使绊,手上却装作搀扶的样子,又轻轻推了下東圭。还调笑的说道:“世子小心。”東圭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肥硕的身躯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東圭翻身要起来,文道一步跨过去,作势要拉,实则又狠狠的将東圭按在地上。笑着说:“怎的世子殿下不仅肿了脸,还瞎了眼?”

    见東圭被文道放倒,那护卫奔着文道直冲过来。曹桦担心文道背身被袭,横身挡在护卫前面。护卫也不迟疑,一拳打向曹桦面门,被曹桦抬手隔开。护卫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曹桦连挡了三拳,也开始还击。

    文道见身后打了起来,放开東圭,返身奔着护卫去了。柳宗也冲上前来,嘴上说了句:“文道兄过分了。”手上也一掌推了过来。文道闪身躲过,反手打向柳宗肩头,叫到:“那死胖子活该!”

    待四人打成两团,九方锦才反应过来。想拉架又无从下手。景久绕开四人,过去扶起東圭。東圭刚起身,又朝着文道冲去。文道对上柳宗本就有些吃力,虽然刚猛,但不如柳宗更有章法。眼见着東圭冲来,却无从躲闪。

    曹桦对那护卫倒是占了上风,见東圭冲来,一拳逼退护卫,翻身一腿扫向柳宗。柳宗只能躲闪,给了文道喘息,得以躲过東圭的拳头,脚下又绊了一次。

    東圭这次没有文道扶着,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护卫又冲了上来,这次换成文道对护卫,曹桦对柳宗。曹桦和柳宗两人旗鼓相当,又都收了些力。护卫却是死命的攻向文道。文道有些吃紧,勉强应付。曹桦喊了声:“文道兄,那人右肩有伤。”

    文道根本无暇细想,听说所对之人肩头有伤,沉肩硬抗了一下护卫的拳头,一记重拳打在护卫肩头。那护卫吃痛,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文道硬抗了一下,也疼的不轻,但仍忍着强攻过去,只对着护卫右肩接连几拳。

    景久大喊一声:“都住手!”

    柳宗和曹桦本就没什么拼命的架势,听到喊声听了下来。文道占了上风,也稍事冷静,停了下来。护卫也不与他纠缠,捂着肩头去查看地上的東圭。不知是不是一身肥肉帮了東圭,摔的满脸是血,却仿佛并无大碍。被扶起后怒喊道:“景久,你还不动手。”

    文道眉头一皱,看向景久。景久扫了一眼众人,“我不会武,动什么手。世子再打下去,怕是要受责罚了。”柳宗也去扶着東圭,又低声劝慰。九方锦拉过文道,关切道:“可曾伤着?”

    景久过去看了眼東圭伤势,拉着骂骂咧咧的東圭上了山。

    文道握拳看着几人走远,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沉肩硬抗的一下,还有些隐隐作痛。曹桦和九方锦陪着文道坐下。三人相互看了眼,长吁一口气。文道踉跄起身,揉着生疼的肩膀,也向山上走去。

    自打来上京,三个月里文道和東圭多有摩擦,今日终于算是动了手。晚间万宽和汪笙也回了儒山。汪笙本想宣告一下東圭等人在青楼和人殴斗之事。来了才发现那已是旧闻,文道曹桦在儒山这一架也是不逞多让。

    万宽素来持重,见文道神色,宽慰说:“打便打了,三弟为何这般垂头丧气。”

    汪笙更是不怕闹事的主:“揍了那厮,乃快意之事。”

    文道摇摇头:“现在想想,终究是我出言寻衅在先。”

    九方锦:“每次和世子等人相遇,都没什么好听话。这次大约是世子火气正盛,抢先冲过来动手。文道兄何必自责。”

    汪笙盘算着:“另一个护卫因斗殴被司律院抓了,宫伟还在城里周旋,你这时候抓的妙,三对四,对面还有个专门的打手还赢下了。应该庆祝庆祝。”

    文道惨笑一声:“哪里是赢了,我斗不过柳宗,也斗不过那护卫。今天全靠曹桦兄,才没被打的太惨。”

    曹桦:“可最后,那个景久,到底会不会功夫?”

    文道点点头:“肯定是会的,東圭脾气不好,脑子可不坏。他今天敢肆无忌惮的冲过来,盛怒之下喊得不是柳宗也不是护卫,而是景久。足见景久在他心里是他们四人里最能打的。我想不明白的是景久为什么没动手。”

    万宽:“看来以后还得防着点他们。”

    几人吃了晚饭,却见甄智慌慌张张跑来。甄智一进门就说:“三哥,你和東圭动手了?”

    文道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甄智急道:“你们还有空在这里论输赢,掌院大人知道了。李先生可是气得不轻。”

    文道挠头道:“掌院还能为这事责罚我等?不过是小小切磋一下,又没什么大伤。”

    “潇湘馆里和東圭起冲突的是孔家,当时碰巧孔灿也在场。当然孔灿并未参与斗殴,但已经传出是太学学子在青楼争风斗殴之事。李掌院刚从司律院回来,就听说你们又在儒山脚下的事。”

    若只得一场,兴许还搪塞的过去,接连两庄,难怪掌院大人动气,万宽深知李忠为人刚正,也有些担心起来:“四弟,你最受李先生喜爱,要不你去求求情?或者哪怕探探口风。看看会如何处置。”

    甄智遥头说:“我就是刚从恩师那里回来。我极少见他如此动怒。清明的事他都没真的生气,这次会如何处置,我也猜不出来。”

    文道:“算了,左右打也打了。若是怕一点责罚,就不该动手。现在再怕,太也小气了些。明日我自去向李先生请求责罚。”

    九方锦和曹桦说:“我等与你同去。”

    文道:“别,你二人是拉架的,我是打架的。我去是请责,你们俩去是请赏么?”

    曹桦:“九方兄是拉架的不假,我怎么看也是打架的吧。”

    文道:“那不尽然,这事是这么个事,但是话可另说。”

    几人正在商议,门外有人叩门。九方锦开了门,竟然是宫伟和柳宗。宫伟此来,也是来商议“说法”的。宫伟的说法更甚,文道奚落東圭在青楼与人殴斗,東圭恼羞成怒,柳宗为友出头与文道拳脚相加,曹桦九方锦和景久東圭,都是劝架的。文道柳宗两人停手后,曹桦和柳宗两人惺惺相惜,又切磋了一番。

    宫伟:“这样可以将护卫这样的外人摘出去,全算是儒山学子之事。又可不殃及他人。动手的只有文道和柳宗两人。”

    这主意实际很合文道心意,撇清了九方锦和曹桦,他心里也得些宽慰。但嘴上还是说:“宫伟兄这主意妙的很啊,我是寻衅的那个,東圭成了受害的和劝架的,连柳宗都博得个为友出头,重情重义的名声。”

    宫伟:“话虽如此,但毕竟确实是文道兄出言相激在先。我家世子虽然摘了干系,那顿打不也白挨了?伤势也全算在了潇湘馆里。且小恶无刑,说几句难听话,上到李掌院,下至司律院,也都不会难为文道兄。再说,真要是让文道兄和我家世子两人放对儿,定然是习武的恃强凌弱,说是打架也没人信服。”

    文道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觉得東圭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太也不爽,“宫伟兄倒是好计谋,天天为你家世子周旋。”

    宫伟苦笑了一声,“在下来上京,不就这么几件事么。午时的事,世子摘不干净。孔家在京中势大,孔灿也没有参与冲突,只是伤了两个护院。若是追究起来,世子还有不少麻烦。”

    汪笙:“若是追究?孔家那边不追究了么?”

    宫伟:“孔家大度。许是这青楼争风之事并不光彩,算是在司律院和解了。”

    “也罢,看在宫伟兄操劳的份上,就这么说吧。”文道点头算是应下。

    宫伟又略略编排了些细节,以免将来李掌院心细问起。临出门前,柳宗竟向文道和曹桦致歉,文道大感意外,来硬的文道是半个泼皮,来软的文道就全然无法了,而曹桦则一言不发。

    待两人出门,文道说:“好了,和咱们想的大差不差。若是掌院问起,就这么应对就是。”

    汪笙:“那帮東和人,不会是下套骗咱们吧。”

    万宽:“大抵不会,毕竟他们所图很明显,将東圭保起来,要不然一天两次斗殴,掌院那下重责也无可厚非。这主意大约就是宫伟出的,这会使什么歪点子,量他也不敢。”

    甄智:“孔家的护院和世子的护卫,伤就这么伤了?”

    曹桦:“护卫护院,就是吃这口饭的。伤了受着也是命。且习武用武之人,自己伤了是小,所护持之人若有伤损,才是大事。”

    九方锦:“曹桦兄真是忠义之人,今日也多亏了曹桦兄。”

    次日文经和礼经,東圭告了假没有来,李忠和侯正倒是如常授业。礼经结束后,才有书童来寻文道等人。

    “该来的逃不掉的。”几人说着,一同去了李掌院处。

    “事情大略我已问了東圭柳宗等人。他们说是你先出言寻衅?”李忠只叫了文道一人进门,安坐在书案之后,望向文道发问。

    “确实是弟子先出的恶言。”

    “为何?”

    “弟子向来和東和人有些不快,昨日听闻他们与人在城里争执,又见東圭挂了彩,起了幸灾乐祸之心,一时口无遮拦。”

    “文道,你出身贵重,才学不凡,假以时日,无论是出仕还是做学,都可成一番功业。但你这性子,你须知洒脱不是放荡。有才之人,修身养德才是君子,乃世间幸事,更是你个人之幸事。若是由着心性,今日口无遮拦,明日恃强凌弱,怕是连小人都不如,而是恶人。身边人要受你的苦,你自己,更是难逃劫数。”李忠滔滔不绝,直说了文道两刻钟。

    文道自从来了上京,再也没人管教。邵忆对他谈不上纵容,但至多也只是劝慰。能管教自己的陈祖和二皇子,也都由着他的。几位同窗,更是融洽,让文道觉得自己所行之事皆无不可。今日来见李忠前,心里也没有太多愧疚,只想着,不要殃及曹桦九方锦就好。如今被李忠训斥的,自惭形秽。

    李忠看文道似乎是真心悔过,长叹道:“罢了,你能自省就好。下月休沐,不可出山。出去将曹桦和九方锦唤来。”

    文道甘愿领了责罚,谢过李忠,出门去了。

    “我知你二人不易,日日要伴着那些显赫世家的公子。同窗和睦,学业有所精进,我本为你二人高兴。”李忠对文道是怒其不争,对曹桦和九方锦却是语重心长,“可你二人要明白,无论是今日为学,还是来日为官,交情是交情,道义是道义。个人亲疏断不是行事准则。是一味纵容,甚至是助纣为虐,定会害人害己。况且,你们也不要总是想着出身,这里已是百人天,精进学业,来日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成就终归是在自己,而不是家世。”

    李忠倒没有怎么训斥二人,鞭策一番后,就放二人走了。

    “所以最后,只有三哥被禁了三次休沐?”甄智长出一口气。

    文道知道曹桦和九方锦没有被责罚,心情大好,调笑道:“嗯,我禁了三次休沐而已,不耽搁四弟去寻紫儿姑娘。”

    甄智羞怒红了脸,众人有说有笑,回寮舍去了。

    “一想到三弟要吃这食盒整一个月,就有些同情,还有些快意。”汪笙挑拣着食盒里的菜品。

    “呀!糟了。”文道忽然大叫,“下次休沐我应了陈家世伯,这被禁足了,如何是好。”

    “那只能送个消息出去了。”甄智说。

    “怎么传?”文道问。

    “书童可以下山,但不能走得太远。”

    万宽说:“可请书童将消息带到护卫那,他们现在应在山脚军营。”

    文道将自己和東圭的冲突,责罚,以及本应了陈祖的事如实写了书信,经书童请万宽的护卫转交给邵忆。

    六月不能出山,文道想着李忠的教训,老老实实在山上待了一个月。万宽和汪笙每逢休沐就回府,九方锦和甄智偶尔去观文院,曹桦随着文道再未下山,两人本不在一个寮舍,但每逢旁人下山,曹桦便来文道同住。文道知他是有些提防東圭等人,好在東圭一众人也再未寻事。不过也从不搭话,除了每日教舍里,也见不到胖子那张晦气的脸。

    就这般挨到立秋,七夕不得出山,一些学子已然按耐不住。次日开山,又连着立秋和初十,很多人都商议着出游。文道也终于可以下山,想起一早应了陈祖,这次要先看看陈祖那可有安排。午时一开山门,就独自回宅院去了。

    月余没有回来,文道一进门,就将从斗殴开始的事情竹筒倒豆一般和邵忆说了。邵忆叹道:“下次再不要做这等事,逞一时口舌之快,让人看轻了你。这次你没出别的什么事情,已算是大幸。”

    “还能出什么事?”文道不以为意。

    “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旁人的举动。换了你是東圭,刚和旁人起了冲突,又遭辱骂和殴打,你会怎样。”

    “这…”文道听了,有些迟疑。

    “先生让你自省,看来你只想了自己。换了我是東圭,我定要报复。明里报复不了,就暗里下手。对你下不了手,就坑害你身边的人。当下坑害不了,就等往后。”

    “那我岂不是要一直提防着他?”

    “这就是树敌。树敌本没什么,有些事,要争要抢,果子就一个,你吃了就没有旁人的。但树敌要得利。你这样损人不利己,幼稚已极,难怪掌院动了火气。”

    “那我如何是好?不是都让我不要跟那東和人客气么?”

    “我爹让你无需忍让他,是怕你吃亏,没让你欺辱旁人。皇子是让你在世子和皇孙间周旋缓冲,没让你挑事。现在他没什么动作,反倒让人担心。你若有机会,想办法探听一下口风。東圭不成,那宫伟或许可以。”

    文道思量了一番,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但自己确实没得好处还惹了一身埋怨。别的不说,万一曹桦为此受了责罚,自己心里也过不去。整个六月,曹桦与自己几乎形影不离,也全怪自己一时放纵。文道对着邵忆郑重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