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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初试锋芒

    文道和乔远肖剑快马到了司律院,自己一个待选,也不好指使节日里当值的差役书办,只好再请差役去寻姚广。姚广独居在东城,一来一回用了半个时辰,还是这几日文道与众人相处的不错,差役得了赏钱快马为他寻来的。

    姚广:“文公子何事,佳节里不与亲眷同窗享乐。”

    文道:“姚大人,昨日京中过世之人,可曾报过来?”

    姚广:“晚间已入档,不过今日休沐,应是还未批复。怎么,文大人听到了什么消息?”姚广说着,取出昨日递来的卷宗。

    文道:“据说有名留香苑的姑娘,被人满身是血的从房中抬出来,可能是被恩客所害。”文道边说边在卷宗中翻找,这卷宗是按照死者的年岁排放的,除了两个夭折的婴孩,就是这不满二十的姑娘。

    姚广接过卷宗,扫了一眼,已有医官的文书,说是病死。但什么病却语焉不详,不过这青楼的姑娘,时有花柳病过世的,对所患疾病不写名字也是常有的事。姚广:“文大人可笃定此事?”

    文道:“我也是听说,说是恩客有些偏好,一时手重害死青楼女子。便赔几个银钱,青楼就遮掩成病死。做这等营生的女子多是无亲无故的,也没人为其喊冤。”

    姚广:“这卷宗除了不曾提及是何疾病,倒也没什么问题。文大人若是不说,大约也就这么批复了。既有疑虑,查实就是。”

    文道:“怎么查?去青楼么?”

    姚广:“先去义庄。若是无亲无故,尸首应是停在那里。现在就去,昨日死的,现在定然还未下葬。”

    姚广和文道,领着四名差役一个书办,到了东城义庄。义庄值守的两个衙役,正在门房吃酒,见了几个官差,处处逢迎。

    姚广:“现下可有仵作?”

    一名衙役答:“仵作弟兄都在府衙,小人这就去请,大人可是要查那具年轻女尸?”

    姚广:“你怎么知道?”

    衙役:“这尸首送来,都得报个死因,本是为防些传染恶疾。那姑娘报的死因是病死,身上却有多处伤痕。”

    姚广让手下人去衙门找仵作,回身问:“何样的伤痕?”

    衙役:“额…看着像是被鞭子抽过或者绳子绑过的伤痕。”

    文道:“你怎么知道,每具尸体你都查验?”

    衙役谄笑:“我等见运来的是个衣不遮体的年轻姑娘,就…”

    文道:“侮辱他人尸首可也是犯罪。”

    衙役:“没有没有,我等就是多看上两眼。”

    文道:“即有外伤,为何不报?”

    衙役:“有伤也可能是病死的不是,这报了若是病死,我等还得被责骂,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多时,仵作赶来。节庆时被拉来公干,定是有些不满,但这司律院的大人,也得罪不起,应了差事,去验尸了。

    才一盏茶的功夫,仵作就收了工具:“大人,可有开尸的文书?”

    姚广:“没有,怎么,不开尸便查不出死因么?”

    仵作:“回大人,小人所见,十之八九是遭人捆绑,强行勒死的,且死前被人鞭打过。但鞭打的很轻,只有淤痕,都未破皮。但若是要小人出这勒死的文书,最好还是开尸。”

    姚广点点头,忽然转向衙役:“现在本官就在这里,那尸首有异样,你报是不报?”

    衙役一头雾水:“大人,这…”

    姚广:“你只需说,报是不报。”

    衙役:“报,报,报大人,那女尸身上都是伤。”

    姚广:“好,等此事查实了,记你一功。眼下,你把尸首看好了,没有司律院的公文,谁都不能动。”

    衙役:“全凭大人吩咐。”

    姚广留下两个带来的差异一同看着尸首,领着众人直奔百芳街。

    文道:“姚大人咱们这是要去留香苑?”

    姚广:“是我们去,不是你去。”

    文道:“姚大人这是何意?”

    姚广:“有义庄的衙役上报说病死的尸首上有伤痕,仵作说疑似勒死。现在就是我去留香苑要亲眷故人同意开尸的文书。没有文公子什么事了。”

    文道:“还是不懂。”

    姚广:“文公子来我这首要是图安稳的,现在不知道这害死人的是什么人,若是寻常人家,这案子就咱俩一起办。若是哪个官宦人家,就我自己办。还是文公子教我的,权变。”

    文道:“律法惶惶,就是官宦人家又如何。”

    姚广:“这依律行事,也可能得罪人。文公子还是先去过节,需要公子的时候,我再差人去府上请你。”

    文道:“这不妥吧。”

    姚广:“这样最是妥当。公子放心,这姑娘的冤屈,定然是洗了。先容我查个虚实。文公子您于家世说太过显赫,于官职说却是待选,还是回去过节去吧。况且…”

    文道:“况且什么?”

    姚广俯身来耳语道:“无论文公子从何处得的这个消息,再去打探打探。”

    文道这才折返京戏园。三位同窗也听小白和墨儿说了文道要去办的事情,纷纷追问。文道没工夫细说,反倒追着几个姑娘问起留香苑的事情和恩客的身份。

    墨儿:“那留香苑,本不是什么大园子,在几个园子里也不出挑。去年起,传出个女子最精房事的名号。”墨儿说着,脸色羞红,“可那等事,哪有什么精不精,还有恩客就喜欢懵懂轻涩的少女。所以,不过是招了些能应承恩客各种嗜好的苦命姑娘。”

    汪笙:“这么说,难不成这害人性命的事,不止一起?”

    红儿:“这倒不知道,不过才一年多点时间,想也没有旁人了。毕竟,在百芳街,这等事最为忌惮,就是有,也不好传出来让我们听见。公子若是想知道,得去问红姐。”

    文道拉了绳铃,让伙计去请于掌柜。姑娘们见文道誓不罢休的样子,也不敢多嘴了。于掌柜差人去请了红儿,让几个姑娘先回客栈。文道四人,于掌柜,红儿,围坐在房中。文道说了自己现今在司律院当刑律之职,不知便算了,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汪笙见二人还有犹疑:“此事我等不会泄漏是二位告知的,司律院已借义庄和仵作认为尸首有异为名,去了留香苑。我等虽只是待选,但也算被各个衙门看重,只是些许消息帮着查案,不会影响二位生意。”

    于掌柜:“多谢几位公子体察,这事我也不知,不过,几位公子既然说了,我便差人去查问一下。红儿姑娘,你也把知道的告知几位吧。”说完,出了门,让伙计去寻自己那车夫去了。

    红儿:“几位公子,这事若查清了,可能让那留香苑关门?”

    文道:“实不相瞒,若真的是拿了恩客的钱就把女子装成病死,那这园子也开不下去了。红儿姐姐是不愿意留香苑关门?”

    红儿:“我是想它关门。一年前,那还只是个寻常园子,掌柜的与我等虽往来不多,但也算和善。去年年后,据说换了新东家和掌柜,一时竟跋扈起来。凤来仪的掌柜和他们起了点争执,竟没讨得一点好。我们现在是有些怕。”

    于掌柜:“那凤来仪,也是京中数的着的大园子,据说东家,在朝中也有些人脉,竟吃了亏。”

    文道:“这新东家是何许人?”

    于掌柜:“这倒不知,越是不知,越是让人揪心。”

    红儿:“一年来,不算些许伤病的,他家里走了三个姑娘,至于是不是和昨日那个一般,倒是不知。”

    文道详细问了时日,名字,通常给姑娘们瞧病的医馆,仔细记下。只可惜恩客的名字红儿也不知。红儿说完,文道几人就要离去,于掌柜出来送几位,却暗暗给文道递了个眼色。文道和同窗告别,又去而复返。

    文道:“于掌柜,可是还有什么事不便当着众人说?”

    于掌柜:“公子,小老儿让伙计去打听了些消息。有件事,还是得告诉公子。”于掌柜说着,又将文道让进三楼,屏退了伙计侍女。

    于掌柜:“那没了的三个姑娘的恩客,伙计打听了出来。”

    文道:“哦?都是些什么人?”

    于掌柜:“昨日刚死的,是接了个寻常商人。第一次出这等事的,是个军中校尉。”

    文道:“军伍之人?可知是哪个府院?”

    于掌柜:“麻烦的不是这军中校尉,是第二位。乃是当初赎了莎莎出阁的那老翁。”

    自从莎莎亲口告诉于掌柜出阁的日子无碍之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算起来,前年中秋出阁,到今日整整两年。文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有些语塞:“这如何是好。若是,若是挨个查办了,岂不是…可这等大案,也容不得…”

    于掌柜:“文公子重情义,小老儿也舍不得莎莎那孩子就这样守寡。可那老人已是七旬老翁,又流连留香苑那等地方。闹出人命来,我担心莎莎日子过的并不平顺。”

    文道一听,突然惊觉:“于掌柜,你是说莎莎她被那老翁…”

    于掌柜:“小老儿这身份,公子公事上本不应插话,只盼着公子,惩治了那老人后,给莎莎一条活路。也告诉她,我这京戏园的门,给她开着。”

    文道:“明日我就去衙门里,该抓的一个不落,旁的人都不会波及。”

    次日仍是休沐,文道却一大早来到司律院。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的了,刚迈进们就听见有人呵斥的声音。

    “姚大人啊姚大人,平日里你最是精明,怎么这等大事,做的如此操切。”

    姚广:“都是下官无能。”

    文道一听是姚广在受责罚,忙抢进后堂。只见徐掌律正在斥责姚广。见文道入内,徐业勉强换了个和善脸色:“文公子怎么休沐时也来了。”

    文道:“下官见过徐大人。徐大人为何动怒?”

    姚广接过话,讲了昨夜之事。和文道分开后,姚广带着两个差役一个书办到了留香苑,留香苑的掌柜一面喊冤枉一面签了开尸的文书,姚广取了文书回到义庄,仵作连夜验尸出了勒死的公文。本想着余下的今日再办。可昨夜子时却有人报官,说是医馆的医官和留香苑的一个下人悬梁自缢。死前留下了封遗书,说是二人串通,把接客时轻伤的姑娘勒死,敲诈恩客。本想着万无一失,却被司律院察觉,畏罪自杀。

    “什么意思?”文道一时没明白曲直。

    姚广:“因为我失之操切,惊动了留香苑幕后之人,他们靠这两具尸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文道:“可这明眼人一看便知。”

    姚广:“可却没有物证。人证他们倒是要多少有多少,都可证明留香苑对此事确实不知。虽说这自家下人的证词不能作数,可总好过咱们两手空空。”

    徐业:“这下可好,死无对证。就这案子呈上去,不被刑部那帮人笑话死。”

    姚广出头丧气,文道也陪着姚广低头站在一边,弄得徐业也不好再加责备。三人无语着待了片刻,文道忽然惊觉:“两位大人,这案子或许还有转机。”

    徐业:“哦?文公子还有主意?”

    文道:“那畏罪的遗书上,可说了几个姑娘?”

    姚广:“还有旁人?”

    文道:“我昨晚得知,除了前日,留香苑近一年来还走过两名女子。也是同一家医馆签的文书。”

    徐业:“那又如何,不还是死无对证。”

    文道:“前日那恩客,定然被留香苑叮嘱过,可另两位就不好说了。”

    姚广:“文大人的意思是,找到另两位恩客?”

    文道:“正是,就按照找受害之人写入卷宗,他们手上真有人命,进了司律院,总能探听到一点。”

    徐业:“是个办法。可这恩客的身份如何去查?此事须得尽快,明日开朝前,得找到破绽不能定案。”

    文道:“下官倒是知道这二人身份,第一个女子受害是在约一年前,恩客是个李姓上京将军府校尉,第二个女子是在今年年后,恩客是个樊姓老者,在京郊有几亩田地,也算富贵人家。”

    徐业:“你这消息可确实?”

    文道:“应是无误,但,透消息给下官的人,不愿透露姓名身份。”

    这在司律院,本没有不愿透露姓名身份一说,只要司律院想查,定然是查到了之后再说。只不过徐业知道文道和王爷皇子相交甚厚,怕万一是哪位贵人的消息,也不便追问。但若是没得稳妥消息,又不好直接去抓人。姚广也有些犯难。

    徐业:“那留香苑,可与什么人结怨?这等事,旁人不记得,恨他的人定然记得清清楚楚。”

    文道:“听说去年年后留香苑换了掌柜的后,和隔壁凤来仪有过嫌隙。凤来仪的掌柜还吃了点亏。”

    徐业:“好。现在就派人,以查访旁的园子是否有这等事为由把百芳街几个园子都给我过一遍,不用太仔细,问两句,咱们午后也有由头去拿人了。”

    姚广马上操办,司律院次席徐业亲自差遣,就是些休沐的官儿听说了,也急忙赶回司律院衙门看看能不能帮点忙。午前不到两个时辰,就从旁的青楼掌柜老鸨那里坐实了留香苑另两个死去女子的详实。徐业令姚广和文道各带一队人去请两个恩客。李校尉在军中,徐业让姚广客客气气的去。樊老头只是个地主,徐业就嘱咐了一番书办差役,让文道去了。

    文道穿着司律院官服,骑着高头大马,一旁是乔远肖剑两个护卫,一旁是两个官服书办,身后跟着一队司律院差役。走在街上煞是威风,八月十六刚过午时,正是要开始热闹的时候,行人纷纷侧目。

    文道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倒不是拿个地主老头有多难,而是这一趟,怕是会见到莎莎。一行人到了东城老街,差役直接封了前后门,叫嚷着请樊老爷去一趟司律院。

    樊老爷七十三了,两年前大病一场,本以为熬不过了。家里几个儿子听了不知道哪的说法,花了大价钱从京戏园里赎出了莎莎姑娘来给老头冲喜。三个儿子是死马当活马医,结果这莎莎进了门,服侍了老头几日汤药,还真的好了起来。樊老爷身子一好,不仅能下地走动,甚至又能去戏园子青楼了。

    “又不是抄家,各位和善些,只要樊老爷跟咱们走一趟就行。”文道背着手站在樊家院子里,樊家下人吓得瑟瑟发抖,两个未分家的儿子急着和差役理论。差役听了文道的话,也稍稍缓和下来。樊老爷在一高挑女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正厅。文道丝毫不在意那老者,只偷偷盯着那女子,莎莎一袭靛青色长衣,显得端庄稳重。

    倒是莎莎先开口,声音不如往日那般清脆,竟是几分沙哑:“哪个衙门的大人,请我家老爷何事?”

    文道:“司律院请樊老爷去一趟。”

    莎莎望了一眼文道:“敢问大人何事?”

    文道有些迟疑,身旁的书办道:“这是司律院的文书,跟我们走就是了。”

    莎莎:“我家老爷年事已高,能否容我等准备个车轿。”两个樊家子弟也过来颤颤巍巍的说着。

    文道望着莎莎的眼睛:“那是自然,请吧。”说完转身出了院子,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是心里有些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