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霁其人（二）

    教室很安静，像个祭坛一样。

    语文老师杨萌在高台上布道，唾沫从涂得红红的嘴唇里喷出来，被整整齐齐地排列进信徒的经书里。

    陈一诺看着自己的语文课本感到眩晕。这是调药后的副作用，医生说过好几次了。

    药物副作用真好啊，几乎和陆云深一样好。

    吃了药之后，就连想要感觉疼痛的的冲动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隔绝外界的轻纱变成了玻璃房。陈一诺从玻璃房中向外窥伺，一个信徒被选中，站起来朗诵文章，语文经撞在玻璃墙壁上，雪一样地融化了。

    杨老师很久没有点过她的名字了，如果自己不在了，她会松一口气吗？爸爸妈妈会伤心的，但是爸爸会知道自己也是为他们好，爸爸会逼妈妈接受事实。

    布道板闪了一下，陈一诺的喉咙跟着痉挛一下，腹部突然火烧火燎，她发出了干呕的声音。环形涌来的视线把她钉死在玻璃圆盘上，她被看见了，很抱歉。

    杨老师中断讲课，她匆匆从讲台上走下来，红嘴唇担忧地询问：“玻璃房没事吧？”

    范文璐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师，我带她去吧。”

    她跑过来扶起陈一诺。陈一诺很想说她没事了，干呕止住了，但是说了反而会给所有人添麻烦，她任由范文璐隔着玻璃房把自己推出了教室。

    没有人的校园好漂亮呀，碧蓝的天和红色的操场沿着远处的小花园对折。陈一诺想要闻一闻塑胶跑道的味道，她拉拉范文璐：“我们去操场吧！”

    能在上课时间光明正大地离开教室，范文璐很兴奋，不用去医务室当然更刺激，但她还是担心地问了：“你需要休息吧？”

    “去操场也是休息。”

    “那我们从大门那边绕过去吧，这样老师就看不到了。”

    她们顺着楼梯走下四楼，才发现有个人正在跑道上跑步。

    不是学生，可能是其它年级的老师，但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好别扭。

    一个怪人。

    她们站在教学楼的阴影下，商议着要不要避开这个可能是老师的人物，可惜有点儿晚了。这个时间出现在操场和教学楼底下的所有人都很显眼，对方又与她们相对而行，她很明显看见了她们，便伸出手臂向她们挥手。

    陈一诺和范文璐都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她们本来是想要躲进教学楼的，但对方一边朝她们跑来一边大声打招呼：“一诺！”声响惊起鸟雀，正在上课的同学们一定也都听见了。

    怪人到两个小姑娘面前站住了，她把目光对准范文璐，“一诺，这位是？”

    范文璐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自我介绍。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怪人淡然地把视线转移到陈一诺脸上，陈一诺乖乖回答道：“她是范文璐。”

    她认错人了吧？她刚刚是认错人了吧！

    但虞开霁已经获得了她想知道的信息：“一诺，文璐，我把外套和公文包放到操场对面了，你们陪我去拿？”

    陈一诺后来问过，虞开霁怎么知道她在操场，虞开霁耸耸肩，说存粹是巧合。她参观完心理咨询室，去语文教研室找杨萌，得知对方在上课。她又不可能站在教室外瞎等，便站到了操场上。

    她怎么知道陈一诺在她们两人之间？虞开霁说她诈她一诈，反正孩子们都穿着一式的校服，认错人了她又没有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