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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夺魁

    文道和杨崇备好马匹,却在人群中见到了邵忆和陈焘等人,忙赶到场边:“二哥,陈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邵忆笑着说:“来看你夺魁啊,你小子可别丢人。陈大哥是带着两位小姐来的。”邵忆说完回手一指,不远处一辆华丽马车。

    陈焘说:“我昨日就说要来,邵小子却说初选无碍,要看也是今日。”

    “陈大哥何时回的京?”

    “月初和五殿下一同回来的。这几日和邵小子办点生意上的事情。刚忙完,来赶个热闹。怎么样,可有把握?”

    文道摇摇头,如实说:“据说有位北烈军的骑兵校尉,还另有几人不俗。我快马倒是无事,骑射的功夫还不够。”

    陈焘点点头:“不错,知己知彼。胜负无碍,全力而为就好。”

    文道谢过陈焘,正欲返身去参赛。被邵忆叫住,拉着文道耳语道:“若是和万宽争冠,你可得激灵点。”

    文道听了,点了点头。

    文道第一组出场,同组的还有那位和自己对眼较劲的柳公子。两人并马等着鼓声。柳公子说:“文公子,还请出全力,莫让人小瞧了铁骑军。”

    文道淡淡看了柳公子一眼,他心知,昨日柳公子就是没出全力,也差不多了。自己就是丢个一两箭,也未必会输。

    鼓声起,四马扬蹄待发。鼓声一停,马匹如离弦的箭冲出。文道仍未全力催马,他想看看同组之人的实力。还有心余光四下观望。行至半程,见陈焘和邵忆依着围栏拍手叫好,身后木台上,坐着陈曼陈娜和丫鬟琛儿。安静坐着的那个是琛儿,陈娜跳脚喊着,陈娜却低着头,完全没看场中。

    文道顿时起了争胜之心,看来那大小姐是勉为其难被拉来,对自己比试心不在焉。自己定要赢下来让她瞧瞧。文道双腿夹紧,上身伏低,加快了速度。他本和柳公子齐头,略胜另两人几个马身。这一加速,瞬时甩开柳公子几个马身。柳公子见了,也快马加鞭追来。

    文道却越拉越远,若只是比快马,他的本事当真场中无对。第二圈骑射,文道由着马儿奔走,五六十步外开弓,前四靶全中。第五靶距离邵忆等人最近,文道收起短弓,手持箭矢,纵马越去。离箭靶几步远时以手将箭矢掷出。这一遭,马儿的路是跑的远了些,但距离围栏近了许多。马蹄尘烟几乎扬上了木台。场外观者无不惊呼,此举简直狂妄已极。文道根本不理会沸腾的人群,催马飞奔向前。余下三个靶子,也轻松命中。

    文道这般算是饶了些远路,让身后的柳公子追上不少。第三圈快马,文道恣意而为,驱马如飞腾一般。又拉开不少,到终点时,骤然将马儿拉停。高大军马前蹄扬起,一声嘶鸣,像是夸耀自己轻松得胜。

    一圈围观之人欢呼不止,文道骑在马上,心中痛快,扬起马鞭向观众致意。柳公子也快马赶到。也是骤然拉停马儿,直接从马上跳下,怒冲冲对文道说:“你竟羞辱于我!”

    文道哑然失笑,“在下一时兴起,张狂了,却没有羞辱之意。兄台勿怪。”

    杨崇过来牵马,问道:“文公子的技法倒是纯熟了不少。这第五箭,却是为何。”

    万宽也敢来祝贺,“三弟!不仅赢了,还赢得这般霸道。”

    “大哥,我义兄在第五靶附近,我兴之所至,狂妄了。”

    围观者还在感叹,第二阵鼓声响起。只有那王姓黑皮,没有万宽,也没有韩姓校尉。黑皮首圈快马并不占优,还落后几个马身。但骑射之时,竟于近百步处开弓。满场人都目瞪口呆。百步穿杨这事,说的是站定了的神射手,黑皮骑着快马八箭八中,从第二个靶子开始,每逢开弓,场下便是一次声浪。黑皮王开始第三圈时,旁人才到第五六靶。最后也是轻松获胜。比起文道的狂妄,黑皮王这一下乃是炫技。

    万宽:“昨日他都是四五十步,原来藏了私。”

    文道略一皱眉,“无妨,他射得准,咱们跑得快。”

    第三组中,有那韩姓校尉。他倒是没弄些花哨的功夫,但无论是快马还是骑射,都无可挑剔。文道细看了韩校尉的骑射,并不是五皇子所教技法,而是奔向靶子时调整马儿脚步,于五十步处开弓。很是稳当。围观之人的口味被文道和黑皮吊了起来,如此寻常,竟没几个人喝彩。但文道却看的心惊,算起时辰,韩校尉比自己和黑皮都快上几分。

    万宽的第四组,人并不齐整,只得三人,柳宗也在其中。三人几乎不相上下。也没有什么新鲜技法,只在冲刺时,万宽险胜几个马身。文道也上前恭喜。

    万宽却笑不出来:“后半程我都在想,是不是索性输掉,难不成稍后和你们三人比试?”

    文道笑道:“怕什么,纵马驰骋就是。”

    万宽说:“三弟说的是,好,咱们比个痛快。”

    万宽和文道坐在棚里等着,杨崇等人也抓紧检查马匹。待马儿歇好了脚,就要开始下一场。这期间,隔壁空地搭建的擂台上正是兵刃和空手的比试。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文道远远看见木台上,隐约还有几个人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邵忆等人。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有人嚷着骑射最后一场。围栏边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正当万宽和文道起身准备之时,韩校尉走了过来。

    韩校尉躬身行全礼,说:“两位公子,恳请两位公子听我一言。”

    万宽和文道倍感惊讶,面面相觑。

    “我原是北烈马军同六品校尉,今年北烈军裁军,变成白身,得以入京。”

    万宽说:“裁军裁撤不到同六品吧。”

    “裁军名册中,确实本无在下。但裁军之时,分给还乡军士的田地被以次充好,抚恤层层克扣,负责名册之人更是借裁军之名排挤异己,收受贿赂。致使军中怨气深重。被裁的无所依靠,没被裁的人人自危。我是自愿被裁,想来京鸣冤。来参加秋狝,也是为了能面见陛下。”

    万宽和文道更是震惊。大规模裁撤军队,其中有些贪腐之事不足为奇。但听这校尉所言,怕不是一点点贪墨那么简单。文道不知如何是好,望向万宽。万宽忙说:“今次秋狝,陛下不曾来,将军就是胜了,也只能见到几位皇子殿下。韩将军找我二人是为了何事?”

    “实不相瞒,我在市井之地探得二位公子身份。文公子快马骑射,在下实无把握取胜。”

    文道说:“你可是让我等输给你?好给你面见几位殿下的机会?”

    “非也,文公子即是铁骑军中之人,应知道我辈最不齿这等伎俩。”韩校尉说着,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和兄弟收集的小人罪状。若是我赢了,我将亲呈皇子殿下。若是二位公子胜了,请二位公子转呈。则韩某虽死无憾。”

    “这…,这可不合规矩。”万宽稍一迟疑,又正色说道。

    文道也知万宽为难之事。若有贪腐,或寻所属将领,或呈递司律院监察司。但眼前之人既然自愿裁撤,必是被断了这伸冤的门路。韩校尉苦叹一声,信仍未收回。

    万宽看向文道,文道也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万宽伸手接过书信。“韩将军,我先接下,若是你赢了,我再还于你。若是我们中谁人胜了,也会择时择地,尽快转交给合适之人。”

    韩将军摇摇头,又行全礼道:“韩某叩谢殿下。无需还我,庄庄血泪,我已铭刻于心。”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万宽和文道长叹一声,还没来得及商议,便有军士催促入场。

    万宽将信揣在怀里,两人接过马缰,走向草场。四马并立,鼓声起。

    韩校尉忽然说:“还请几位公子务必尽全力,韩某自幼参军,最爱弓马,几位陪我大站一场,可慰平生。”

    万宽说:“将军放心。”

    文道高声说:“好!大战一场!”

    鼓声停,四人纵马奔出。军马嘶鸣,文道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赢。故而初始便尽全力。心无旁骛快马掠过。韩校尉也不逞多让,几乎和文道并驾齐驱。万宽第三,黑皮王第四。相距也都不远。

    骑射之时,文道,校尉,万宽皆是五六十步开弓,黑皮继续在马上百步穿杨,四人无一射失。进入第三圈,黑皮王反居第一,韩校尉第二,文道第三。

    第三圈快马,文道和韩校尉奋起直追。不到半圈就双双超过黑皮王。还有半程,文道距韩校尉还差了两个马身的距离。韩校尉已开始全力催马,文道也开始冲刺。若五皇子的技法凑效,自己的马,脚力应在最后一段路,略胜一筹。

    这场决赛,文道没有再做什么持箭插靶的举动,黑皮王的百步穿杨大家也见识了。万宽的上一场虽然三人相差无几,万宽也是从鼓停到终点一直领先。这最后一场,虽没什么新鲜,却是你追我赶,领头的几次易主,最难分胜负。周遭围观的人也都站起身来,欢呼喝彩,昨日下了注的,更是揪心。

    文道于不足百步时,追到和韩校尉齐头并进。眼看一点点超过韩校尉。文道侧眼看了韩校尉一眼,只见韩校尉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轻点了一下头。文道也颔首,转而目视前方,催马狂奔。

    百步距离对快马而言转瞬即逝。文道胜了不到一个马身。文道冲过终点,在马背上直起身来,马儿速度渐渐放缓,文道却面无喜色。徐行几步,拉停了马匹。黑皮王和万宽也已完赛。围观的众人大声喝彩,赌输了的垂头丧气,赢了的欢天喜地。

    文道先去找万宽,两人牵马走向韩校尉。

    韩校尉见两人走来,大笑说:“痛快,痛快。后生可畏。”

    万宽说:“韩将军放心。信,我必然送到。”

    韩校尉点点头,“皇孙殿下的话,我信。”说完转身欲走。

    文道连忙将人叫住,又拉着万宽,和两人小声商议起来。

    已过午时,骑射的人虽多,但多人成组,且比的就是速度。结束最快。隔壁擂台上的比试,还要等午后才能出胜负。有军士来叮嘱文道切莫离去,晚间会由皇子殿下嘉奖胜者。

    文道去找邵忆等人。万宽带着汪笙他们去寻吃食。

    “道儿好本领。”陈焘见了文道,欢喜的迎上前来。

    邵忆却说:“你们几个好大胆子,丝毫不给皇孙殿下面子。”

    文道谢了陈焘,对邵忆说:“你看那两人全无想让之意,难道我留在后面陪着么?”文道来时一直在思索,是否告知邵忆韩校尉之事。又觉得若是当面呈给哪个皇子,不知是功是过,还是不要殃及家人的好。

    陈娜跳着跑过来,“说好的带我骑马呢?”陈娜和琛儿却在马车里不露面。

    文道想了想:“二小姐稍后。”转身跑去寻杨崇。杨崇正和军士们收整马匹。“杨将军,这边要回北城校场么?”

    “不回去,待午后比完和本部士卒一同回城。不过,这匹随公子夺魁的军马,公子若是喜欢,是可以留下的。”

    “不回去就好,我有家人过来,不能跟几位吃酒。今日多谢杨将军。我能否先借这马匹一用?午后返回时归还。”

    “此马催到极致跑了两场,已然疲累,公子是要走远路么?”

    “不是不是,有家人喜爱,想看看这夺魁的马儿。只在周遭吃了饭就回来。”文道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借马是给个十三岁女孩玩耍的,就托说家人喜爱。

    文道牵着马回到马车这里,陈娜见了,欢喜的跑来。却因为身形矮小,骑不上去。陈焘见了,将妹妹抱上马去,和文道一左一右两边护着。

    “文帅曾对五殿下和我说,若是你不能夺魁,回去要刷马槽。这回文帅可以满意了。”

    “家父和义父在西京如何?”文道说。

    一行人聊着,离开了校场喧闹之地。

    邵忆花了一月时间,彻底查实了给铺子添乱的人。事情是几个地痞办的,动这心思的却十有八九当真是東圭。地痞的一个头头也是潇湘馆常客,在那与東圭成了酒肉朋友。但具体是東圭主动请他们做的,还是那人为攀附世子,自行其是,就不得而知了。办事的只知道头目要寻这铺子麻烦,就算将头目也抓了,也定会扯谎说只是为了钱财。

    八月初陈焘随五皇子回京,带着文生和邵俨的嘱托去南宅,问起此事,邵忆本不愿劳烦陈家,但自己却也不便与一群泼皮计较。陈焘追问下,说了实情,陈焘当即差人将生事的地痞尽数抓了。地痞见抓人的不仅有护院侍卫,还有官面上的人,也不敢造次,赔了些银钱只求免了牢狱。邵忆心知坐不实这群人和東圭的联系,就是坐实了也无能为力,也不追究。将银钱散给了帮手的人。赶在中秋前料理完此事,才和陈焘一起来看文道比试。陈焘早在西京就听文生和邵俨说,文道若是去秋狝,或可夺魁,便领着两个妹妹一同前来。正撞上文道大放异彩。

    早有陈府下人在校场不远处一间酒楼定下包间酒菜,午时已过,众人饥肠辘辘,女眷在场,几人并未饮酒,文道跑了半日,也是饿了。他心中更多惦记着韩校尉之事,也没有太注意陈曼的神色,只管大快朵颐。

    “文公子今日真是风光了。”陈曼见陈焘多次示意自己,开口说。

    “自幼马军中长大,只是喜爱罢了。”文道听着陈曼说的不咸不淡,自己只好也平平淡淡的回答。

    “曼儿,这可是了不得的本事。”陈焘觉得妹妹说的太也敷衍,出言道。

    “骑马射箭,舞枪弄刀的,自然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文公子勿怪,这孩子从小就这个性子,今日听闻是你比试才肯出来。”陈焘只能勉强着圆场。

    “哦?那可是小弟天大的面子。”文道瞧出陈焘的无奈和陈曼的心不在焉,只好装作无知无觉顺着说。

    倒是陈娜,不仅骑了高头大马,还是今日跑得最快的那匹,欢喜的不得了。席间绕着文道问长问短。文道借着应付陈娜,不用绞尽脑汁对付陈曼的冷脸。

    陈焘也是多得陈娜这般折腾,不用老是圆场,也不阻止陈娜。邵忆索性和陈焘聊起买卖之事,也算是替陈焘解了围。

    就这么吃过了一顿不尴不尬的午饭。众人要回校场看比武,等皇子嘉奖。陈曼面无表情,也不出声。文道瞧出这大小姐一丝一毫也不愿去,只不过不愿扫了众人的兴致。便说:“陈大哥,我与几位同窗约了事情。大哥带着两个妹妹,又都是些舞刀弄枪的,多有不便。”

    邵忆也说:“道儿定是要和那群同窗再闹上一闹,咱们去了也就是看些个拳脚,不如回去。改日再让道儿去府上拜望。”

    陈焘嘴上客气,如蒙大赦。一行人离了饭庄,文道自己回校场。连邵忆都跟着陈家兄妹一起回城了。

    目送众人走远,文道一声长叹。那陈大小姐神色,让文道觉得自己仿佛比输了。自己以手掷箭惊诧全场,奋起直追惊险夺魁不过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怎么落得这么个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