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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随遇而安

    “随遇而安”这四个字浅浅的刻在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桃木薄板上,一笔一划,十分方正,清秀的字迹与粗陋的木板并不相配,而易安还是郑重其事的将它悬挂在床头,本来想挂在门口的,但是会受到一些小孩的石块攻击,还是放在房内比较稳妥。

    易安今年十三岁,目前孤身一人住在洛水村口的一处简陋的茅屋里,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抚养易安的沈大娘还在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易安,这块木板,乃是他母亲所留,希望他不管在哪里都能平平安安,可易安自打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母,这个词语只存在于沈大娘的口述里,随着年岁的增大,他的好奇心变得越来越强,沈大娘对易安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可每当易安想要追问更多父母的事情的时候,沈大娘就会摸摸他的头,闭口不言了。

    可是,几岁的孩子,正是对亲情最渴望的时候,怎么会轻言放弃呢?小易安实在追问的紧,沈大娘招架不住,只好承诺:只要等到易安十五岁了,她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在村子里,十五岁是男子成年的年龄。到了这个年纪的男子,已经可以称之为大人了。

    从那天起,易安就盼望着自己能够快快长大,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十岁那年,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黄昏,去拾柴的沈大娘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回来,自从沈大娘失踪后,易安不得不学会自力更生。靠着一些善心村民的接济和自己四处搜刮食物,勉勉强强活到了今天。

    一大早,易安就睁开了眼睛,此时,外面天光依旧昏暗,在心中默念了几句“随遇而安”给自己打气后,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为了维持生计,易安每天天不亮就会帮村子里的人打水,换取一些食物,他收拾了东西,戴上一顶黑色斗笠,帽檐很大,足以将半张脸庞埋藏,便走出房间,掩上门,打水去了。

    “今天得快点,家里没柴烧了,还得出去拾柴。”

    心里默默盘算着,易安来到了村人的聚居地,二十来户人家里,有几户人家门口摆着一只水桶,易安陆续拿过水桶,去往离这里五里地的取水处打水,等到他将所有的水桶都灌满水时,村里的公鸡也正好打鸣了。

    当易安将最后一桶水放到主人家后,从这家人墙角下找到一只小碗,里面装着一些零碎的吃食,都是一些剩饭剩菜,按照他们的默契,易安为他们取水,他们则是轮流供应易安些许饭食,伙食好坏全凭主人家心情,今天该轮到这家为易安提供饭食。

    易安也不介意,端起小碗,哪里还管是什么残羹冷饭,在斗笠的阴影下狼吞虎咽了起来,不一会就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将碗放回原处,想起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休息了一会后,易安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直秋冬之际,屋外给人的感觉并不算太好,更何况,易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正想着待会回去暖暖身子,突然,身后传来几声叫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怪物,又来我们村子,赶快滚出去!”

    “妖怪滚出村子!”

    ......

    声音很稚嫩,可话语中却埋藏着深深的敌意。

    易安藏在斗笠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脚下的步伐加快,想要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声音的主人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啪”的一声,一颗石块飞了过来,易安头上的斗笠被打落在地,想要藏住的半张脸一览无余,赤红的长发与瑰丽的瞳孔让他看起来是如此惹人注目,虽然年少,可脸庞已依稀看出不俗的清秀。

    而此时,赤发灼眼的少年正无悲无喜的看向他身后黑发黑眸的几个小孩,也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可双方的风采显然差了许多。

    易安并不想多做纠缠,在村子里受到同龄人的欺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为此生气,烦恼,架也没少打,可渐渐地,他也对此厌烦了,一个人独自在小茅屋里舔伤口的滋味属实不好受,加上经常念叨“随遇而安”这几个字,易安现在对他们是能躲就躲,实在碰上了就随他们去吧。

    身后的小孩仍旧叫喊着诸如“滚出去、妖怪”之类的话语,易安并不在意,他俯身捡起自己的斗笠,拍了拍,戴上,把自己重新藏在阴影里,准备离开。但身后的孩子们似乎今天并不打算这样了事。

    “杂种,没爹没娘的杂种,滚出去!”

    这一句话,让易安已经踏出去半步的脚硬生生的收了回来,这已经触动了他心中最软弱的地方,对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莫大的侮辱,他僵硬的转过身子,死死地盯着那说出这句话的小孩,那小孩生的人高马大,高出易安一个头,手中还握着一枚石块,显然,刚才打落易安斗笠也是出自他手。

    “刘荣,你不要太过分了。”

    易安强按着理智,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哈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这个杂种,有本事你把你爹娘叫出来啊。大家说是不是?”

    刘荣不仅没有收敛,言语中挑衅的意味反而更浓了,他身边的孩子也跟着他的意思纷纷起哄:

    “对啊,你看你生的这幅怪样,不知道你爹你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这种人还是赶快从我们村子里滚出去,我家里人都说你会带来灾祸的。”

    “滚出去!滚出去!”

    “.......”

    在孩子们凶猛的谩骂声中,刘荣轻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易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他是村长的孙子,一年前的那场大火几乎焚尽了他家的一切,至今都找不到起因,只有易安,自从那场大火后,他就拥有了火红的发,火红的眼,自从那以后,他爷爷就极度讨厌这个赤发灼眼的孩子,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一直想要把他赶出洛水村。

    刘荣一直想为爷爷做些什么好得到爷爷的夸奖,于是他就把驱逐易安看成头等的大事,纠集了一众小孩子,只要易安出现在村里就时时刻刻的过来欺负、羞辱他,今天在他眼里不过是寻常的一天罢了。反正现在易安怎么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直到他被一张尖利的小嘴恶狠狠的咬住了手腕。

    “啊!!!!你在干什么?疯子!”

    刘荣痛的大叫起来,疯狂的甩动手臂,想要把易安给抖下来,四周的小跟班们也从短暂的震惊中中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来帮刘荣,很快便演变成了一场多对一的围殴。

    小孩子之间的打斗虽说常见,可也是最不知轻重的,混乱中,易安死咬住刘荣的手腕,绝不松口,其他人看怎么也拉不下来,便纷纷用拳脚往易安身上招呼,不过片刻之间,易安身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了。可即便如此,他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死死咬住刘荣,现场刘荣的惨叫声一直没有断绝。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声话语打破了局面。

    “都在闹什么呢,都松手!”

    这声音极为阴沉,又透露出些许苍老,几个小孩听到这人的声音吓得赶紧收手,站立一旁,让出一条通道来,一位须发皆白,稍有驼背的老人拄着拐走上前来,此时易安仍旧没有松口。

    而正被易安折磨的刘荣见到来人后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冲着老人喊道:

    “爷爷,快来把这个妖怪赶出去,让他滚出我们村子!”

    那老人正是刘荣的爷爷,洛水村村长刘光正。

    听到自己孙子的呼喊,刘光正并不答话,只是脸色极为可怖,伸手就向易安抓去。

    易安只觉得脖颈上传来一股大力,随即自己就被提到半空中,狠狠的扔在了地上,易安身上本来就到处有伤,这一摔直接把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倔强的抬头与刘光正对视,老头的目光阴鸷无比,看的易安心里毛毛的,不过坚决不肯低下头去,好一会,刘光正才移开眼睛,转而向刘荣发问。

    “荣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这灾星打起来了?”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偏见,刘荣那里会听不出来,急忙答道

    “爷爷,这可不怨我,今天我出门,见到这小红毛,本想着和他打个招呼,谁知道他个条狗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咬上来,您可以问问我周围这些小伙伴们,他们都是见证人,您看看,我手都被他咬成什么样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被易安咬伤的那只手送到刘光正眼皮底下,手腕上两排极深的牙印,已然泛青紫色,确实渗人。而一旁的小孩也连连附和刘荣的说法,看起来乍有其事。

    见到心爱的孙子被这样对待,刘光正冷冷的瞥了易安一眼,心中想把易安这个灾祸赶出去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转头对一个小孩说道:“去,把村里的大人都叫过来。”

    很快,村里主要成员便都被召集起来,起初,他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看到易安和刘光正时,心中有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是和易安有关的事?”

    “难讲,估计是村长又在想着法找他茬了。”

    “唉,村长何必跟这么个小孩过不去呢?”

    “话可别这么说,一年前的那场大火不就是他引起来的?他是我们村的灾祸啊。”

    “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吧,我还是不相信,会是他放的火。”

    ....

    那场大火.....一想到那场大火,易安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些许,虽然他也不相信是自己放了火,但是自己外表的改变确实是从那一夜开始的,并且,他也想不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做过些什么了。

    人群中,许多村民窃窃私语,坦白说,他们中的多数人并不讨厌易安,甚至还挺认可他的,毕竟,这样懂事,勤快,长得还好看的小孩打着灯笼都难找。

    而讨厌易安的人,他们的理由则简单的多,他们都是那场火灾的受害者,一年前据说是易安引起的那场大火足以成为他们的理由。

    “今天将大家召集到这里,只为一件事,怎么处理这个灾祸?”

    在人群中央的刘光正发言了,他将刘荣招上前来,让他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刘荣自然乐意,在一票村民前,他眉飞色舞的讲述着自己是如何亲切的和小红毛打招呼,右手是如何被凶恶的小红毛咬伤,还添油加醋了不少情节,听得村民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易安。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是刘荣先动的手!”易安脸色苍白的为自己做着无力的辩解,显然,相比于刘荣的声情并茂,他显得无措极了。

    “唉,可怜的孩子。”

    台下众人个个都心知肚明,易安欺负刘荣?笑话,就凭刘荣平日里那股猖狂劲儿,事情是什么样,大家便了然于胸了。

    终于,好一番长篇大论后,刘荣终于结束了他对易安的控诉,还不忘给众人展示展示他狰狞的伤口。

    “大家都听到了吧?这灾祸如此的不识好歹,想必是没有家教的缘故,既然如此,我们就得替他父母教训教训他,为了让他吸取教训,以后好好做人,我提议,三个月之内不准他进入村子,如何?”刘光正想要借此事驱逐易安的想法一览无余。

    “三个月?村长,我.....我....求你别赶我出去,我一个人......外面......活不下去.......”听到刘光正竟然想将他赶出村子,易安急忙哀求,可刘光正丝毫不为所动。

    “这.....”

    “三个月,太久了吧,天寒地冻的,小孩子靠什么生活呢?”

    ......

    尽管人群中传来质疑声,但是刘光正可是洛水村的村长,有着一言而断的权利,没有人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强出头,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刘光正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终于把易安这个灾祸从村里赶出去了,三个月的冬天足够让他永远都回不来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