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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潇湘奇案2

    小丫头手里还在揉着抹布,不仅是脏兮兮的罩衣上,连蓬乱的头发上都带着水渍。模样虽然狼狈,但还是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的走到近前:“大姐,您叫我。”

    那老鸨掩着口鼻,一脸的嫌弃:“这位官爷找你问话!”

    这小童屈膝道:“见过官爷,该说的,奴婢在大堂上都说过了。”

    文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回大人,奴婢没有名字。”

    文道:“哦?”

    小童:“我是园子买来的孤儿,给姐姐们梳妆打扮端茶倒水的。等哪一天我能接客了,才给取名字。姐姐们就喊我们丫头。”

    文道:“那你是就跟着燕环姑娘一人,还是要侍奉几个姐姐?”

    小童:“以前小,哪个姐姐忙碌了,就去跟着。自打燕环姐姐来了,便只侍奉她一个。如今她这般走了,没有姐姐敢要我。”

    文道见这小姑娘,还是一脸稚气,只是穿着破旧的布衣,与这声色犬马之地极不相称,谈吐却很有条理,不像是吓怕了的小姑娘。便转身问老鸨:“这孩子是本案重要人证,这些日子不得再让她做活,随时等候司律院传讯。”

    老鸨满脸堆笑:“这位官爷,不过是个轻贱的丫鬟,放在这让东家掌柜的白养活她,也不是个事啊。”

    文道皱眉:“那我将她带走,案子审结再说。”

    老鸨:“这都由得官爷,这孩子手脚麻利,可是现在没有姑娘敢带着她。等案子审结了,兴趣有好心的留着她也说不定不是。”

    姚广一直一言不发,在屋中四处查探,忽然说:“既然如此,小姑娘,带我们去当晚的客栈,你可记得?”

    小童点点头,就要带着姚广文道出门,

    文道叫住她:“别急啊,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去梳洗过。”

    小童怯怯的看了眼老鸨,老鸨没好气的嚷道:“死丫头聋啦,没听见官爷让你滚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小童一溜烟跑了。文道问老鸨:“为何燕环姑娘一来,就让这丫头去服侍?”

    老鸨躬着身陪着小心:“那燕环姑娘在对门的园子有些名气,听说是啊,被旁的姑娘抢了大客,掌柜的和主事的又没说什么,气不过就跑来了。我们掌柜的心善,给燕环姑娘的啊,是一点都不比对门少。可谁知道…”说着还假模假式的抹了抹眼泪。

    文道在房间周遭转了转,不大会儿,那小童梳洗打扮过后,又跑了来。虽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但看五官也还算标致,姚广招呼在房内查看的文道,跟着小童出了潇湘馆。

    小童在前面带着姚广文道和差役们过了石桥,来到河对岸的一间客栈。这客栈也是高阔的门面,一看就价格不菲。本来在上京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客栈,这出了人命,连看守的差役都是刚撤走没几日,还显得冷清。门前伙计见到当差的来了,心里叫着苦,脸上陪着笑:“官爷,有何吩咐?”

    文道:“带我们去出事的那间屋子瞧瞧。”

    伙计无法,招呼着姚广文道进了门。这客栈一进门绕过屏风,便是宽大的柜台,左右两侧各有楼梯。伙计领着文道向左手边走去,上了楼,却不见对面的房间。文道好奇问起另一侧楼梯通往何处。伙计解释说,这客栈为求清静,左右两侧的客房互不相通。左侧二层有客房四间,三层有客房三件。右侧二层客房十间,三层五间。能住这里的都是贵客,但也有个差别,左侧的房间更大,价码也更高。尤其三层的三间房,不仅屋子通透敞亮,还彻夜有伙计守着。宋孺住的,就在这左侧三层。

    姚广已来过此地,只有文道是头一回,前前后后瞧了瞧这客房,内外两层的大套间,还有临河的大窗,一切都是收拾停当,只可惜没人敢住。如今窗户紧闭,文道瞧了瞧支窗的柱子,紧实的卡在窗沿内。文道推开窗户,下面便是万红河,客栈的楼修的也算气派,但要说有人能从窗户进来,可也不容易。

    姚广:“瞧出什么了?”

    文道摇摇头:“啥都没看出来。丫头,那老鸨不让你回去,晚上是不是没地方住?”

    小童点点头:“全听官爷安排。”

    文道:“那你便住在这里吧。怎么样,怕么?”

    小童不解的看着文道,又转圈瞧了瞧这屋子:“不怕。”

    文道:“伙计,到这案子审结,这姑娘都住这间屋子了,要多少银钱?”

    伙计更是不明所以,看着文道发愣,半晌憋出一句:“官爷稍后,我去问问我家掌柜。”说完就一抹身就要出去,姚广叫住他:“把那夜当值的伙计也喊来。”

    伙计点头如捣蒜,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姚广拉住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文道:“这孩子没地方住,我还想试试若是夜半走窗,会不会惊着屋里的人。左右这间屋子也没人敢住,不如求个方便,也替这客栈涨涨人气。”

    姚广:“若是那掌柜狮子大张口,司律院可没有这个银钱。”

    文道:“姚大哥放宽心,钱我出,不过他若是敢要高价,我定然让他赔个精光。”

    姚广:“我猜不至于,不过,这孩子自己住这,真的没事?”

    文道看向小童,想了想说:“我去找些人来陪她就是。这屋子如此宽敞,住上四五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客栈掌柜带着那夜当值的伙计上了楼,掌柜的一副苦瓜脸:“姚大人,文大人,敢问这案子,几时才能审结?”

    文道:“怎么?掌柜的着急了?一日不结,你这客栈上下可都有嫌疑。”

    客栈掌柜:“文大人说笑了,分明就是那宋孺酒后失手。却害得小店…”

    文道:“哟,掌柜的这么肯定?那这案子你来判?”

    客栈掌柜:“不敢,不敢。小人一时心急,一时心急。”

    文道:“心急不得,不过为了能快点结了这案子,我得让这孩子住在这件房里。掌柜的,开个价吧?”

    客栈掌柜:“若是能早些结案,就让她住这好了。案子不结,也没客人敢来。”

    文道满意的点点头,还是摸出一个金钱:“那我多谢掌柜的了。”

    客栈掌柜:“这…这使不得啊。”

    文道:“算是这孩子的饭钱,再说,她一个孩子,我也不放心,可能找些隔壁红儿客栈的姐姐们来陪她。掌柜的不要亏待了人家。”

    客栈掌柜和相隔不远的红儿自然相熟,红儿那画舫的七仙女也时不时被带来他这里。听见了熟人,掌柜的也放安心一些。文道姚广又问了那夜当值的伙计,也没什么新鲜东西。便起身告辞,掌柜的送出门来,念叨着只盼早一日结案。

    姚广带着众人回司律院,文道则去了红儿的客栈。时隔多日,客栈的样子虽然没变,但七仙女已换过几次。除了小红儿,还有小白和墨儿外,其他都是换了新人。

    红儿这次没急着叫小白出来,反而拉文道坐下:“也有人要赎走小白,只是她一直不肯,怕不是对公子还有念想,我劝过她,她也不肯多说。眼瞅着已经二十了,我知公子心善,莫如公子说她两句,让她断了这念想。”

    自从莎莎说可能招小白和墨儿去做侍女,文道便自觉与此间已无什么瓜葛。如今莎莎那迟迟未动,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点头应承,又问起墨儿。

    红儿轻叹一声:“那孩子不一样,是个情种。原先钟情一个,被人弃了,往后再也没有了心气。公子或许不知,这画舫的姑娘,待人也要有三分情谊。若是无心无情,就难出门了。但她俩人与公子家那位天仙倒是时有往来,公子若不嫌,让二人去你府上做个丫鬟,也算是我和她们姐妹一场。”

    文道不敢应承,也不能不应。这事得问过莎莎和珊儿才是。干脆只说来意:“前些日子,潇湘馆的燕环姑娘亡故的事,红儿姐姐可知道?”

    红儿点头:“知道,闹了一阵子,说是还没结案。潇湘馆倒是找样生意兴隆,只是可怜了燕环,还有那客栈,这几日,都没人敢去了。”

    文道:“此番正是为此事前来,我让燕环姑娘的小童去住那间屋子了。又怕她一个孩子独处不便。红儿姐姐既然与那掌柜的相熟,若是无事,可否让些姐妹们去陪着?”

    红儿惊讶道:“这…死了人的房子,那孩子自己么?”

    文道:“我瞧那孩子不是寻常胆小怕事的,这么安排,即是为了早一日结案,也是免得她留在园子里遭人白眼。”

    红儿:“我去问问姑娘们,那客栈的屋子和吃食可都好得很,若不是这等事,她们巴不得呢。”

    文道:“屋子是不错,但是吃食,可比不得红儿姐姐这。”等出了红儿的客栈,文道觉得小白墨儿的事似乎比宋孺的案子还要麻烦。但此时没空细细盘算,纵马向城北跑去。乔远不解道:“公子还不回去?”

    文道:“去烟梧月,找秦雁。”

    肖剑:“公子有把握让秦雁教施诗姑娘武艺么?”

    文道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要找他还有别的事情,我想让他去偷偷看那客栈的屋子。”

    肖剑:“啊?偷?偷什么?公子不是刚安排了姑娘们去住。”

    文道:“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是趁着宋孺和燕环熟睡,有人潜进去杀人嫁祸。若是秦雁这上京飞贼都办不到,那就是办不到。至于姑娘们,她们在,正好可以看看是否容易被察觉。”

    乔远:“公子倒是好算计,我还以为你只是好心。”

    文道:“哼,真是好心,随便给她安置到哪,哪怕是交给妹子在商街掀门帘子,也比继续呆在这百芳街强。”

    乔远:“也对,不过,找秦雁用不着咱们去烟梧月。还让上次那两个皇卫兄弟去更妥当一些。”说着,带着文道肖剑拐了个弯,往皇卫所去了。

    乔远连卫所的门都没进,只亮了腰牌,和门前当值的铁甲卫耳语了几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先前那两名皇卫就出得门来。乔远略一吩咐,就折了回来。文道远远看着,啧啧称奇:“乔大哥在卫所这么厉害呢?”

    乔远:“不是我厉害,是康王爷嘱咐过。”

    文道想等着宋孺的案子有点眉目才去探望康王爷,按万宽说的,病虽未痊愈,但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可如今这案子看起来有些麻烦,只好再等几日。

    三人快马回南宅,虽然昨日才到上京,但文道觉得自己似乎亏欠傅珊傅禾许多。一到家,果然两人都眼巴巴的等着,许久没有这种一家人一起围坐着吃饭,这次还多了施诗姑娘。施诗被翠儿拉上桌,惊讶的问肖剑:“咱们不算是护卫么?怎么一桌吃饭。”

    肖剑有些得意:“都说了跟着文公子不错,今日师傅也已让人去请落英门那位弟子,晚间便到了。”

    结果饭吃到一半,秦雁就从房上飘然而至,还吓了郭婉一跳。文道笑骂道:“秦大侠,你怎么就改不了这不走大门的毛病呢。”

    秦雁:“文公子,我好歹是个贼,走正门被人瞧见,与公子声誉不好。说吧,找我何事?公子的情,我可是已经还上了。”

    文道:“主要是乔大哥和肖大哥有事,我这的,不值一提。”

    秦雁:“哦?雷刀门找我秦某有事?”

    肖剑:“嘿嘿,秦兄弟,确实是我雷刀门找你有事。”

    这一声兄弟,叫的秦雁有些发毛:“别,肖大侠,到底何事?”

    肖剑一指施诗:“教这位姑娘你落英门的身法。”

    秦雁:“我落英门确实女弟子不少,可这姑娘的年岁,再想学怕是…”

    肖剑:“你寻思什么呢,这是离州九剑九的高手,功夫在我之上。只是想找你学学身法。”

    秦雁:“这…我落英门的身法算不得什么上乘武学,可我只是个普通弟子,这传于其他门派…”

    肖剑:“这么吞吞吐吐干嘛,要不我也教你几招,咱们扯平?”

    施诗也起身道:“秦大侠,小女子诚心求教。”

    秦雁:“不是…这…二为别难为我啊。”

    文道附在肖剑耳边耳语了两句,肖剑险些笑出声来,转身对秦雁说:“好,我不难为你。不过…”话音未落,一拳打向秦雁面门。

    秦雁闪身躲开,嘴里叫道:“肖大侠?”

    肖剑却不闻不问,一拳接着一拳,秦雁只好于方寸间闪转腾挪,他身法奇绝,避开肖剑拳脚之时,还有空当叫冤。文道却笑着跟乔远大声说:“乔大哥,他若是敢出这个院子,便飞雷刀伺候。”

    乔远一本正经的点头,把长刀拿在手里,望着秦雁。肖剑则是一边追着秦雁,一边扭头对施诗说:“施诗姑娘,你可要瞧仔细了他的身法。”

    施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说施诗,连郭婉傅珊傅禾这些不会武艺的,也瞧着热闹,翠儿更是跳着脚喊好。

    秦雁嘴上大喊道:“文公子你喊我来就为了摆这鸿门宴不成。”脚下却游刃有余,竟一个闪身骗过肖剑,转着圈从饭桌上取了酒盏饮酒。肖剑见了,哀叹一声:“不用刀还是不行。”顺手取了院子里架子上木刀。

    秦雁忙摆手:“罢了,罢了。我答应你。你们这名门大派达官贵人可真是比我还贼啊。”

    文道笑道:“不妨事,过几日我便去河山关,定然拜访落英门认罪。”

    秦雁苦笑一声:“不必了,我在此做贼,无颜面对师门。这位女侠,你若不嫌弃,我将这身法走出来,只可惜,我也只是个半吊子。”

    施诗屈膝道:“多谢秦大侠。”

    众人重又落座,给秦雁添了把椅子。乔远才出声:“秦兄弟,这事,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秦雁摇摇头:“又不是什么秘术,不过是个练习脚程身法的法子。家师也没有不可外传的叮嘱。”

    肖剑:“好了,现在是我欠秦兄弟一份人情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找我。”

    施诗:“九剑九施诗,先行谢过秦大侠。”

    秦雁:“你们一个个那么客套,让不让人吃饭,我一听说文公子寻我,饿着肚子就来了。差点挨打不说,饭都不给吃么?”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起来,邵忆说:“秦大侠若是有空,就多来此走动走动。”

    秦雁一面往嘴里塞肉,一面含糊不清的说:“你说的啊,下次我要是饿了,就来找你们。”

    酒足饭饱,邵忆带着郭婉去了隔壁宅子。两间宅子早已打通,下面破了两扇门,上面阁楼间也架了长廊,收拾成了一间大宅院。邵安还是离不了人,郭婉和奶娘夜里得守着。邵忆平时就在书斋,入夜便去陪着妻女。只有翠儿,三天逗着小邵安玩闹,两天来陪着傅珊傅禾。如今文道回来了,倒是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边好。

    文道瞧着妹子,笑道:“翠儿,你带着施诗姑娘四处转转。明日秦大侠才能开始教她武艺。今晚,我还有事求他。”

    秦雁:“还有?又要下河?文公子你早说啊,上个月多热…”

    见翠儿拉走了施诗,文道掏出从傅珊拿借来的簪子:“用不着下河,我是请秦大侠,把这簪子人不知鬼不觉的送去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