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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截杀2

    短短两合时间,文道红着眼提刀杀到,千钧一发之际挡下砍向曹桦的第二刀,又沉肩撞开来人,横刀在曹桦和翠儿身前。歹人见文道杀回,也都弃了乔远肖剑,齐齐杀来。文道长刀上接下挡,闪身躲过了要害,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连挨了几棍。最后一棍硬生生砸在文道肩头,文道吃痛,单膝跪倒。可就这电光火石的功夫,乔远肖剑二人不再以一敌众,便在侧翼接连放倒三人。巷口的六名皇卫,也速速拿下了对手,驰援而来。剩下三个歹人眼看再无机会,纷纷逃离。乔远肖剑和几名皇卫为防还有偷袭之人,也不敢追击,只将文道曹桦翠儿三人围住,警惕的望着四周,乔远见周遭再无人觊觎,才返身查看三人伤势。

    曹桦半靠在墙边,胸前伤口很深,鲜血已染红那身襕衫。翠儿跪在曹桦身边,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是好。文道挣扎着爬起,踉跄两步想去查看曹桦伤势,却一头倒在乔远身上,昏死了过去。

    等文道再张开眼,正躺在一间医馆里,他又挣扎着起身,只觉四肢百骸散了架一般,右肩尤其疼痛难忍。见文道醒了,一直守在身边的肖剑高声喊着医官。文道吃力的问:“曹,曹桦兄呢?”

    肖剑将文道扶着躺下:“公子放心,曹兄弟伤势虽重,但已脱离凶险。”

    文道长出一口气,才觉出自己身上也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医官赶来,瞧了眼文道:“大人右肩应是骨裂,加之多处棍棒瘀伤,虽都是皮外伤,但也伤的不轻。现在不可乱动,待我给您换药。”

    文道喃喃的说:“先生,我兄弟呢?”

    医官:“曹大人已无大碍,虽是刀伤,但未伤及要害,只是留了太多的血,需要静养月余。幸亏几位皇卫大人给曹大人及时止了血,送来的也及时,要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文道:“我妹子呢?”

    肖剑插话:“翠儿姑娘并无伤损,我们想先送她回去,她不肯,一定要等你们两人醒来。我这就去叫她。”

    文道足足昏了两个时辰,知道曹桦没了危险,又死死的睡了过去。曹桦则是直昏迷到次日午时才醒过来。两人一时无法走动,就一直在河港的医馆里躺着,乔远肖剑和翠儿一直守在身边。医馆外围则被随后赶来的皇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整个河港也在一夜之间被皇卫翻了个底朝天。董闲亲自坐镇,连闻讯赶来的上京州司差役都给拦了回去。截杀之人中的死者被暴尸街头,拉着周遭居民一一指认。

    文道绑着一只胳膊,浑身的瘀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半依靠在曹桦的病榻边,文道心中担心这群人不是为了什么宫中失窃之物,而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又不愿在曹桦和翠儿面前显露出来。虽然从心底里感激曹桦,但少年儿郎,逃过大劫就似浑然无事,反而自嘲道:“曹桦兄,看来咱俩是懈怠了。若是山上之时,绝不会被这种毛贼伤着。”

    曹桦胸前绑着厚厚的白布,仍有丝丝鲜血浸透,刚想附和着文道说笑两句,又牵动了伤处,一阵颤栗,脸色越发苍白。翠儿在一旁气的捶打文道:“曹桦是为了救我,都怪你,不知做了什么坏事,引来这些恶人。”文道被翠儿碰到了伤处,疼的呲牙咧嘴。翠儿心里也是心疼,嘴上还不饶人:“人家曹桦伤的那么重都不像你这样叫唤。”

    曹桦身子虚弱,连声音都小了许多:“翠儿姑娘,不可如此说文道兄。”

    翠儿:“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还向着他。”

    三人狼狈不堪,却嬉闹如常,看的乔远肖剑苦笑不止。正当时,董闲进了医馆:“文公子,王爷过来了。”

    文道,康王,董闲,乔远肖剑和那时共同护卫的银甲卫聚在医馆外间。康王还是一副沉静如冰的模样,乔远和肖剑从事发到曹桦也醒过来,从未合眼。文道才发现,二人身上还是昨夜那件血衣,只草草抹了把脸,看着有些骇人。

    康王:“道儿,伤势如何?”

    文道:“有劳王爷挂心,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只是我那同窗…”

    康王:“太学院辅学曹桦,本王已告知李掌院,他为护友重伤,忠勇可嘉,就先让他静养好身体。之后是想回太学,还是想去其他衙门,本王可为他保举。”

    文道大喜:“小子谢过王爷。”

    康王却没有一点好脸色,看向乔远肖剑:“哼,若不是道儿这挚友舍命相助,怕是你二人这差事就砸了。”

    乔远:“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康王:“降一级,罚俸一年,调回卫所。”

    文道大惊,没想到康王丝毫不留情面:“王爷,使不得。”

    康王:“他二人本不是贴身护卫,功夫虽够,护卫到底还是差了一点,你身边本王会再加派人手。”

    文道:“王爷,这次是小子自己不谨慎,才遇此险境。况且,乔大哥已经带我脱困,是我硬要回去厮杀才受的伤。实在怪不到乔大哥头上。”

    康王望着文道,沉思了片刻:“那你说,要如何处罚他二人。”

    文道嬉笑着:“用不着处罚了吧。”

    康王:“那不成,如此大过,若就这么蒙混过去,以后还谈什么赏罚。”

    “要不只罚俸?”文道想着大不了罚多少自己给他二人补多少,乔远一年也就五六十个金钱的俸禄,肖剑怕是不到乔远一半。

    康王:“我罚他二人多少,你补给他们多少。说不准比卫所给的还多。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么。”

    文道见康王话没说死,还是一脸笑嘻嘻的答:“本来就是小子的过错。总不能连累别人受罚。”

    乔远:“多谢公子,皇卫有皇卫的规矩。确实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甘愿降级罚俸,还恳请王爷不要调我二人回去。”

    康王:“你二人还愿意给道儿做护卫?”

    乔远:“文公子率性谦和,重情重义,能护卫文公子,是我等造化。”

    康王:“罢了,本王也不想这个满身是伤的孩子再跟我闹别扭,就依了你们。记过一次,罚俸一年。”

    乔远肖剑齐齐行礼道:“多谢王爷。”

    康王一摆手,转向那银甲卫:“是什么人,能拖住你们六人这么长时间,还能在他二人眼前伤人。”

    银甲卫:“是属下无能,属下甘愿同罪。看对方手段,不像是江湖武人,所持兵刃虽乱,但对峙起来进退有度,颇有些军伍模样。”

    康王:“哦?说来听听。”

    银甲卫:“起先,深巷中有人影,我等见乔大人护着文大人,就去探看虚实。是七个深衣人,先前已扔过暗器。我等想要速胜,却被暗器和长棍阻碍,只好结阵对敌。察觉身后又有人杀出,本想分兵护卫,那七人又以弯刀近身牵制,让我等分身乏术。”

    康王:“组织有方,进退有度。在窄巷里,前面派人牵制,后面聚众截杀,不得了了啊。”

    董闲:“截杀之人一共十五人。七人牵制皇卫,八人痛下杀手。做牵制的死了三个,余下的都逃了。下杀手的死了两个,逃了三个,还有三个已被擒下。不过伤势颇重,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口。”

    康王声音冰凉:“逃了七个,本事不小。”

    银甲卫:“我等急于护卫文大人,杀散了对方就没有追赶。”

    康王:“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王爷,怕是…”董闲有些迟疑,随后又说:“从他们逃窜到河港戒严,花了一个多时辰。这一日我已遍寻整个河港,识得他们的百姓不少,但人却没了踪影,很可能已经走水路南下了。”

    文道见康王面色不悦,忙说:“不是还有三个抓到的,审一审他们就是了。总不会一个都救不活。”

    可这三人,一个是被肖剑刀鞘击中胸口,又一刀砍断半支肩膀的,一个是被曹桦一棍砸中前胸,又被乔远当头敲了一棍,末一个,是想强杀文道时,被肖剑从背后刺穿了腰腹的。虽然没断气,但是能不能活过来,还真是难说。身份倒是容易知晓,就是那去典当了铜浮屠的酒肆的人。酒肆开在两年多前,这些人也是那时聚集在河港的。河港本就常来往一些落魄穷苦之人,也没人太在意他们。白日里有活计就去做工,无事了就聚在一起饮酒。但河港的百姓也只知道这么多,这些人何处人士,哪里来的,则全然不知。也怪不得旁人,此等鱼龙混杂之地,彼此有个诨号就不错了,家世出身大多一概不知。

    董闲简略说了伤情和大概,大家除了等被擒之人醒过来,也没有别的办法。董闲:“依属下之见,撤了河港的人,留下暗哨盯着即可。余下的,慢慢审那几个人就是。”

    康王点点头:“这边的事,你料理吧,我带道儿和曹桦回太医院,再叫几个太医过来给那三人瞧瞧。”

    文道忽然想起自己来这是做什么的,问:“董先生,那酒肆里,可有其他什么宫里遗失的物件?”

    董闲摇头:“什么都没有。看来是做好了截杀你之后就逃离的准备。怎么你还惦记着那差事呢?”

    文道:“细细想来,我不过是随便选了一件上佳的仿品,希望能有人瞧出真伪,好顺藤摸瓜,竟然就有一模一样的仿品,也太巧了些。”

    董闲:“公子…现在不知什么人谋划着要害你,你怎么还在意这点差事。”

    文道苦笑一声:“董先生怎么认定了要害我的人不是为了这东西?”

    康王打断道:“道儿,你带上曹辅学和你妹子,现在先随我回去治伤。差事的事先放一放。”

    文道和曹桦两人在轿子里,跟着康王回了城内。文道一路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若说是天劫教,那应不是这些寻常身手之人,天劫教自己有护法僧,其中不乏高手。就是担心查到找旁人下手,以天劫教的权势,也不至于找这么些全无把握之人当街强冲皇卫,七八个好手趁着只有乔远肖剑二人之时埋伏截杀,总好过面对半队皇卫。今日,翠儿和曹桦都是碰巧在场,若是没有他二人,八名皇卫护着自己,无恙脱身应不是难事。况且,天劫教本来似乎就不想自己死,现在自己又在找他们丢失的宝物,更没有现在下手的道理,可这群人则是舍命下的杀手。但若只是察觉到自己会去酒肆抓人,几个河港码头长工就狗急跳墙,又太夸张了些。本来,拿上细软随便上一条南下的商船,就是笔无头烂账。看来,还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而且蓄谋已久。文道越想越是头疼,这头疼,似乎比肩上骨伤还要让人难过一些。

    抬轿之人本事了得,一路平缓。翠儿忽然跑到轿子跟前:“二哥,这次都怪我,我若是不跟来…”

    “你不跟来,他们一样会在那里截杀,届时没有你和曹桦兄援手,只会更凶险。”文道摆手,生怕翠儿有什么负担,此番翠儿没有受伤,自己心里轻松许多。

    “可曹桦他为了我…”翠儿望着后面曹桦的轿子,攥着衣角。

    “咱们好好照顾他的伤势就是了。曹桦兄为人忠义,他不会怪你。况且,若是你有事,才是我俩罪过。”文道忍着疼,宽慰翠儿。

    翠儿点点头:“那这几日,就让曹桦兄在咱们家静养,我也能照顾他。”

    文道强作轻松模样,给翠儿挤挤眼:“那是一定,他要是要走,你就按住他。”

    翠儿重重的嗯了一声,又跑去曹桦的轿子,就这么跟了一路。两人先被送去了太医院,太医看过后,只是较重的皮肉伤,给了几味补血止疼的药材,便让两人回去静养。文道坚持让曹桦到南宅养伤,曹桦在京中左右也无去处,就跟着文道回了南宅。傅珊傅禾两夜未见文道,本以为只是公务繁琐,或是去了乐坊玩乐,结果却是重伤被抬了回来。傅珊顿时哭成了泪人,傅禾静静的听乔远说了来龙去脉,心疼的望着文道,对乔远肖剑道谢:“多谢两位大哥护持,公子才得保全性命。”

    乔远:“是我二人护卫不利,王爷已给了责罚。姑娘这样说,是折煞了我二人。”

    傅禾屈膝行了礼,又去安慰傅珊。文道也宽慰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你怎么哭的跟我走了一样。”

    傅珊也不言语,只知道轻声抽泣。反倒是让傅禾和文道两人劝了好久,才止住哭声。翠儿倒是没来凑这个热闹,跟着同来的太医学习如何给曹桦换药。比起来,眼下曹桦的刀伤要重于文道的骨伤和瘀伤,更需小心医治。不过按太医所说,要说养好,反而是文道的骨伤所需时日更长。曹桦虽然是为了救翠儿才伤的,却全然没有曾施恩于人的样子,更让翠儿却觉得亏欠人家许多,追着太医事无巨细的问。

    好容易安稳下来,夜已深了。文道打发傅珊傅禾去自己房间休息,独自躺在床上,肩上的骨伤让他难以入睡,可自己实际已十分困倦。直挨到秋晨将至,才迷迷糊糊睡上片刻。

    次日一早,太医前来换药,见两人神色,又多开了些止疼的药材。曹桦瞧了眼方子,笑道:“不过一些皮外伤,哪用得着这么好的药材。”

    太医:“疼痛让人难以入睡,睡不好人便歇不好。两位公子身强体健,只要好好休息,不日便可痊愈。二位的伤,陛下亲自下了旨意,早一刻好,我太医院也能早一日复旨。”

    曹桦:“跟着文道兄到底是不同凡响,一点皮外伤都惊动了陛下了。”

    太医却摇头说:“也不全是文大人的缘故,上京城边,聚众截杀朝廷命官,这案子可不小,陛下自然会过问。”

    翠儿插嘴道:“哪那么多顾虑,快把药吃了。”说着,接过太医手中的药粉,就要给曹桦换药,“先生,您瞧着我昨日跟您学的换药的法子,对也不对。”

    太医看着翠儿给曹桦换了外敷的药,又自己动手给文道换药。文道笑道:“妹子,怎么你就管曹桦兄,不管为兄我了?”

    翠儿:“我被你连累才遇的险,又被人家救了。当然管他不管你了。”

    乔远听了,自责道:“不甘公子的事,都怪我等。”

    曹桦错开话头:“这次算是见识了乔大哥和肖大哥的本事,也不亏了。”

    肖剑摇头:“还是修炼不到家,多了几个普通兵士水平的人,就难以速胜。”

    曹桦等换好了药,说:“翠儿姑娘,有劳了。可否…可否替我等送送太医?”

    翠儿和太医听出曹桦是有话要跟文道和乔远肖剑商议,就嘱咐了二人几句,退了出来。曹桦等他们关上了门,才皱着眉开口:“方才肖大哥说寻常军士水平,我也有感觉。要害咱们的人,用的是北烈军的刀法和枪法。”

    文道心头一颤:“曹桦兄,你可笃定?”

    曹桦叹气:“不敢,毕竟我只是跟家父和他的几个出身北烈军的同僚学过几年。但太像了,尤其是那几个用刀的。”

    乔远点点头:“是不是北烈军不知道,但那些人的武艺,并不是江湖功夫,更像是军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