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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四十二)

    那妇人便解释道:“我不是吃人的。我家离此西下,有三百余里。那里有座城,叫做宝象国。我是那国王的第三个公主,侞名叫做百花羞。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间,被这妖魔一阵狂风摄将来,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在此生儿育女,杳无音信回朝,思量我那父母,不能相见。你从何来,被他拿住?”

    唐僧闻言,也道是个可怜人,便道:“贫僧乃是差往西天取经者,不期闲步,误撞在此。如今要拿住我两个徒弟,一齐蒸吃理。”那公主闻言,陪笑道:“长老宽心,你既是取经的,我救得你。那宝象国是你西方去的大路,你与我捎一封书儿去,拜上我那父母,我就教他饶了你罢。”

    三藏闻言,点头说道:“女菩萨,若还救得贫僧命,愿做捎书寄信人。”那公主急转到后面去了,而后修了一纸家书,封固停当之后,到桩前解放了唐僧,将书付与他。唐僧得解脱之后,捧书在手,说道:“女菩萨,多谢你活命之恩。贫僧这一去,过贵处,定送国王处。只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肯相认,奈何?切莫怪我贫僧打了诳语。”

    公主说道:“不妨,我父王无子,止生我三个姊妹,若见此书,必有相看之意。”三藏闻言,便紧了紧袖中的家书,谢了公主之后,就往外面走,却是被公主扯住道:“前门里你出不去!那些大小妖精,都在门外摇旗呐喊,擂鼓筛锣,助着大王,与你徒弟厮杀哩。

    你往后门里去罢,若是大王拿住,还审问审问;只恐小妖儿捉了,不分好歹,挟生儿伤了你的性命。等我去他面前,说个方便。若是大王放了你啊,待你徒弟讨个示下,寻着你一同好走。”

    三藏闻言,连忙对公主磕了个响头,谨依她吩咐,辞别了公主后,躲离在后门之外,不敢自行离去,只是将身藏在荆棘丛中。

    却说那公主娘娘,心生一个巧计,急忙往前敢来,出了门外后,分开了洞内的大小群妖,只听得叮叮当当,兵刃乱响,原来是八戒沙僧与那怪在半空里厮杀哩。只见这公主厉声高叫道:“黄袍郎!”

    那妖王听得公主叫唤,随即丢了八戒沙僧,按落了云头,而后揪了钢刀,搀着公主道:“浑家,有甚话说?”公主说道:“郎君啊,我才时睡在罗帏之内,梦魂中,忽见个金甲神人。”妖魔问道:“那个金甲神?上我门怎的?”

    公主说道:“是我幼时,在宫里对神暗许下一桩心愿:若得招个贤郎驸马,上名山,拜仙府,斋僧布施。自从配了你,夫妻们欢会,到今不曾题起。那金甲神人来讨誓愿,喝我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因此,急整容来郎君处诉知,不期那桩上绑着一个僧人,万望郎君慈悯,看我薄意,饶了那个和尚罢,只当与我斋僧还愿,不知郎君肯否?”

    那怪便不以为意,笑道:“浑家,你却多心呐!甚么打紧之事。我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吃吃?这个把和尚,到得那里,放他去罢。”公主道:“郎君,放他从后门里去罢。”妖魔道:“奈烦哩,放他去便罢,又管他甚么后门前门哩。”

    而后他遂绰了钢刀高声叫道:“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不与你战,看着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趁早去后门首,寻着他,往西方去罢。若再来犯我境界,断乎不饶!”

    那八戒与沙僧闻得此言,见那黄袍怪不再与他二人斗了,就如同从鬼门关上放回来的一般,即忙牵马挑担,鼠窜而行,转过那波月洞后门之外,叫声“师父!”

    那长老认得是徒弟的声音,就在那荆棘中轻声答应。沙僧就剖开草径,而后搀着师父,慌忙地上了马。这里狠毒险遭青面鬼,殷勤幸有百花羞。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逐浪游。

    八戒当头领路,沙僧在后面跟随,师徒三人出了那松林后,上了大路。就见他两个哜哜嘈嘈,埋埋怨怨,三藏却只是在中间解和。遇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一程一程,长亭短亭,不知不觉地就走了二百九十九里。

    猛抬头,就只见一座好城,就是那宝象国。真是好个处所也:云渺渺,路迢迢。地虽千里外,景物一般饶。瑞霭祥烟笼罩,清风明月招摇的远山,大开图画;潺潺的流水,碎溅琼瑶。可耕的连阡带陌,足食的密蕙新苗。

    渔钓的几家三涧曲,樵采的一担两峰椒。廓的廓,城的城,金汤巩固;家的家,户的户,只斗逍遥。九重的高阁如殿宇,万丈的层台似锦标。

    也有那太极殿、华盖殿、烧香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一殿殿的玉陛金阶,摆列着文冠武弁;也有那大明宫、昭陽宫、长乐宫、华清宫、建章宫、未央宫,一宫宫的钟鼓管弦,撒抹了闺怨春愁。

    也有禁苑的,露花匀嫩脸;也有御沟的,风柳舞纤腰。通衢上,也有个顶冠束带的,盛仪容,乘五马;幽僻中,也有个持弓挟矢的,拨云雾,贯双雕。花柳的巷,管弦的楼,春风不让洛陽桥。取经的长老,回首大唐肝胆裂;伴师的徒弟,息肩小驿梦魂消。看不尽宝象国的景致。

    师徒三人,便收拾好了行李、马匹,安歇在宝象国的馆驿之中。唐僧步行至皇宫朝门外,对阁门的大使说道:“有唐朝僧人,特来面驾,倒换文牒,乞为转奏转奏。”那黄门奏事官,连忙走至宫内白玉阶前,启奏国王道:“万岁,唐朝有个高僧,欲求见驾,倒换文牒。”

    那国王闻知是唐朝大国来的人,又听说是个方上圣僧,心中甚喜,即时准奏,叫道:“宣他进来。”把三藏宣至金阶之后,舞蹈山呼礼毕。两边文武多官,无不叹道:“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

    那国王问道:“长老,你到我国中何事?”三藏说道:“小僧是唐朝释子,承我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原领有文牒,到陛下上国,理合倒换。故此不识进退,惊动龙颜。”国王道:“既有唐天子文牒,取上来看。”

    三藏双手将太宗的度牒捧上去,那国王将度牒展开放在御案上。只见牒云:“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前者,失救泾河老龙,获谴于我皇皇后帝,三魂七魄,倏忽陰司,已作无常之客。

    因有陽寿未绝,感冥君放送回生,广陈善会,修建度亡道场。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特着法师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须至牒者。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上有宝印九颗)

    国王见了度牒,确认无误后,便取了本国玉宝来,用了花押,递与三藏。三藏谢了恩后,收了文牒,又启奏道:“贫僧一来倒换文牒,二来与陛下寄有家书。”国王大喜道:“有甚书?”三藏道:“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被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妖摄将去,贫僧偶尔相遇,故寄书来也。”

    国王闻言,满眼垂泪道:“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只说是走出皇宫,迷失路径,无处找寻,满城中百姓人家,也盘诘了无数,更无下落。怎知道是妖怪摄了去!今日乍听得这句话,故此伤情流泪。”

    三藏见他实在伤悼,便从袖中取出百花羞的书来献上。国王接了书后,见有平安二字,一发手软,却是拆不开书,传旨宣翰林院大学士上殿来读书。学士随即上了殿,殿前有文武多官,殿后有后妃宫女,俱是侧耳听书。

    学士拆开那书,朗诵开来,只听上面写着:“不孝女百花羞顿首百拜大德父王万岁龙凤殿前,暨三宫母后昭陽宫下,及举朝文武贤卿台次:拙女幸托坤宫,感激劬劳万种,不能竭力怡颜,尽心奉孝。

    乃于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良夜佳辰,蒙父王恩旨着各宫排宴,赏玩月华,共乐清霄盛会。正欢娱之间,不觉一阵香风,闪出个金睛蓝面青发魔王,将女擒住,驾祥光,直带至半野山中无人处,难分难辨,被妖倚强,霸占为妻。

    是以无奈捱了一十三年,产下两个妖儿,尽是妖魔之种。论此真是败坏人轮,有伤风化,不当传书玷辱;但恐女死之后,不显分明。正含怨思忆父母,不期唐朝圣僧,亦被魔王擒住。是女滴泪修书,大胆放脱,特托寄此片楮,以表寸心。伏望父王垂悯,遣上将早至碗子山波月洞捉获黄袍怪,救女回朝,深为恩念。草草欠恭,面听不一。逆女百花羞再顿首顿首。”

    那学士读罢家书之后,国王大哭,三宫滴泪,文武伤情,前前后后,无不哀念。国王哭了许久之后,便问起两班文武道:“那个敢兴兵领将,与寡人捉获妖魔,救我百花公主?”

    连问数声,却是更无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这宝象国承平已久,莫说妖怪,满朝文武就是和邻国的战争也是没有经历过,如何敢去讨伐那妖怪。那国王见此便心生烦恼,泪若涌泉。

    又只见那多官一齐俯伏启奏道:“陛下且休烦恼,公主已失,至今一十三载无音。偶遇唐朝圣僧,寄书来此,未知的否。况臣等俱是凡人凡马,习学兵书武略,止可布阵安营,保国家无侵陵之患。那妖精乃云来雾去之辈,不得与他觌面相见,何以征救?

    想东土取经者,乃上邦圣僧。这和尚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必有降妖之术。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可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庶为万全之策。”

    那国王闻言,急忙回头,便请三藏道:“长老若有手段,放法力,捉了妖魔,救我孩儿回朝,也不须上西方拜佛,长发留头,朕与你结为兄弟,同坐龙床,共享富贵如何?”三藏慌忙启上奏道:“贫僧粗知念佛,其实不会降妖。”

    国王闻言,却是怪道:“你既不会降妖,怎么敢上西天拜佛?”那长老瞒不过,便说出还有两个徒弟也来了,奏道:“陛下,贫僧一人,实难到此。贫僧有两个徒弟,善能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贫僧到此。”

    国王闻言,便怪道:“你这和尚大没理,既有徒弟,怎么不与他一同进来见朕?若到朝中,虽无中意赏赐,必有随分斋供。”三藏便道:“贫僧那徒弟丑陋,不敢擅自入朝,但恐惊伤了陛下的龙体。”

    国王闻言,却是笑道:“你看你这和尚说话,终不然朕当怕他?”三藏道:“不敢说。我那大徒弟姓猪,法名悟能八戒,他生得长嘴獠牙,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行路生风。第二个徒弟姓沙,法名悟净和尚,他生得身长丈二,臂阔三停,脸如蓝靛,口似血盆,眼光闪灼,牙齿排钉。他都是这等个模样,所以不敢擅领入朝。”

    国王却是不以为然,只叫道:“你既这等样说了一遍,寡人怕他怎的?宣进来。”随即命人拿着金牌至馆驿处相请二人进宫。

    那呆子听见国王来请,便对沙僧说道:“兄弟,你还不教下书哩,这才见了下书的好处。想是师父下了书,国王道:捎书人不可怠慢,一定整治筵宴待他。他的食肠不济,有你我之心,举出名来,故此着金牌来请。大家吃一顿,明日好行。”

    沙僧却是觉得若是无事不可能来请,便道:“哥啊,知道是甚缘故,我们且去来。”遂将行李马匹俱交付与驿丞,二人各自带着随身的兵器,随那金牌一起入朝。早已是行到白玉阶前,左右立下,在朝上唱个喏,再也不动。

    那文武多官,见二人恶形恶貌,无人不怕,都说道:“这两个和尚,貌丑也罢,只是粗俗太甚!怎么见我王更不下拜,喏毕平身,挺然而立,可怪可怪!”八戒听见了,反驳道:“列位,莫要议论,我们是这般。乍看果有些丑,只是看下些时来,却也耐看。”

    那国王见他如此丑陋,已是有些心惊,等到听得那呆子说出话来,越发有些胆颤,就坐不稳,跌下了龙床,幸好有近侍官员将他扶起。慌得个唐僧连忙跪在殿前,不住地叩头道:“陛下,贫僧该万死万死!我说徒弟丑陋,不敢朝见,恐伤龙体,果然惊了驾也。”

    那国王只得战兢兢地走近前来,搀起唐僧道:“长老,还亏你先说过了;若未说,猛然见他,寡人一定唬杀了也!”国王定性多时,便问道:“猪长老沙长老,是那一位善于降妖?”那呆子不知好歹,居然答道:“老猪会降。”

    国王问道:“怎么家降?”八戒说道:“我乃是天蓬元帅,只因罪犯天条,堕落下世,幸今皈正为僧。自从东土来此,第一会降妖的是我。”国王道:“既是天将临凡,必然善能变化。”八戒故作谦虚道:“不敢,不敢,也将就晓得几个变化儿。”

    国王闻言,便说道:“你试变一个我看看。”八戒道:“请出题目,照依样子好变。”国王吩咐道:“变一个大的罢。”那八戒却也有三十六般天罡变化,于是就在阶前卖弄自己手段,便捻诀念咒,喝一声叫“长!”

    而后只见他把腰一躬,就长了足有八九丈长,却似个开路神一般。吓得那两班文武,战战兢兢的;一国君臣,俱是呆呆挣挣的。时有镇殿将军问道:“长老,似这等变得身高,必定长到甚么去处,才有止极?”

    那呆子却又说出呆话来,道:“看风,东风犹可,西风也将就;若是南风起,把青天也拱个大窟窿!”那国王闻言,大惊失色道:“收了神通罢,晓得是这般变化了。”八戒把身一矬,依然是现了本相,侍立在阶前。

    国王又问八戒道:“长老此去,有何兵器与他交战?”八戒腰里掣出那九齿钉钯来,说道:“老猪使的是钉钯。”国王见是个耙子,笑道:“可败坏门面!我这里有的是鞭简瓜锤,刀槍钺斧,剑戟矛镰,随你选称手的拿一件去。那钯算做甚么兵器?”

    八戒却是道:“陛下不知,我这钯,虽然粗夯,实是自幼随身之器。曾在天河水府为帅,辖押八万水兵,全仗此钯之力。今临凡世,保护吾师,逢山筑破虎狼窝,遇水掀翻龙蜃袕,皆是此钯。”

    国王闻得此言,便是十分欢喜心信。即命九个嫔妃道:“将朕亲用的御酒,整瓶取来,权与长老送行。”遂满斟一爵酒,奉与八戒,说道:“长老,这杯酒聊引奉劳之意。待捉得妖魔,救回小女,自有大宴相酬,千金重谢。”

    那呆子接过酒杯在手,人物虽是相貌粗鲁,行事却倒是有些斯文,对三藏唱个大喏道:“师父,这酒本该从你饮起,但君王赐我,不敢违背,让老猪先吃了,助助兴头,好捉妖怪。”而后那呆子一饮而干,又斟了一爵,递与师父。

    三藏见他饮酒,有些不喜,又不好当着国王的面指责他,只好说道:“我不饮酒,你兄弟们吃罢。”沙僧也近前去,接了酒,饮了。而后八戒就足下生云,直上道空里,国王见了道:“猪长老又会腾云!”

    呆子去了之后,沙僧也将酒亦是一饮而干,对三藏道:“师父!那黄袍怪拿住你时,我两个与他交战,只战个手平。今二哥独去,恐战不过他。”三藏闻言,连忙吩咐道:“正是,徒弟啊,你可去与他帮帮功。”

    沙僧闻言,便也纵云跳将起去了。那国王见此情形,却是慌了神,连忙扯住唐僧道:“长老,你且陪寡人坐坐,也莫腾云去了。”唐僧道:“可怜可怜!我半步儿也去不得!”于是二人都在殿上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