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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潇湘奇案1

    莎莎笑着爬起来,挽起发髻,披上外衫,从床边柜子里取出一卷东西:“公子走后,那宋家的大公子就在京中犯了事。我想主子可能用得到这些。”

    文道一手揽过莎莎,一手接过那卷子东西,大略扫了一眼,里面详细写了宋孺自入百芳街后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谢了哪些个潇湘馆的姑娘都记下了。当夜之时,宋孺带着选中的女子出门,直到在客栈里宿醉贪欢,最后醒来发现女子已经被重物砸死。

    文道放下纸卷:“姐姐怎知我会关心此事?”

    莎莎躺在文道膝头:“公子走前问起过宋家,那宋孺一到百芳街,就被邵公子安排的人盯上了。等出了事,于掌柜便来嘱咐了此事。里面的情形,大半是于掌柜查的。”

    文道皱眉:“二哥的人?”

    莎莎:“嗯,邵公子来寻我,说想放个伙计在乐坊,平日里只管当成寻常伙计,让他多留意些各种消息,有事了可差那伙计去找他。公子不知道么?”

    文道心中猜测,兴许是那些铁骑军的暗哨,此举和李新李浩在京布置些人差不多,但只是摇头说:“这二哥也太小心了些。不过,于掌柜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莎莎:“公子若要查此事,记得抓紧一个人,那枉死女子的小童。”

    文道:“小童?”

    莎莎:“青楼里有点子名气的女子,多半有个尚未成年更不接客的小丫头跟着,即是服侍,也是跟着学些待人的本事。”

    又一番云雨,已是夜深,文道还是回了南宅。果然傅珊傅禾甚至翠儿都留在了万灵那里。只有邵忆等自己到深夜。

    文道不好意思道:“二哥,我…”

    邵忆:“如何,两位掌柜的那里可有宋孺的消息?”

    文道:“二哥果然料事如神。”

    邵忆:“少贫嘴,宋孺的案子,你如何打算?”

    乔远肖剑二人已将南行的大概告诉了邵忆。文道将南行之事化繁为简,一一和邵忆说了。说完,从怀中掏出羊皮古卷和莎莎给的纸卷。邵忆大略翻了,古東和文他自从听文道说过后,倒是去学了学,也认得一二。但也不是现在着急的事。眼下要紧的,是宋孺的案子,既然应承了宋家,总要去瞧瞧。邵忆更在意的,是文道找冷玉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年前又要去河山关,又要去小林寺。这么跑着,怕是会有危险。

    文道也不是当初托大的孩子,叹道:“没办法。不过,按陛下的意思,河山关还是金大统领与我同去,应无大碍。”

    邵忆:“没有大碍?亏得那九剑九的施诗姑娘是为了自家的事,若是歹人,你行事又如此莽撞,怕是命都没了。”

    文道:“哪有什么莽撞,我是瞅准了…”

    邵忆:“你还是小心的好。”

    文道也不再争辩:“二哥在乐坊安排了人?”

    邵忆:“嗯,我爹又调了些人过来,乐坊,戏园,商街,南城,这宅子周遭,都安排了人。乐坊的人莎莎知道,商街的人翠儿知道,南城的一部分人陈伯知道。不过你不用多操心,他们也就是多注意些消息,需要的时候,我会安排。如果我这边出了意外,他们会有人找你。”

    一听意外,文道急道:“二哥!”

    邵忆示意文道轻声:“大抵不会有事,以防万一。毕竟,按我的消息,回了飞鸟城的,只有東圭和宫伟。”

    文道不明所以:“啊?不是说除了柳宗…”

    邵忆:“景久又折回来了,但目的是什么不知道。要是咱们之前所料不错,景久能数次出入皇城,现在他潜在上京,可不是闹着玩的。”

    文道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我知道了。”

    邵忆:“休息吧,这些日子,宋孺的案子,九方兄的书卷,还得再请曹桦兄来瞧瞧这卷羊皮。康王身子好了不少,但仍很虚弱,陈伯那总要去一次,郝先生的事情你最好也去一趟儒山找下李掌院,有的要忙的。啊,还有,你答应了九剑九的人,去找那秦雁。”

    文道听了,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拖着疲倦的身子爬回了床上。不过,自己好像不管何时,只要让二哥教训一顿,就会踏实许多。一觉躺倒天亮。

    文道只在秘疏监向晁大人点了个卯,午时不到,就跑去了司律院。晁大人自从万厚和冷公公坐在自己秘疏监等文道办差等了几次后,也不再跟文道摆什么冷脸。文道要做什么,都由着他。文道到了司律院,并不想惹人注意,招呼了一下看守的差役,就快步溜进了姚广的屋子。

    姚广见了文道,苦笑了一声:“可算把你小子给盼来了。”

    文道见姚广苦笑,以为宋孺的案子给他添了麻烦你,嬉笑着说:“哦?姚大人,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姚广却神情严肃:“什么未卜先知,皇卫大统领金川金大人专门来了一趟,嘱咐我说,宋耀的案子你不回京不要开审。我本已过了一堂了,你不回来,这第二次堂迟迟开不得。”

    文道:“金大统领?他可说了,是谁的意思?”

    姚广盯住文道:“说了,你的。”

    文道:“啊?我的?”

    姚广:“文监证返京之前,先不要仓促定案,原话。说吧,你是不是为了讨玉神树,拿宋孺的案子和宋家做了交易。”

    难怪姚广神情严肃,他可是最不喜欢这种事的,文道忙解释:“我确实是和宋家做了笔交易,可交易的是秉公办理此案。我还在七殿下和金大统领面前夸口,说您姚广姚大人处事公允,断案如神。”

    姚广:“哼,若是公允办案,那这宋孺就是不死,也该发配去了。”

    文道:“哦?姚大人觉得,就是宋孺下的手?”

    姚广扬起手中卷宗:“不是我觉得,是只可能是他。唯一的疑点,是宋孺并没有杀那青楼女子的动机。但证言里,是夜,他醉酒贪欢,酒后一时失手也在常理之中。”

    文道忙结果卷宗,一一翻看。果然,从潇湘馆,到客栈,多有证人。当夜除了青楼女子的小童去给女子补过一次妆容,客栈的伙计去送过一次酒水外,再没人去过。文道:“这小童和伙计…”

    姚广:“伙计管着一层楼的客人,旁的客人也唤过他。至于那小童,她走后,仍有人听见房中寻欢作乐之声。要不是文大人平日里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换了别人,我早就定他个斩监候。”

    文道抱着卷宗,摊在椅子上。姚广坐下来,缓了缓语气:“你是预设了宋孺不是凶犯,想的都是如何为其脱罪?”

    文道点点头。

    姚广继续说:“你也是儒山里法政科出来的,该如何做,也请楚。至多咱们再重头查一遍就是。”

    文道:“姚大人查实的事情,在我这便是实情了。现在得想想,真是这宋孺酒后失手杀了人,又当如何。”

    姚广:“你这人,怎么非此即彼。我也没说查实,我只说,依照目前的情况,只有宋孺有杀人的可能。”

    文道有些泄气的翻起手上卷宗,又将莎莎给的东西拿出来对照。姚广瞧了,问:“这是什么?”

    文道:“百芳街上几位掌柜的朋友猜我可能会插手这案子,将宋孺踏入潇湘馆开始到被州司衙门带走的行踪列了出来。还专门嘱咐我那个小童至关重要。可如今,这里记的和姚大人的卷宗一般无二,没什么用处。”

    姚广要了过去,看了看:“宋孺换过两次姑娘才变成死者服侍?”

    文道:“嗯,我在离州就听说,他喜欢善舞姑娘的婀娜身段,潇湘馆则以琴箫丝竹见常,所以换了两个,怎么?”

    姚广:“那他为何不去个善跳的园子?”

    文道:“最善跳的园子凤来仪算是孔家产业,宋孺此次来京是要周旋他宋家矿产走官船之事,算是犯了做车舟生意的孔家的忌讳。我还曾以为就是孔家下的手…”

    姚广却不等文道说完,催问道:“凤来仪?没有旁的善舞的园子了?”

    文道:“也不是没有,不过这宋家也是大户,出来玩乐自然要去最好的。”

    姚广大叫道:“来人!”

    文道被姚广吓了一跳:“姚大人,你这是?”

    姚广也没空管文道,草草写了份文书用了印,递给进来的书办:“差人去潇湘馆,把这两个女子带来。好生带来就是。”

    书办接过文书办差去了,姚广才对文道说:“现在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说的是宋孺醉酒误杀,若是误杀,那就是碰巧是这个姑娘,死得冤枉。可如果先后换过两次,那便是专门挑了她一个,这可就难说了。”

    文道:“怎么?宋孺喜好善舞的,换了两次,不也是正常。”

    姚广:“偏偏又换成对头家的凤来仪出来的姑娘?”

    文道大吃一惊:“啊?那死去的姑娘是凤来仪出来的?可…可离州时,宋家说那姑娘是鹤园出来的。”

    姚广:“对外的说法,抬个身价罢了,实际是凤来仪里和老鸨不合,跑去潇湘馆的。文公子,怕是真的如你所想,这宋孺是被人陷害的,只是这手法高明,差点骗过咱们。走,再去看看宋孺去。”

    文道:“哦?宋孺在司律院的监牢里?”

    姚广带上官帽就往外走:“还不是你文大人手眼通天,皇卫所金大统领亲自登门关照的人犯,我不敢审下去,他刑部就敢要人了?”

    文道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行了姚大人,我的姚大哥,就别笑话我了。”

    两人拐过几个弯,来到司律院深处的监牢。这监牢不大,司律院只管审案,人犯若是服刑,都是拉去刑部,只有正在审理的人犯才在羁押在这里。监牢上下两层,不过不是一层和二层,而是一层和地窖。一层的房间甚至算得宽敞舒适,毕竟,在审的,有可能毫无罪过,若是哪个贵人高官来了,或是哪个人犯家使了银钱,审结前都安排在一层。而地下,就是另一回事了,狭窄,昏暗,潮湿,除了破烂的监牢,还有刑房。偶尔惨叫声从地下传出,让人心惊肉跳。

    这宋孺自然是在一层,两人来时。宋孺正坐下窗下,借着日光看书。瞥见姚广来了,也不起身,甚至头都不抬:“这位大人,几时再审宋某啊?”

    姚广低声说:“他肯定是觉得家里会疏通关节救他,等你呢。”示意文道上前。

    文道请狱卒打开牢门,走了进入。有床有桌有椅,石墙刷了灰漆,但还算是干爽。宋孺见到文道,抬头道:“这位大人看着眼生。”

    文道:“鄙人文道,司律院五品监证。”

    宋孺:“您回来的好快啊。文大人请坐,这里虽是牢狱,却还算干净。”

    文道在椅子上坐下:“呵呵,记挂着宋先生呢,自然要快些回来。”

    宋孺:“草民何德何能,劳大人记挂。”

    文道:“令尊已将玉神树献给了朝廷,令尊聪慧,知道这朝廷的脸面,损不得。就冲这,宋先生也不能算是草民啊。”

    宋孺站起了身:“文大人,家父是家父,我是我。”

    文道示意宋孺坐下:“宋先生来了上京,直接去了百芳街?没去别的地方?”

    宋孺轻轻坐在文道对面:“本想第二天去烟梧月,可就遇见了这等事。”

    文道:“不仅令尊,连令嫒杏儿姑娘,都嘱咐我要为宋先生洗了这个冤屈。”

    宋孺:“哦?小女还惊扰了大人?”

    文道:“没有没有,是我求杏儿姑娘告诉我郝先生的所在,见她忧心宋先生的事。”

    宋孺:“在下,全仰仗文大人了。”

    文道:“文某定会秉公办理。”

    宋孺又起身一躬到地:“只求文大人还我清白。”

    文道出了监牢,姚广追上来问:“如何?”

    文道:“他说自己是冤枉的。”

    姚广:“他当然说自己是冤枉的。”

    文道:“未必,我说他爹和他闺女都拜托我要救他,如果真是他干的,他应该再…怎么说呢,心诚一点。姚大哥,你审他的时候,他可有什么说法?”

    姚广:“一口咬定不知道。奇的是,若是旁人,会说自己遭人陷害,但宋孺只说不知道,醒来就看见身边女子死了。”

    文道:“呵呵,也难怪这宋家能成气候,老爷少爷都真沉得住气。”

    姚广:“哼,他沉得住气,我可沉不住。走,去看看那两个青楼女子。”

    两名青楼女子被带到司律院,一个个小心翼翼。姚广劝了两句,问起当日情形。一女子说,老鸨吆喝着这是大主顾,让自己好生伺候。这女子精于琴瑟,宋孺又出手不凡,自然是精心侍奉。弹了两曲,宋孺让他跳舞。“舞技本非我所长,只好勉强应付。不料那宋孺,看了一半,竟把我退了出来。不过,也给了不少的银钱。”

    姚广听了,又问另一个女子:“知道了,那你呢?”

    另一个女子被换进去后,宋孺直接问她可善歌舞,这女子自知论舞技胜不过之前的姑娘,便实话实说了。宋孺也是赏了点银钱就打发了。两人出来后,都和老鸨说宋孺喜欢善舞的姑娘,老鸨只好去别的房里请来当日惨死的女子。那女子在园子里名唤燕环,是进了潇湘馆后起的,意为身姿如燕的舞者,不是来到潇湘馆,而是归还于潇湘馆。

    余下的,便是宋孺和小童的证词。燕环以一只舞曲,撩拨的宋孺心猿意马,当即掷下重金让燕环陪伴。在潇湘馆里只是微醺,又将燕环带到自己在百芳街对岸的客栈。客栈里寻欢至子时,还让小童入内为燕环梳妆,明显是还要求欢。小童出来后不久,外间就又能听见交合之声,之后又唤客栈伙计送了一次酒肉,才偃旗息鼓。

    小童的证言里,子时如房内补妆时,燕环虽赤身裸体,但神色如常,并没有异样情形。宋孺一直在床上,哼着曲儿喝酒,一副志得意满。梳妆后,燕环便打法小童回了潇湘馆,只说次日再来。

    伙计则并未进们,开门接酒肉的是宋孺,但言之凿凿看见了燕环自己坐在镜前。之后便没了什么声响。

    文道和姚广将当夜之事又如此梳理了一遍,还是没什么进展。文道叹了口气:“看来真是这宋孺酒后失手?难不成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凶器呢?”

    姚广:“凶器在库房放着,撑窗子的杆子。”

    文道:“去潇湘馆和客栈瞧瞧?”

    姚广:“正有此意。”

    两人有带了几名差役去了潇湘馆。午时刚过,到是百芳街冷清的时候。潇湘馆连掌柜的都不在,只有一个老鸨给二人引路,一路絮絮叨叨说着燕环这姑娘多可怜,在凤来仪被欺负了,才跑了出来。在潇湘馆刚过上几月舒坦日子,就遇到这等事。二人也无暇细听,查验了当日宋孺曾用的暖阁,并无什么收获。跟老鸨问起燕环的小童,老鸨把正在后厨刷碗的一个小姑娘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