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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乔远,肖剑

    等两人领命出门,康王说:“就这两件事情了,你也受些委屈。”

    文道觉着也没什么变化,反而是两个榆木疙瘩一样的皇卫以后不得不开花了,笑嘻嘻的说:“哪有什么委屈。”

    康王见文道样子,也笑起来:“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我还有些公务,你可随意转转。”

    离晚膳尚有一个多时辰,文道想了想:“小子还是先告退吧,也与那二人熟络一下。”

    “呵呵,也好,去吧。”

    文道退出书斋,去前门牵马。见那二人正在倒座房坐着,迎上前去,“二位,今日起,可愿同行了?”

    “公子莫要说笑,贴身护卫,除了府邸和太学,你去哪,我们去哪。”

    “还不知二位名讳,敢问高姓?”

    “在下乔远。”年长的答。

    “我是肖剑。”年轻的说。

    “小子文道,乔大哥,肖大哥,咱们走吧。”文道牵了马儿,出了王府。

    两位皇卫也牵着马。三人行了几步,等过了王府围墙,翻身上马。文道骑的是寻常驽马,两位皇卫骑的是高大军马。坐在马上,文道矮了两人近一头。

    “这也太丢人了些。我也得去寻匹军马来。”文道抱怨说。

    乔远:“公子快马,全上京几人追得上你,你还是不要换什么军马了。”

    “那总不能,天天这般走在一起。”

    肖剑:“那公子可以坐车或坐轿,我们这护卫也好干些。”

    “哎,算啦,宁可走着,也不能坐轿子啊。”文道轻点马匹,向南城踱去。一路上,文道不说话,二人便不出声,文道问三句,二人至多答一句。等近了南宅,文道忍不住了,跳下马来,直奔街边酒楼。乔肖二人也只能跟着进去。

    “老板,寻个雅间,来一坛好酒,再做几个下酒的菜。”

    等三人在楼上雅间坐定,文道说:“二位大哥,若这皇卫的贴身护卫和军中一般的话,我与二位应算主从。二位是瞧我文道不起还是另有军令,为何这般。”

    肖剑:“不是主从,我师傅同六品银甲卫,只是奉命而行。”

    乔远:“与品级无关,若不是得公子指名要为二人护卫,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升了品级。我等对公子感激不尽。只是这皇城里的护卫,不是军中亲兵。”

    文道:“那也不至于如此生分。我猜我在太学这三年,怕是都得和二位同出同入。”

    乔远:“军中亲兵,如将军手中剑。城里护卫,是贵人身上甲。剑是可以拔出去斩人的,甲,是死的。”

    文道摇摇头,“我不是什么城里贵人,咱们还是做朋友来的好。二位不至于厌烦,我也过的舒畅。方才说乔大哥是六品,刚升了一级,岂不是变金甲卫了?”

    肖剑:“公子一说,还真是如此。”

    乔远:“只是王爷一句话,既无卫所升令,又无兵部公文。还做不得数。”

    文道:“王爷说话可比卫所和兵部好用。那今日可是喜事,应举杯庆祝一番。肖大哥,你升到了几品?”

    肖剑:“我刚入卫所不久,升了也还是八品铁甲。”

    大宁品级,文官是九品十八阶。若是没什么大功,三年一评,佼佼者才能升品。武官名义上是九品,没有正从之分,但几个将军府主帅也不过二品,军律院掌院又一向由陛下或王爷兼任。看似军中五年可升一个品级,文官需要六年。实际上,五年里恪尽职守没有一点过错,可比三年难得多。况且文官做到六七十还能做,武官过了半百还没升到高阶就只能退隐。所以除非有战事,平日里武官的品级更难一些,两人今日得升一级,实际是要大摆宴席呼朋引伴的大喜事。

    文道给二人敬酒,二人起初推脱,耐不住文道软磨硬泡,三人开怀畅饮,喝了整整一坛酒。起先二人以为文道只是要同自己亲近,酒过三巡才察觉,文道今日心神不宁,只是比之前略有了些城府,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文道酒量平平,又喝的最多,已然像是醉了。快马回府路上,乔远肖剑二人颇有些担心。但文道纵使醉了,在马上也轻松自在,只是比平时快了些。回到南宅,下人一看文道还没到饭时就一副醉汉模样,连忙去叫邵忆。

    邵忆正和甄智对弈,九方锦和曹桦去了观文院。见文道这副模样,还跟着两个生人,大惑不解。

    乔远说了自己身份和今后对文道改为贴身护卫,邵忆忙将二人请入府中。

    “文公子似是有什么心事,方才多饮了几杯。”

    “哪有什么心事,结识二位高兴而已,两位莫走,咱们再喝几杯,我家中,有好酒。”文道嚷嚷着。

    邵忆和甄智将文道拖进屋里,乔远和肖剑告辞。伙房做了醒酒的热汤,文道却已睡死过去。

    等文道醒来,已是丑时。见自己和衣而卧,起身开门,万籁俱寂,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文道骂着奸商劣酒,去正厅去寻茶水。刚到正厅,却见邵忆和赵丰从书斋出来。

    “去烧壶茶来。”邵忆吩咐赵丰,待赵丰离去,又对文道说:“说吧,今日遇见什么事了。”

    “二哥怎么还没睡么?”

    “睡了,但我让赵丰盯着你,等你醒了他便来叫我。”

    文道将西迟异动和为何皇卫变成贴身护卫的事情告诉了邵忆。

    “你是担心义父?”

    “我是觉得,强敌犯边,应提枪上马去拼杀,哪怕马革裹尸。我却只能留在这京城。”

    “来上京虽是情势所迫,不也是你自己选的么?道理你不懂么?”

    “道理都懂,只是心意难平。”

    “随口说出马革裹尸这样的话,你就是还没懂这道理。你不用和我争辩,有些理是讲的,有些是悟的。陛下既已增兵,应无大碍。西迟土地贫瘠,就是举全国之力,也攻不下六万精兵把守的西京城。他们不过是得到先皇崩殂的消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乱子能得些便宜罢了。”

    文道只坐着不说话。赵丰提来茶水,文道喝了两杯,又回房去了。邵忆也回去休息,文道躺在床上,心思烦乱,待天边鱼肚白,才又朦胧中睡下。直睡到天光大亮,才又爬起来。甄智等人已被汪笙领走,本想拉上文道,听说今日陈大哥要来,四人自己跑去快活。文道简单洗漱,就听见下人来报,陈焘到了。

    陈焘要去坎州查一批军需。这次北烈军抽调一万兵力西迁,正赶上裁军,这拼凑起来的一万人据说甲胄器械凌乱,报上来的数目有些大。兵贵神速,新皇登基谁都不想犯错,兵部一面调集军械,一面令陈焘以押送为名去调查。陈焘这样官职不高,平日里看着闲散,实际精通关节,还受皇室看中的人做这等事最合适。详细之事陈焘也没有细说。只递给邵忆一摞子卷宗,让邵忆帮着核实。邵忆明白陈焘哪里是真的找不到人核查这点东西。不过是借着核查之名,经自己手把消息透给自己义父罢了。

    交代完正事,三人一同用了午膳。见了文道的银枪,赞不绝口。让文道有时间去一趟城南庄园,准女婿争气,陈祖也得有点表示才行。陈焘是看出自己那喜欢琴棋书画的妹妹和文道不对眼,想让文道多去熟络几次。陈焘吃完饭就走了,临行前兵部还有些琐事。

    等陈焘出了门,邵忆说:“我得查看下这些卷宗,汪笙他们不是在北城校场就是在京戏园,你去找他们吧。”

    文道摇摇头:“我回太学去了。还有些课业。”

    邵忆略感惊奇,说:“去吧。那二位护卫,既然要交好,可安排在家里。”

    文道出了南宅,也找不到乔远肖剑。慢行才走了一个街口,就被二人追上。

    文道问:“乔大哥就住在这附近么?”

    乔远点头,“就在后身的一间客栈里。公子以后出门,最好差人通知一声,等我等到了再走。”

    文道:“那我在太学的时候呢?”

    乔远:“山下军营。”

    文道急着和二人熟络:“军营那边我无能为力,这边,二位可住我家中。也方便出入。”

    乔远也觉得住南宅更便宜护卫:“如此更好。我上报卫所,会给公子家交些食宿的钱。不过真没多少。”

    文道:“哈哈,钱财倒是不必。倒是这半年来,辛苦二位了。”

    乔远:“公子常在山上,算是让人省心。除了山脚下和人打了一架,也不惹事。我等该谢谢公子。”

    文道一听,大窘:“喂,打架时你们也在啊,干嘛不来帮手。要不是我那同窗,我定然被胖子那伙人揍了。”

    乔远:“明明公子寻衅在先,再说,就是揍了,也最多两根骨头躺两月便好,我们更清闲了。我等不是剑,是甲胄。”

    文道着实被噎了一下:“乔大哥,太也不厚道了。”

    肖剑:“实际我当时想帮忙来着,护卫公子也太闲了些,可惜师傅不让。”

    文道听了,不免好奇:“肖大哥为何一直叫乔大哥师傅?”

    肖剑看了一眼乔远。乔远接话道:“我本是道场武师,被朝廷收编进的卫所。肖剑是我故人之子,少年时就一直跟着我学武,也一同入了卫所。”

    文道来了兴致:“莫不是,传说中的江湖侠客?”

    乔远却一副淡然神色:“上京城哪还有什么江湖。几个大的道场都被收编,练的好的进了上京军和皇卫,练的一般的在衙门做个差役。以前可能是侠,是匪,现在不是军,就是吏。”

    文道:“练的不怎么样的呢?”

    乔远:“练的不好的,别说朝廷不要,道场也不要啊。”

    文道:“哈哈,看来二位都是高手了。能不能露两手。”

    乔远:“公子还是盼着,没有我等出手的时候更好。”

    等文道回到儒山脚下,向二人道别:“两位可去寻我家寻那位邵忆邵公子。他是我义兄,家中之事都听他安排。我到下次休沐前不会下山,你们可歇歇了。”

    “公子放心,就是我二人不在,也有别的人补上。”

    文道回了儒山。康王说,该是这一辈建功立业之时了。邵忆说,自己还不懂那军中道理。文道时而觉得自己一身本领满腹经纶前途无量,时而觉得自己愚不可及一无是处前途渺茫。只有一心向学时,能安定一些。什么金戈铁马红粉佳人,在这山间,都似云烟。“难怪出家人愿意往山上跑。”文道一日见了山顶上下来的天劫教比丘,感慨道。

    万宽也回了儒山。说是除了守灵和安置弟弟妹妹,还有加冕等诸多典礼,由现世佛为新皇登基持杖授冠。加冕过后,新皇又在儒山祭祖,算是正式成为万氏第五代帝王。可惜儒山的学子是没资格列席的,天气转凉,众人又恢复了平静的太学生活。

    直到两万上京军抵达西京城,文生才在家信中提起西迟的异动,还说,怕开了战端无暇顾及,让翠儿回来,立冬前后入京。翠儿在西京日子也不算短了,自从师傅老枪病逝,一直过着随戏班颠沛的日子。这半年里每日就陪着邵俨,若是邵俨军务繁多,就自己练枪,虽也多了些大家小姐的规矩,但日子过的无忧无虑。邵俨早年一双儿女亡故,邵忆又不在身边,对翠儿甚是喜爱。照文生的意思,可送翠儿去百马寺修持,或者寻个富贵正经人家定下亲事,翠儿自己不喜,邵俨也舍不得。西迟一有异动,便决定送翠儿回来,由邵俨照料,也跟着学一些邵家的生意。

    翠儿回京,文道虽然欣喜,但自己终日在儒山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在休沐时能见到。自己从中秋后,再未去过百芳街,也不曾真的去陈府。埋头书本,同窗起先有些惊讶,但甄智九方锦曹桦都不是喜爱喧闹之人,除了汪笙偶尔抱怨,日子也过得飞快。

    进了十一月,天已渐凉。西迟和大宁在平谷城和西京城对峙近两月,终于有所松动。西迟先是让久被留在太后身边的安宁公主回了西京城。文生终于和夫人团聚,马上上奏了朝廷。朝野皆认为这是西迟缓和的信号,就先撤回了一万上京军。等上京军一开拔,西迟也回调了新增在平谷城的步军。大宁也撤回另一万上京军,说是赶在冬至前,让军士们回家。双方就这样一点点松开了弦上的箭。

    文道听说母亲回了西京,惊喜不已。母亲留在西迟已经两年多,恨不得马上告假回西京城。邵忆劝他,文道嘴上应承,心里却等不及,还是跑去找康王问能不能出京。康王先是叙了子侄之情,体谅了文道急于见母亲的心思,又搬出君臣之义,把文道训斥了一番,文道没有办法,耸拉着脑袋灰溜溜的跑来回来。接连几乎日日读着母亲亲笔的家书入睡。

    就在文道焦急的等待,和上京军士返乡之际,一年里最后一个佳节,冬至到了。刚到十一月下浣,六人就开始盘算如何过冬至。二十八当日万宽汪笙定要回府。文道也应了陈祖要和邵忆翠儿一同去城南庄园。二十九万宽请人安排了次围猎,“比不得城北校场围猎那般气派,就在城北校场小小安排一下。三弟夺魁后,咱们有日子没跑马了。”

    文道:“那三十日就去戏园子,咱们也有日子没听戏了。”

    汪笙:“等不到三十日,围猎一完咱们就去。”

    万宽打趣:“不应是三弟四弟等不及么?怎么二弟你最着急。”

    九方锦:“这几个月,可是文道兄和甄智兄最坐的住。甄智倒也罢了,也不知什么事情让文道兄也转了性。”

    文道:“我转什么了?”

    曹桦:“确是转了,别的不说,三个月没和東和人闹起来。”

    文道:“那有我什么事,胖子那帮人是碍于皇子殿下威严。不过咱们二十九就去戏园子,那三十日呢?”文道说的倒是不错,虽然几人并没有太多变化,但同窗们对万宽却是敬畏了几分。起先万宽有些不适,时间长了也就听之任之。六人起初多加小心,也不提此事,慢慢的开始偶尔拿皇子殿下这名头打趣。不过都点到即止,故而文道一说完,就又转回了冬至休沐上。

    万宽:“呆在百芳街,或者说,呆在罪洗湖上。内湖里已结了冰,到冬至,差不多应该可以上人了。”

    九方锦瞪大眼睛:“真的可以上人?”他是九黎人,自小连雪都没见过两次,更别说结冰的湖面了。博览群书通晓算学地学是一码事,得知能亲眼瞧见可以结冰走人的湖面,又是另一回事。

    曹桦笑了:“冰冻得结实了,别说上人,都可以跑马。”

    “那就这么定下,二十九日间围猎,晚间听戏,三十去罪洗湖。”汪笙早就抱怨几人也太好学了,还大大后悔了一番带几人去观文院。这冬至的安排正合他的心意。

    众人也纷纷赞成。

    汪笙笑道:“这伴着皇子殿下就是好啊。围猎,内湖,可不是寻常人家玩的着的。大哥,我听说内湖尽头有处环秀山,里面还有温泉?”

    万宽点头:“有,那环秀山实际就是个客栈,贵客入皇城时暂住的,三弟还住过一晚呢。至于那温泉,我也不知是天然的还是后修的,不过小了些。天香小筑那有几处连在一起。”

    九方锦:“应是后修的,天然的温泉得有地热,应是只有乾州和東和有。”

    听众人谈论起环秀山和温泉,文道心旌一动,霎时沉浸在一片温柔里。赶忙摇摇头,驱走脑中季颂的秀发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