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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南下

    文道听了施诗的讲述,好奇道:“九剑之一,何苦要去青楼牵马。”

    施诗:“九剑中除了守护本门的三把剑之外,平日里都有救民护民,约束门人的责任。红妆醉酒,本就是青楼出来的剑,青楼又多有令人不齿之事。我身为九剑,自然要在青楼。可惜这辈子就学剑了,不会吹箫,只好去牵马。”

    文道:“果然施诗姑娘所为也是侠义之事。不过…”

    施诗:“不过还是不能把玉神树借我?你也算是朝廷命官,就不管这一方百姓的死活么?”

    文道:“不是不管百姓死活,这玉神树不好借倒在其次。但我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即使姑娘得了玉神树,做了这祥瑞,你家乡的田土能不能好起来,却不可知。”

    施诗:“天劫寺的比丘说可以!”

    肖剑见施诗这执拗的劲儿,劝说道:“我家公子在儒山百人天里也是甲等。百人天,你可知道?天下百人。区区南疆边陲的一个比丘,图个心安尚可,办事怕是指望不上。”

    施诗这会儿也没心思计较比丘到底能不能办事,只追问:“那文公子有办法?你若能救我故土,九剑施诗,但凭驱使。”

    文道摇摇头:“我所学是经法律政,田土之事,得靠学地学算学之人。施诗姑娘也不要说什么驱使,我大宁百姓有难,自然要想办法。”

    施诗:“想什么办法?”

    文道:“此次一同前来的,还有位精通地学的先生。咱们找他瞧瞧去。”

    施诗:“地学先生,真的有办法?”

    文道:“不知道,不过,肯定比我强,也肯定比玉神树强。”

    这边闹腾了如此大一圈,杏儿和明儿才放那吹箫的姑娘出来。宋杏儿见了文道:“多谢文公子,得偿所愿。”客气了几句,文道算是做完了这买卖。杏儿带着明儿,在官驿里差役的护送下,回了庄子。走时那神情,仿佛是要留那吹箫姑娘给文道享乐一般。

    那吹箫的姑娘也望着文道,似有询问之意。她算是当红的花魁,重金被人带出,多是云雨之事,这次却被宋大小姐缠着吹了许久的曲儿,正有些疲累。文道见了忙说:“姑娘也可以回去了。”

    施诗:“我把她送回去,再来此地寻找公子,还望公子等候片刻。”

    文道:“总不能大半夜的去请人家先生。姑娘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我们问了先生,再去寻你就是。”

    施诗听了,欲言又止。她不愿就此回去空等,若是明日文道一走了之,她可连个玉神树的念想都没了。可自己刚对文道刀刃相向,又来求人帮忙,又有些羞愧。

    乔远肖剑都瞧出了施诗所想,乔远是懒得过问这些事情,肖剑却对文道说:“公子可否让施姑娘留下。”

    文道:“哦?倒是无妨…”

    乔远:“哼,这小子刚才没打够,借着人家姑娘有求于公子,想留人下来,急着比试。”

    文道:“哈哈,忘了肖大哥这事了。好。这位姑娘我让差役送回园子。施姑娘,要不你就留下陪肖大哥再练练?”

    施诗看了眼肖剑:“手下败将,何言再战。”

    肖剑:“方才不算,先是师傅告诉了我你长剑的秘密,再者我是纯以男子之力取胜。招式上,从未胜过姑娘半分。”

    施诗:“女子学武,不能以巧破力,便已经败了。”

    文道还是想圆了肖剑的念想,激道:“施姑娘,那地学先生可是皇子殿下带出来的,我们三人得陪着笑脸好生去求人家。又不要你银钱,你就陪肖大哥练练吧。”

    夏夜已深,官驿的院子里,又点了几只灯笼。肖剑和施诗足足比了半个时辰。不仅施诗汗湿了衣衫,连肖剑都满头是汗。这一遭下来,肖剑不用蛮力,竟然没讨得半点便宜。肖剑大呼过瘾,乔远也对二人指点了一番。不仅肖剑得了便宜,连施诗都觉着,有些长进。

    施诗:“门里传来消息,说是银蛇断水时嘉比试输了雷刀门的高手,就是乔大人吧?”

    乔远:“那是时侠士未尽全力,做不得输赢。”

    施诗:“你们雷刀门的,功夫都强横的很,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小心。”

    肖剑:“师傅总是说,入了公门,便没有江湖,自当谨言慎行。”

    施诗收起手中长箫:“顶天立地的汉子,在江湖上不是更快意?”

    乔远:“为家人和后生们图个安稳罢了,让施姑娘笑话了。”

    肖剑撇撇嘴:“确实无聊了些,不过跟着文公子也不错。”

    文道听了,假意气恼:“肖大哥你刚过了瘾,又说无聊。”

    施诗:“大人,那什么地学的先生,真能让村里的田土再长出庄稼来?”

    文道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明日去跟皇子殿下商议一下。最好能让陈先生去一趟。你家那村子,据此多远?”

    施诗:“往返三日路程。”

    文道:“骑马呢?能不能快上一些?”

    施诗:“途径不少溪流浅滩,骑马也得这个时间。”

    天一放亮,文道就跑去找万厚和金川。隐去了施诗要用强一事,只说村子异常的灾荒。

    金川对文道彻夜不归本就有些不满:“文大人,我等此行乃是陛下特命来取这玉神树。一切以殿下安危和取得宝物最为紧要。不过一处小村落,真有灾情,县丞上报司州大人,自有朝廷解决。怎可因来路不明之人只言片语,就耽搁行程。”

    文道:“金统领说的是,可既然知道了,又是咱们取走了百姓想依仗的祥瑞之物,总觉得有些不妥。”

    万厚看了眼玉神树的木箱:“那我们怎么办?”

    金川:“依我之见,将此事告知薛大人,请他去查证接济就是,我们今日启程回上京。”

    万厚看了眼文道,文道不愿和金川对着干。一是一路之上这金统领恪尽职守为人忠厚,二是若是自己和金川意见相左,也会让万厚为难。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事好。万厚见文道不说话,又转向陈先生。

    陈先生和金川这样的武人不同,也和文道这样特旨特办的不同,是个踏实勤勉做事的官儿。别人不问,他便不说,别人问了,就实话实说:“下官之见,殿下行程绝不能耽搁。至于那村子之事,可先听听薛大人的意思,若确实有不明缘由的灾情,不妨让下官去看一眼。能帮上忙最好,就算帮不上忙,也能瞧瞧缘由。”

    陈先生的意思倒是让金川和文道都满意。按照金川的意思,陈先生就算不便自己南下,至多也就是留下一两名皇卫,再让薛大人派几个兵丁差役就是。文道则想,既然陈先生不便自己去,那就自己和乔远肖剑跟去。至于万厚的护卫,让薛大人加派点人手就是。

    总之,结果就是先要去请薛大人了。几人刚盘算好,薛大人就不请自来,薛司州这样的一方封疆大吏,最不喜欢的就是万厚这样身份的在这。伺候周到了,得两句褒奖,对自己个正二品大员也作用不大,总不能因为一个十六七的皇子几句话,就给自己加官进爵。但是若伺候不好,惹来朝中非议或者陛下猜忌,倒是让人心烦的事。所以薛司州一早跑来,就是要做的周全,昨日万厚说今日便要返回上京,也正顺了薛大人的意。

    可等薛大人听了万厚文道的说辞,也皱起了眉头:“文大人,你说的那女子,现在何处?”

    文道:“在庄外等候。”

    薛司州:“可否请她来此一见。”

    文道随即让肖剑去找施诗。金川见了,惊异道:“怎么?薛大人觉得这事…”

    薛司州:“殿下,金大统领,文大人。本官确实接到了南面两个县的奏报,说有几个村落是这般情形。这几日不曾提起,也不是本官要粉饰太平,每年都有些地方,或因水涝,或因虫灾,让百姓遭难。历来都有的事。”

    万厚听出薛大人是担心自己回去和父皇说他不顾民生,忙说:“此来离州,各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是薛大人之功。本不应为此劳烦薛大人。只是既然知晓了,便好奇问上一问。”

    文道也忙说:“都是下官久不出京,贪玩好事闹得,大人勿怪。”

    金川却不管薛大人怎么想,催问道:“各地都有此等寻常之事,薛大人为何还要见那女子?”

    薛大人:“遭灾是寻常事,可历来各县报上来的,都有个道理。唯独这次,两个县的县丞都说不知为何。我问了些久办此事的官吏,大家也不知个所以然,只是曾有些再往南的地方出过类似的情形,之后也一直长不出庄稼,只能将百姓迁走。”

    文道想起早年九方锦曾说起过,大灾之后有些流民南下垦荒之事,忙问:“再往南,不是云梦泽了么?”

    薛大人:“只算是靠近云梦泽的荒地,垦荒之后,住了些人家。荒废后再撤回来也不算难事。可这一次的几个村子,甚至有在黎弼县北的,我正担心此事。那女子若是为了此事,正好叫来问问情形。”

    不多时,肖剑带着施诗进得屋来。施诗瞧着一屋子的老老少少,身上的官服都换了几个样式,虽是女中豪杰,却也有些胆怯。肖剑在其身后低声说:“不要怕,都是顶好的官,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等施诗定了定神,文道才开口:“这位是皇子殿下,这位是离州司州薛大人,这位是皇卫统领金大人。姑娘昨日所说故土遭灾,稻谷不长的事情,三位大人都非常担心,想请你来问问情形。”

    施诗屈膝行礼道:“几位大人,小女子不懂耕种之事,只是听家里人说,地理的庄稼,怎么样都长不出来。”

    文道还真怕施诗喊个什么青天大老爷出来,幸好也是见过世面的。薛大人从村里除了稻谷还种些什么庄稼,到往年收成,如何浇灌,现下又是什么情形,问了个通透。文道等人心中都暗暗赞许,这些事,可不是个二品大员封疆大吏该操持的。做官的,县衙里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便五谷不分之人,大有人在。听说这薛大人是寻常农家,借了银钱读了最早初创的离州州学,从小小的县衙书办做起,用了几十年升成这二品司州的,可以说大半个官场的活计,都见识过都做过。

    施诗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了薛司州,末了,见眼前这位年迈的大老爷沉默不语,不免急道:“文大人说,那精通地学的先生能救我们,可是真的?”

    薛大人望了眼万厚,轻叹道:“以前有过类似情形,也请过些精于地学的官吏去瞧过,大家也都没什么办法。”见施诗一脸心急的样子,又有些不忍,“不过,陈先生是京里来的大贤,或许会有法子。”

    万厚第一个转向远远避在外侧的陈先生:“先生,你看…”

    陈先生合手道:“殿下和薛大人有爱民之心,施姑娘为乡民请愿,下官义不容辞。只是不要误了殿下的行程,以免陛下担心。”

    薛大人:“陈先生放心,我调些兵丁与陈大人同去。定保大人无恙。”

    这安置完全是按着金川所想,文道有些心急,想着怎么把自己也安排过去,他不愿提起郝英先生也在黎弼县的事,怕万一万厚或者薛大人兴师动众,忤了郝老先生归隐山林的意思。文道拿发愁的目光看向乔远肖剑。

    肖剑机灵的很,马上明白了文道的意思,趁着大家都夸赞陈先生的时候,偷偷和施诗说:“施诗姑娘,这陈大人就是我家公子说的那位地学先生。但愿他能马到成功。”

    施诗跟一堆达官贵人有些胆怯,跟比了两次武,年岁相仿的肖剑可一点不害怕:“但愿?若是不成呢?你和你家公子,都不去的么?”

    肖剑:“我们倒是相去,可我家公子护卫皇子殿下有责。”

    施诗忽然抢了一步到万厚和薛大人身前,金川警觉的横了一步,见施诗只是深深屈膝行礼,才没出手。施诗:“多谢皇子殿下,多谢这位大人,可大人刚才说,之前也有过先生去瞧过,庄稼还是没长出来。若是这次,这位先生也没有办法,小女子和全村老小,如何是好。”

    薛大人:“黎弼县县丞已经将此事报知与我,陈大人此去无论能不能找到法子。该免得税银,该抚恤的钱粮,都不会少。”

    施诗:“大人真是好官,可要事精通地学的先生也没办法,那我们能天天靠抚恤过日子么?过得今年,过得了明年么?”

    金川有些不耐:“你这姑娘,这里皇子殿下,朝廷二品大员都在想办法,你怎么还在这纠缠。再闹下去,小心抓你入狱。”

    施诗昂头看着金川:“小女子本想用强胁迫大人身后那位文公子,求玉神树去做个祥瑞,早想好了法式做完以死谢罪。只要救得那一村百姓,死又如何。”

    文道心里这个气啊,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忙劝道:“施诗姑娘说笑呢,她来找我为故土遭灾借玉神树,宝贝不能借,这事又让人担心。”

    金川望了眼文道,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问施诗:“那你想怎么样?”

    施诗:“让这位文公子和陈先生同去,先生若有办法,我们全村人都会报答他。先生若没有办法,再请文公子帮我们找个祥瑞之物。”

    金川:“哼,文公子有护卫皇子殿下和玉神树之责,岂能随你乱跑。”

    施诗:“这位大人,看你的功夫应该不低,你们这么多人,又有官兵,还护不住么?你若担心,我可以让人把你们送回上京。”

    金川一愣:“你是什么人?”

    施诗:“小女子虽功夫低微,也算九剑之一。这位大人若是不放心,让来时与你们同路的那位时前辈与各位同行可好?”

    万厚拉住金川:“大统领,有金大统领在,我便安心的很。也不好让陈先生一人独去,就让文哥哥跟去。咱们这边,请薛大人加派些人手也就是了。”

    不等旁人出声,文道忙把万厚年少英明,金川武艺高强吹上了天,又拉着陈先生说要同路许久多照料。万厚既然说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勉强就这么定了下来。施诗借了快马去找时嘉,金川是见过时嘉开路的效果的,也没有托大。薛大人去调派兵丁,大家都收拾准备午后上路。

    正各自忙碌之时,金川一把拉住文道,面色有些不悦:“文大人,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文道假装瞧了瞧屋外:“不敢瞒着金统领,我确实想南下几日。到不全是为了什么吊诡的农灾。”

    金川放开文道:“那是为什么,此行只要确保殿下和玉神树安全返京即可。”

    文道:“郝英先生在黎弼县。”

    金川一愣:“儒山三贤郝英?”

    文道点头:“正是,金大统领是最清楚的,陛下不止一次提过郝先生,若能得知郝先生近况上奏陛下,也算是为人臣进了点心。况且,在下的义父邵俨与郝英先生也是多年旧交,替义父拜望一下,也算是进点孝。”

    金川:“那文公子怎么…”

    文道:“我要是明说了,万一咱们这勤勉好学的殿下要去,怎么办?”

    金川:“也罢,文公子年少,想得倒是周详,速去速回。”

    文道:“多谢金大统领了。回去这一路,也有劳大统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