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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是祭品

    很快,两人便行走在雪地里,这里离易安的小屋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灵虚子并不打算使用法力赶路,他更想趁着路上的时间与易安交交心。

    毕竟,他已看出,易安这孩子,有很重的心结,他想多了解一些。

    “徒儿,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将来。”

    “诶,我吗?”

    易安感到诧异,心想这老头属实有些怪,多年来,除了沈大娘,没人会在意自己的想法,在自己一人生活的这些年,他更像是一个游离在村子外面的幽灵,只能远远的看着村子里的欢声笑语,然后独自坐在小茅屋里咽下残羹冷饭。

    就算是碰到灵虚子,他也觉得自己也只是麻木的顺从灵虚子的想法,成为那个去完成他的愿望的人罢了。

    可能对于灵虚子来说,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只是葬魂恰好选择了自己而已。

    不过灵虚子似乎会对自己挺不错的,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挨饿受冻了。

    想到这里,他便答道:“徒儿从小便不知父母模样。以前有沈大娘陪着我,现在沈大娘也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从此孤苦伶仃。”说起伤心事,易安的声音里已然夹杂了写啜泣声。沈大娘离开后,他无比怀念以前的日子。

    “如今有幸遇见师父,弟子诚惶诚恐,以后师父但凭驱使,弟子绝无二话。”

    “你...”

    “唉...”

    灵虚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作罢,易安的态度虽然让他说不出什么不是,但他只是觉得,十来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不应该是这样。

    “你不必说这种话,人生在世,当以自己的意志来活下去,为师虽然.....”

    “唉...”虽然想开导开导易安,但是灵虚子转念一想,自己不正是半哄半骗,才收下这个徒弟,交付重任的吗?

    他本是不情愿的。

    灵虚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揉了揉易安的头,二人不语,在茫茫风雪中继续赶路,不过,在路途上,灵虚子发现了一件奇事。

    路上风雪很大,鉴于易安还是一个小孩子,灵虚子会时不时停下来歇一会来让他恢复体力,在歇息的时候,他敏锐的发现,只要易安停下来休息,他身旁三尺之内的积雪就会慢慢融化,对灵虚子这样的修士来说,想办到这种事并不困难,但是易安,一个幼童,在他的体内,灵虚子没有捕捉到半点修为波动的气息,这便令人寻味了。

    只有两个可能,易安是一个修为远超灵虚子的存在,或者,易安身上藏着一个灵虚子都不能探知的秘密,前者不太可能,毕竟与易安接触的这段时间,不管是葬魂认主,还是与灵虚子的交流来看,他只是一个身世凄苦的孩童罢了,那边只剩下后面一种可能了,易安的身上藏着大秘密。

    但灵虚子只是思考了一会儿,便决意不再去想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不管易安是什么人,他首先的身份是葬魂传人,只要他拥有着葬魂,那么灵虚子绝对不会对他不利,不管他的身上有多少秘密,光复神朝才是灵虚子心中的第一件大事,为了这个目标,万死不辞。

    到了小茅屋门口,打开虚掩的门,在灵虚子的示意下,易安进门收拾。

    他进入房间,一日没回,这小茅屋也无甚变化,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令人安心。

    易安整理了被褥之后便爬上床,将床头那块“随遇而安”的木牌取下,牢牢挂在腰间,再将一旁的几本书揣在怀里,环顾了四周,屋内的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已被易安在前些日子当做柴火烧掉了,现在又要带走为数不多的物品。

    此时的小茅屋,看上去真有些家徒四壁的样子。

    有些唏嘘,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易安最后看了一眼,便背着东西出了门。再将木门用一段锈迹斑斑的铁链绑上。

    灵虚子站在一旁,看着易安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完。

    “师父,可以走了。”

    灵虚子点头,却拉住正想开始赶路的易安,在易安惊讶的目光中,他背上巨大的包裹便被纳入灵虚子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当中。

    “这是储物戒,内有一片空间,可以存纳所需之物。”灵虚子笑呵呵的将手伸到易安面前,让他能够细细看看。

    “这是仙家法术?”易安感觉特别新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神奇事物。

    “哪里有什么仙家,不过是取巧之物罢了。”灵虚子失笑,如果这就能被称之仙家,那这世间的仙家也未免太多了些。

    ......

    回去的路上,他没有再和易安走路回去,将易安的手紧紧攥住:“来,徒儿,为师带你飞一回。”

    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易安感觉到,身体渐渐变得缥缈起来,待他回过神来,已然与灵虚子漂浮在空中。

    身边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有些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只是,片刻后,他才感觉到,在飞速前进下,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究竟有多疼,他只能躲在灵虚子的背后,这才好受一点,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尽力伸出半张脸来,打量着这个全新视角的世界。

    ......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灵虚子尽心尽力,传他修炼法门,闲暇时为他讲解九州之事,终于在整整两个月后,易安的身体里,出现了第一缕灵气,这便代表,他正式成为一名修士,如今他的境界,名为引泉境。

    这些日子里,随着和灵虚子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易安也是渐渐打开了心扉,脸上逐渐出现了属于少年的独特的笑容,虽说不多,可一切,好像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可以了,徒儿,你现在可以完全的继承葬魂了,相关事宜为师已尽力准备,明日便随我前去吧。”在易安修出第一缕灵气的当天,灵虚子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易安心中也十分激动,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

    “今日,祭祀始皇,皇天后土,葬魂有主,已入修行之道,愿上天降下灵铠,佑其平安。”

    一处山顶上的平地,周围的积雪已被灵虚子用法力化去,这是方圆几十里最高的山,从这里望去,四周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此时这块小平地上摆着一方案几和一个蒲团,案几上的香炉中,三根熏香正在缓缓燃烧,淡青色的烟雾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今日的灵虚子,显然和以前有了极大的区别,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被换下,现在的他,峨冠博带,散发的气场犹如一位庄严的祭司,神圣而肃穆,易安也不遑多让,他也换上了一件赤色长袍,与他的发色相宜得章,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本来这仪式,应当在云泷城的天极塔,使用澜沧蛟龙血肉所化血灵香,再辅以各种珍宝异兽祭祀,沟通天地,才是最好,可现在为师也有诸多难处,在这器物上只能从简。”

    灵虚子暗自叹息,五位神将各有神兵,神兵又各有灵铠,当神将故去,神兵传承之时,新一代的神将会举行宏大的祭祀,将诸多宝物献祭与天地,才能唤出各自的灵铠。

    而且,这仪式办的越早越好,最好是在继承人刚刚踏入修行之时,这时唤出灵铠,灵铠便会十分契合修行之人所修功法,能发挥出莫大的实力,最有可能达到心神合一的境界。

    越往后拖灵铠的契合度便会越来越低,甚至会降低到普通法宝的水准,这是灵虚子不想看到的。

    身为万年不出的葬魂传人,易安唤出灵铠的仪式应该极为隆重,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好处,可现在,他能给的只有这些,不过几根最为普通的熏香和一堆从山里猎来的野兽而已。

    这是灵虚子的权宜之计,虽然现在手头比较寒酸,但是为了得到强大的灵铠,只能先举行祭祀,将灵铠召唤出来之后,以后再慢慢补足不全的地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多年的躲藏已经将他身上的珍藏消耗殆尽了,而且...他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自从来到这方天地后,灵虚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命消劫就已经....开始了。

    命消劫,是所有修士最恐惧到来的东西,但也是所有修士都要经历的东西,在九州这片天地里,气血,是修士的立身之本,当修士还年轻,能够在境界上不断进取,自身的气血自然会越来越旺盛,修士也会越来越强大,但一旦修士在某个境界停滞过久,寿元消耗的太多,气血自然衰败,那时的修士,只能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一刻比一刻,一息比一息的衰弱下去,更可怕的是,这个阶段是完全不可逆的,这就是说,命消劫一旦开始,便是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灵虚子逃亡途中受伤太多,又没有足够的丹药和灵材调养,这就导致他的命消劫早早地便开始了。

    不过,命消虽然不可逆,但修士可以借助外物,来延缓命消的过程,可灵虚子逃入此地后,发现这方小世界虽然偏僻,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他的实力,而且这里太过平凡,根本就没有什么灵物生长,无奈之下,他只能去猎取凡兽,可凡兽中的气血.....聊胜于无罢了,短短几年间,他的实力便从汇海境掉落到合江境,再加上这方天地的压制,此刻的灵虚子,至多也只能发挥出成溪境的力量。

    而且,随着他的衰弱,多年积攒的旧伤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灵虚子估摸着,自己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时间紧迫。

    如果自己时间能更多一点...如果自己能衰弱的更慢一点,那自己肯定会不急于现在急匆匆的在事情还未准备周全的情况下.....

    “唉....”

    摇了摇头,压下心中许多杂念,灵虚子稳了稳心神。

    “不过,器物可以从简,但仪式不可,易安,上前来。”

    听到他的呼唤,易安强行抑住激动的心情,走到案几边上。

    “跪下去。”

    易安顺从的直跪在蒲团上,按照灵虚子的指示,对天地重重的磕了九个头。

    待他完成后,灵虚子又指示道:“将葬魂取出来。”

    “是!”易安恭敬的答道。

    将右手横在胸前,易安闭眼,只心念一动,一道红芒闪过,待到易安睁开双眼时,葬魂已浮现在他面前。

    从半天取不出来到现在如臂指使,这是他两月来苦心练习的成果。

    只是几日不见,易安却觉得,本是赤红的葬魂,颜色似乎黯淡了几分。

    但他没想太多,毕竟现在的他,对葬魂根本谈不上了解。

    灵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在储物戒中取出一杆长枪,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法宝,外形却与葬魂别无二致。

    他大声喝道:

    “看着我!”

    灵虚子舞出一个枪花,开始了一段战舞,易安看去,只觉得古朴大气,雄浑无比,同时,他的口中也开始颂唱。

    “天命吾皇,正域开疆。”

    “万物灵主,睥睨八荒!”

    “......”

    本是清唱的颂歌,随着慢慢传透天地间,易安的耳边,竟然隐约响起了兵戈之声,越来越清晰,最后,仿佛自己就身处万军从中,参与一场残酷的厮杀。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竟然无师自通的跟着灵虚子的动作跳了起来,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可渐渐地,他已经舞的越发熟练,随着时间的推移,简直浑然天成一般,灵虚子反倒像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了。

    “不愧是葬魂传人”

    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的灵虚子,心中也不免暗暗赞叹,当然,并没有停下口中的颂歌。

    “昔有邪魔,扰攘四方。”

    “天生圣皇,奋武鹰扬!”

    “......”

    感叹着,灵虚子停下战舞,笑了笑,易安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已经开始散发,弥漫到他周身各处。

    葬魂顿时红光大放,与易安的身姿融为一体,虽然灵虚子的动作已经停下,可易安仍旧继续着,上下翻腾,如同一条翻滚的红色蛟龙,天地间狂风大作,连日光都黯淡了几分,这只蛟龙散发的气势,天地也要为之避让。

    熏香飘起的烟雾渐渐化为金色的光粒,笼罩着供桌前的祭品,那些山中猎取的野物,须臾间便化成了飞灰,换来的,则是金色光粒又壮大了几分,变成了一道流动的金色光幕,但这光幕极淡,几乎不可见,朝着易安流去。

    “......”

    “万族既护,九州既康。”

    “天佑始皇,长乐未央!”

    歌谣颂毕,可充满古韵的歌声依然悠悠回荡在天地间。

    一曲舞毕,易安持枪立定,他紧闭双眼,而灵虚子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在易安静静矗立的身体上,随着光幕的缠绕,数不清的细小光斑开始浮现,这些光斑呈现鲜血一样的血红色,慢慢蔓延,不断连成点,连成线,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直至连成...铠甲!

    “火烈铠!”

    在易安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这样一个名字。

    那是血色的铠甲,腿甲和胸甲已经清晰可见,而其它部位也已初见轮廓,显然,眼前的并不是这件铠甲完整的样子。

    虽然铠甲尚未完成,易安的双臂和头部仅仅覆盖了一层光膜,其它部位也看得出来,只是一些尚显粗糙的部件,但易安身上的光芒却已经开始褪去,已经要消失了。

    “没有诸宝祭祀,难道只能这样吗?”灵虚子心中苦涩,看来需要祭品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曦烈人皇在位时,斩妖剑将主逝去,他曾观摩过四大神将兵器中的斩妖剑的传承仪式,那场仪式的盛大,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令人惊叹,那堆积如山的天材地宝,祭祀后化成的光粒甚至汇集成了一道数人粗的光柱,将那斩妖剑的传承者淹没在内,待到他重新走出时,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套威武无比的铠甲,上面甚至能隐约看到花纹.....

    即使这样,可也有传闻说,那并不是完整的灵铠。

    相比之下....自己这里......

    想到这里,灵虚子心里十分自责,他为自己不能给易安一场盛大的祭祀感到羞愧。不由得低下了头。

    微弱的祭祀之力根本不能支持全甲化形,光斑已经开始隐去,只是还留着一丝始终未曾熄灭,易安能感觉到,此时的程度已经是他最大的能力了,再撑下去也难以支持了,他的精力已经快要耗尽了,只觉得饿三天肚子再挑五十桶水都没有这么累。

    但是心中不断有声音告诉他,如果今天不能成功,待到仪式完成,再想完善这件铠甲,就难如登天了。

    依旧在咬牙坚持着,可是依旧不肯放弃。

    冥冥之中的感应告诉易安,如果想要铠甲更加完善,那就需要更多的祭品。

    可是,哪里还有更多的祭品?

    巨大的压力下,易安耳边出现了许多哀鸣的声音,听不真切。

    “你....必..横死...身...魄灭”....

    “痛...恨你...诅咒...魂”...

    “葬...传人...死....地狱”.....

    .....

    这是发自灵魂的哀嚎,每一字都蕴含着莫大的恨意与痛苦,易安听到耳中,只觉毛骨悚然,同时,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许多疯狂的想法涌上心头,令他变得狂躁无比。

    “祭品!祭品!我要祭品!”

    灵虚子眼见易安情况似乎不对,一脸痛苦,暗叫不好,急忙想上前来阻止仪式继续进行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易安突然抬起头,双目竟然变成血红色,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邪气,口中大叫:“我愿让我自己作为祭品,奉献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