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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行

    打了这一场,主客也都放松下来。乔远跟老门长说起离州之行和九剑九的事情,肖剑缠着乔夫人,狄锋为一行人安置。文道悄声问金川:“金统领,为何不换个兵刃再比过,也没见那少门长用什么高深功夫。”

    金川摇头:“我换个包铁的盾,人家换把破甲的刀,我换个纯铁的,人家再换个斩马刀。再重,我拿得动也舞不动。用盾牌做兵器,终究只是立足于守,那少门长深得雷刀真意,确实强过我。”

    万风也说:“有传闻,说狄锋自入三垣境后,对敌从不过三招。外人传以为神。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雷刀讲究的就是这迅疾如雷,一击必杀。”

    文道望了眼远处乔远的身影:“乔大哥也厉害,怎么没觉得刀法这么霸道。”

    万风:“乔大哥即是大侠客,又是公门人。公门中人,有时不需那么狠绝,胜之即可,杀之不必。久而久之,就成了今日模样。当日他和那时嘉比试,若是两刀将其杀了伤了,咱们那离州之行怕是麻烦就大了。”

    几人安置好住处行李,有在此习武的孩子来请几人去用饭。雷刀门在此地,除了老少两位门长和几个教头,就是新入门不过一两年的后生,大部分练了几年的,都已在衙门当差,个中翘楚,则入了皇卫所。是以这皇卫的金大统领,实乃雷刀门的座上宾。无论是老门长,几个教头,还是才练武没几年的半大孩子,都很是热情。至于文道,本来算不得什么贵客,但他与乔远肖剑二人相处不错,又花了心思请来九剑九和落英门的人,也得礼遇。故而,金川挨着老门长,文道得以靠着狄锋就坐。

    饭吃的差不多了,文道忽然悄声和一旁已经熟络一些的狄锋说:“少门长,咱们这,可行得比武招亲?”

    狄锋比武时不苟言笑,这会儿倒是随和的很:“倒是有的,不仅门中子弟,就是上京周边的其他门派,也会给狄某几分薄面。可这比武招亲,多是父辈为自家千金操办,文公子是想为哪家千金寻个良配?”

    文道:“不是什么千金,前几日说起,肖大哥为了护我周全,一直未曾娶亲。我要给他寻个京中的大家小姐,他却说喜欢习武的女子,我是想为肖大哥比武招亲。”

    狄锋怔怔的看着文道,忽而提了声音:“肖剑!”

    肖剑和万风秦雁还在和几个教头拼酒,听了狄锋叫唤,跳了过来:“少门长。”

    狄锋:“文公子说,要为你比武招亲,可有此事?”

    肖剑脸刷的红了:“公子,咱不是说好免了此事了么?”

    文道笑道:“几时说免了的?难不成你一直不娶?”

    乔远刚听了狄锋的声音,也走了过来:“公子,这比武尚可,九剑九和落英门的高手在此,也不好我雷刀门专美。可招亲之事,太过招摇,还是…”

    文道打断道:“少门长,这二人就是这个性子了,我若是不催着,怕是不知要拖到何时,到时候别人不说什么,乔夫人也会记恨我的。”

    狄锋:“我妹子不是那样的人,更加公子有这番心意,该是我们感激公子。不过为男子招亲,闻所未闻。我雷刀门行事素来规矩,实在不好做这等让人议论的事。”

    文道:“哦?乔夫人是少门长的胞妹?怎么乔大哥从未提起。”

    狄锋:“他行事一向如此,公子便可知,让他去张罗什么比武为视如己出的肖剑招亲,确实不合适。”

    文道:“那如何是好…”

    几人商量到一半,也吸引了老门长,金川和乔夫人的注意。老门长听了文道所请,也有些犹豫。倒是乔夫人:“爹,大哥,文公子有这个心意,自是好事。既然可以比武招男子为夫,为何不可比武招女子为妻?又不是什么犯王法的事情。剑儿也确实不小了。”

    “师娘…”肖剑的口吻像是央求,却不知,求的是招亲,还是不招。

    乔夫人瞪了肖剑一眼:“还不是你挑三拣四,若早依了文公子,挑个京城里的小姐,怎么我雷刀门还能让你娶不上媳妇?”

    金川忽然说:“肖剑即是你雷刀门弟子,也是我皇卫所的人。少门长不想坏了规矩,那就以我皇卫所的名号下帖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吃惊。雷刀门再怎么说,也算是个江湖门派,闹些个比武招亲,也算合理。可皇卫所下帖子比武招亲,可比比武招女子为妻更稀罕。

    狄锋忙说:“金统领,这如何使得…”

    金川:“如何使不得?不光是肖剑,皇卫所还有不少弟兄,忙于朝廷百姓,比起京中那些莺莺燕燕,他们若能找个习武顾家的媳妇,也是好事。”

    文道笑了:“金统领是要搭这个便车啊?好事,好事。”

    此时老门长说道:“金统领既有此意,那我雷刀门也不能不识抬举。这江湖上的帖子,仍有我雷刀门下。咱们也不说比武招亲,就说,请上京周遭的各门派,无论男女,都来决一胜负。届时,可让皇卫所的弟兄们也来比试,如何?”

    金川点头道:“还是老门长的办法好。让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互相看对了眼,就在老一辈面前给他们定下喜事。我回京就安排,皇卫中二十以上的,无论是小伙子还是鳏夫,只要没有正妻的,都可来比试。”

    大伙都称赞这个办法好,只让女子比试,帖子也不好下。这样男女都来,比武分开就是。正交口称赞之际,万风叫道:“金统领,不娶媳妇,就想比武的不行么?”万风是皇族远亲,又是内侍近卫,早已婚娶,一听金川的章程,岂不是自己连下场的资格都没有,顿时有些着急。

    金川:“不行!你日日出了皇城就是在所里和人舞刀弄枪的,还没打够?”

    文道:“安排倒是不错,可…你们这又是雷刀门又是皇卫所的,那我干什么?主意可是我出的…”

    金川:“公子届时来观礼即可。”

    老门长也笑道:“公子能来,便是我等大幸。几位明日还要出远门,河山关路途遥远,今日七月初八,咱们就定在中秋佳节,不做比武招亲,就做比武寻媒。”

    入夜,文道饮了酒,明日又要早起上路,便早早躺下,半睡半醒间,有人敲门。往常能夜里来敲门的,不是家人,就是乔远肖剑。文道摇晃着打开门,却见到秦雁和墨儿。

    文道晃了晃脑袋,才想起,雷刀门内安全的很,乔远和乔夫人小别重逢去了,肖剑也去和门内兄弟叙旧,忙整理衣衫:“二位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墨儿:“我来谢谢公子。”

    文道:“是秦大侠拿你的钱赎你出的门,谢我做什么。”

    秦雁向来随性,这会儿却正经的很:“墨儿姑娘愿同我浪迹江湖,我也来感激文公子。”

    文道见二人颇有些郎情妾意的感觉,也觉欣慰:“你们要浪迹江湖我是不管,不过,得先把应承我的事做了啊。除了施姑娘,这雷刀门可是也将你视为贵客。”

    秦雁:“我这点微末功夫,不足挂齿,既然施诗姑娘和雷刀门老少门长瞧得上我秦某人,我自当尽力而为。但,我还有一事想拜托公子。”

    文道:“那你早说啊,我这明日就走了…”

    秦雁:“就是河山关的事情。”

    文道:“落英门么?”

    秦雁:“是,也不是…河山关以北,洹水河上游,有处农庄,种有果树。公子若有空,请去瞧瞧。”

    文道:“怎么?正是好时候,去偷果子吃么?”

    秦雁:“那农庄,收养了些弃儿和孤儿,平日里得落英门庇护,筋骨不错的孩子也会去落英门习武。我便是那里出来的。之前时不时还能听到些消息,如今已经三月没有动静。劳烦公子帮我看上一眼缘由。只要那农庄安好,我便放心了。”

    文道:“皇卫所的人说,你之前盗得的宝物,都换成了钱财请人送了出去,就是送去那里的吧?”

    秦雁:“都是些没人养没人要的孩子,我是贼,他们可是无辜的。”

    文道:“皇卫所的消息,说你偷得都是些有恶名的富户,甚至有些人钱财来路不正,丢了都不敢报官。他们便睁一眼闭一眼。我司律院只管审案,不管拿人。你是不是该下大牢做苦力,等你被别人抓到大堂上那一刻再说。那农庄,我自会去。”

    秦雁:“多谢公子。”

    文道:“墨儿姑娘,哪天这小子要是被人捉了,你就去找小白去。”

    墨儿笑了:“才不能让他被捉,他要带我去寻遍大宁最好的画师,我要去学画。”

    文道瞧着两人不远不近斗着嘴离去的背影,泛起一丝暖意。这江湖,或许真比朝堂好上百倍。

    乔远肖剑和乔夫人,还有老少门长依依惜别。一行七人又上了东行的路。除了金川和两名赶车的,剩下四人都有些没精打采,看来昨夜睡得晚的,不止文道自己一个。一行人缓缓走着,看尽初秋景色,越远离上京,住户越少,但官道两侧,出了无法耕种的乱石荒山,就是不小的庄园和田产。

    文道慨叹道:“难怪汪笙兄说上京城周围已无田产可做封赏,这一眼望过去,都是有主的地。”

    乔远:“卫所里多少弟兄为了能在上京城边弄上这么一小块田地,要足足做二十年风餐露宿的活计。”

    金川:“二位也应往好处看,正是太平盛世,人口繁盛,百姓安居,才有这般景象。若是战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倒是有的是田地。”

    万风从不为这等事发愁,听了几人言论,喊道:“这些地都是什么人的?都是寻常百姓家么?”

    金川笑了,指了指万风:“大半是皇室勋贵的,像你这样人家的。”

    万风:“可家父说,如今万氏旁支,少有出世做官的,叮嘱我要多为朝廷效力。”

    金川:“既不做官办事,也不耕种行商,做个富家翁,是多少人所求。”

    众人一路闲聊,不紧不慢安安稳稳的走着,日间有饭庄就去吃口热的,在荒野就对付口凉的,晚间有客栈就多歇两个时辰,没有就在官驿的通铺上打发。如此行了五六日,已远离上京城,官道两侧也从庄园田地,变成了荒山土丘。

    一开始的新鲜感已经褪去,大家都心急着早一点到河山关。此番文道就是不能去洹水河回心亭,受了秦雁的托付也要去次城北的农庄看一眼。金川也想着,能见见故人。听闻当初提携自己的戚老将军年事已高,已卧病在床多日。几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正翻过一处山岗之时,远远瞧见几十号人围着几辆马车,在官道下面聚成一团。这一路瞧见的商贾不少,并不稀奇。几人本想快马经过,却见到那人群中,有明晃晃的出鞘刀剑。

    文道看了眼金川:“大统领,这,不好做瞧不见的样子吧。”

    金川皱着眉头张望了一会儿:“一伙人是商队,另一伙却不像普通盗匪。走,摸过去瞧瞧。”

    留着两个皇卫看着车马,五个人下了官道,小心翼翼的向那群人摸了过去。离着还有十余丈,躲在乱石之后,便听见那处人群喧哗。

    商队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不卑不亢的说:“各位好汉,是哪个山头的?这趟货乃是河山关宁老爷托我们黑水帮走的。各位好汉给个面子,这点黄白,请各位好汉喝酒了。”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支袋子扔了过去。

    对面为首的是一光头大汉,接过袋子瞟了一眼:“呸!这点儿钱,打发叫花子啊。乖乖把钱和货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头领:“各位,在这条道上走的,哪个不得给我黑水帮三分薄面,还是不要欺人太甚。”

    光头啐了一口:“什么狗屁黑水,爷爷把你们杀光了,看你还有没有面子。”

    头领身后的几人已然怒不可遏,手纷纷按在腰间刀剑上。几个赶车的人,看着像是普通商贩,一个个都瑟瑟发抖。

    头领还是强压着火气,悄悄示意身后的人冷静:“一定要赶尽杀绝?”

    光头挥舞了两下手中大环刀:“你问问我这刀,看他答不答应。”

    头领面无惧色向前一步:“来吧,我与你放对儿。你若赢了,钱和货你都拿去,放这些人一条生路。我若胜了,你就收着酒钱吧。”

    光头却喝到:“狗屁狗屁,都是狗屁,给我一个不留。”说罢,也第一个提着大环刀冲了上去。身后一众大汉,也都各持兵刃扑了上来。头领身后几人,也只好拔刀应战。一群人打成一团,商队这边多是好手,但光头一伙人多势众。商队的护卫多数是以一敌二或以二敌三,只能勉力支撑。

    文道问金川:“大统领?”

    文道还想商议一下,万风已经拔剑走了出去。金川一把拉住万风;“管是一定要管,但咱们先得想好,是以雷刀门的名义江湖救急,还是以朝廷的名义缉盗护民。”

    文道没时间仔细推敲这其中得失,就想着或许走江湖的规矩以后方便一些,就看向乔远:“乔大哥,可否以雷刀门的名义…”

    乔远点头道:“这黑水帮和九剑九差不多,虽与我雷刀门没什么交情,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我雷刀门助他,未尝不可。”

    金川听了,松开万风,乔远也对肖剑使了个眼色。两人顿时如脱缰野马,冲了出去,乔远也提起刀:“金统领,既然是我雷刀门的名义,就劳烦您看着点文公子了。”说完,从容起身绕过遮挡几人的乱石,十余丈外扔出刀鞘,正中一名劫匪。

    那劫匪应声而倒,斗成一团的两伙人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肖剑和万风一刀一剑,已如狂风暴雨般卷了过去。两人不下杀手,刀剑避开要害只往拿着兵刃的胳膊上招呼,接连放到两人,直奔那光头而去。乔远在后面喝到:“哪里来的毛贼,敢在我雷刀门眼皮子底下行凶。”

    商队的护卫得了助力,士气大振,以少敌多也渐渐占了上风。劫匪一开始乱了阵脚,那光头竟也临危不乱:“不过多了几条疯狗,一起杀了!”顿时重整起贼众精神,自有长短配合的兵刃来战肖剑万风。奈何两人高出场中众人太多,以二敌众还在步步紧逼。乔远也不紧不慢的朝着光头走去。

    光头眼看已吃不下这队人,高喊声:“散了!”众劫匪纷纷弃了自己的对手,照应着负伤的人,聚合在一起,缓缓后撤。乔远很是吃惊,他也见过一些贼人,都是胜时如豺狼虎豹,逃散起来就成了过街老鼠。这群人,逃走时竟然也知进退。眼见着贼寇渐渐退去,乔远长刀挑起地上一柄宝剑,看准了一个受伤落在后面的人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