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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四十八)

    却说那山本来被叫做平顶山,那山中有个洞叫做莲花洞。洞里有两个大妖:一唤金角大王,一唤银角大王。金角正坐之时,对银角说道:“兄弟,我们多少时不巡山了?”银角道:“有半个月了。”

    金角道:“兄弟,你今日与我去巡巡。”银角问道:“今日巡山怎的?”金角道:“你不知,近闻得东土唐朝差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做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连马五口。你看他在那处,与我把他拿来。”

    银角笑道:“我们要吃人,那里不捞几个?这和尚到得那里,让他去罢。”金角道:“你不晓得。我当年出天界,尝闻得人言: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

    银角听说此事,也是有些好奇,便道:“若是吃了他肉就可以延寿长生,我们打甚么坐,立甚么功,炼甚么龙与虎,配甚么雌与雄?只该吃他去了。等我去拿他来。”

    金角却是又劝道:“兄弟,你有些性急,且莫忙着。你若走出门,不管好歹,但是和尚就拿将来,假如不是唐僧,却也不当人子?我记得他的模样,曾将他师徒画了一个影,图了一个形,你可拿去。但遇着和尚,以此照验照验。”

    又将图上某人是某名字,与一众小妖一一说了。银角得了图像,知道姓名之后,即出洞,点起洞内三十名小怪,便来山上巡逻。

    却说八戒运拙,正行之处,刚好的撞见巡山的群魔,当面挡住他,问道:“那来的甚么人?”呆子才抬起头来,掀着耳朵,看见竟是些妖魔当面,他就有些慌了,心中暗道:“我若说是取经的和尚,他就捞了去,只是说走路的。”小妖回报道:“大王,是走路的。”

    那三十名小怪,中间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旁边有听着指点说话的,对银角说道:“大王,这个和尚,象这图中猪八戒模样。”银角闻言,就叫人挂起影神图来,八戒看见他们对照图画,心中大惊道:“怪道这些时没精神哩!原来是他把我的影神传将来也!”

    那小妖用枪挑着影神图,银角用手指道:“这骑白马的是唐僧,这毛脸的是孙行者。”八戒听见,暗自祈祷道:“城隍,没我便也罢了,猪头三牲,清醮二十四分。”口里唠叨,只管许愿。那怪又道:“这黑长的是沙和尚,这长嘴大耳的是猪八戒。”

    呆子听见对面说他,慌得连忙把个嘴揣在怀里藏了。那怪叫:“和尚,伸出嘴来!”八戒连道:“胎里病,伸不出来。”那怪见他不听话,便令小妖使钩子把他嘴巴钩出来。八戒无法,慌得把个嘴伸出来,道:“小家形罢了,这不是?你要看便就看,钩怎的?”

    那怪见了,就认得是八戒,掣出宝刀,上前就要砍。这呆子连忙举起钉钯按住刀,问道:“我的儿,休无礼!看钯!”那怪笑道:“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八戒道:“好儿子!有些灵性!你怎么就晓得老爷是半路出家的?”

    那怪嘲笑道:“你会使这钯,一定是在人家园圃中筑地,把他这钯偷将来也。”八戒道:“我的儿,你那里认得老爷这钯。我不比那筑地之钯,这是:巨齿铸来如龙爪,渗金妆就似虎形。若逢对敌寒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

    能替唐僧消障碍,西天路上捉妖精。轮动烟霞遮日月,使起昏云暗斗星。筑倒泰山老虎怕,掀翻大海老龙惊。饶你这妖有手段,一钯九个血窟窿!”

    那怪闻言,居然敢看不起自己,那里肯让,使着七星剑,丢开解数,与八戒一往一来,在山中赌斗,二人战有二十回合,还是不分胜负。八戒发起狠来,舍死的相迎。那怪见他舞耳朵,喷粘涎,舞钉钯,口里吆吆喝喝的,也有些悚惧,即回头招呼众小怪,一齐动手。

    若是一个打一个,其实还好。只是八戒见那些小妖一齐上前,一时慌了手脚,有些遮架不住,败了阵,只得回头就跑。只是道路不平,又未曾细看,忽被一根萝藤绊了个踉跄。挣起来正要走,又被个小妖,躺倒在地,扳着他脚跟,扑的又跌了个狗吃屎,而后被一群妖怪赶上按住,抓鬃毛,揪耳朵,扯着脚,拉着尾,扛扛抬抬,擒进洞去。

    咦!正是:一身魔发难消灭,万种灾生不易除。

    却说那怪将八戒拿进洞去,对金角说道:“哥哥啊,拿将一个来了。”老魔闻言,喜道:“拿来我看。”二魔指着八戒道:“这不是?”老魔见不是唐僧,就说道:“兄弟,错拿了,这个和尚没用。”

    八戒闻言,就绰经说道:“大王,没用的和尚,放他出去罢,不当人子!”二魔道:“哥哥,不要放他,虽然没用,也是唐僧一起的,叫做猪八戒。把他且浸在后边净水池中,浸退了毛衣,使盐腌着,晒干了,等天陰下酒。”

    八戒听他这么说,大叫道:“蹭蹬啊!撞着个贩腌腊的妖怪了!”那小妖把八戒抬进去后,抛在了水里。

    这边三藏坐在坡前,却是有些耳热眼跳,身体不安,叫声:“悟空!怎么悟能这番巡山,去之久而不来?”行者根本就不在意那呆子,只道:“师父还不晓得他的心哩。”三藏道:“他有甚心?”

    行者说道:“师父啊,此山若是有怪,他半步难行,一定虚张声势,跑将回来报我;想是无怪,路途平静,他一直去了。”三藏道:“假若真个去了,却在那里相会?此间乃是山野空阔之处,比不得那店市城井之间。”

    行者见他还是不放心,就提议道:“师父莫虑,且请上马。那呆子有些懒惰,断然走的迟慢。你把马打动些儿,我们定赶上他,一同去罢。”而后扶着唐僧上了马,沙僧挑了担,行者在前面引路上山。

    却又说那老怪又唤二魔道:“兄弟,你既拿了八戒,断乎就有唐僧。再去巡巡山来,切莫放过他去。”二魔一想也是,就道:“就行,就行。”

    于是他又急点起五十名小妖,继续上山巡逻。正走处,只见不远处祥云缥缈,瑞气盘旋,二魔道:“唐僧来了。”众妖问道:“唐僧在那里?”二魔道:“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那唐僧原是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这样云缥缈。”

    只是众怪修行低微,却是都不看见,二魔用手指道:“那不是?”那三藏就在马上打了一个寒噤,又一指,又打了个寒噤。一连指了三指,他就一连打了三个寒噤,心神不宁,对悟空道:“徒弟啊,我怎么打寒噤么?”沙僧道:“打寒噤想是伤食病发了。”

    行者却是道:“胡说,师父是走着这深山峻岭,必然小心虚惊。莫怕!莫怕!等老孙把棒打一路与你压压惊。”好行者,只见他理开棒,在马前丢了几个解数,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尽按那六韬三略,使起自己的神通来。

    那长老在马上观之,行者本领真个是寰中少有,世上全无。剖开路一直前行,险些儿唬倒了那些怪物。那银角在山顶上看见悟空,吓得魂飞魄丧,忽然失声道:“几年间闻说孙行者,今日才知话不虚传果是真。”

    众怪上前问道:“大王,怎么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你夸谁哩?”二魔道:“孙行者神通广大,那唐僧吃他不成。”众怪却是劝道:“大王,你没手段,等我们着几个去报大大王,教他点起本洞大小兵来,摆开阵势,合力齐心,怕他走了那里去!”

    二魔本是天上人,知晓行者厉害,所以说道:“你们不曾见他那条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洞中不过有四五百兵,怎禁得他那一棒?”众妖便道:“这等说,唐僧吃不成,却不把猪八戒错拿了?如今送还他罢。”

    二魔道:“拿便也不曾错拿,送便也不好轻送。唐僧终是要吃,只是眼下还尚不能。”众妖问道:“这般说,还过几年么?”二魔道:“也不消几年。我看见那唐僧,只可善图,不可恶取。若要倚势拿他,闻也不得一闻,只可以善去感他,赚得他心与我心相合,却就善中取计,可以图之。”

    众妖闻言,便知银角已有定计,问道:“大王如定计拿他,可用我等?”二魔道:“你们都各回本寨,但不许报与大王知道。若是惊动了他,必然走了风讯,败了我计策。我自有个神通变化,可以拿他。”

    众妖散去之后,他独自跳下山来,在那道路之旁,摇身一变,变做一个年老的道者,只见他是怎生打扮?但见他:星冠晃亮,鹤发蓬松。羽衣围绣带,云履缀黄棕。神清目朗如仙客,体健身轻似寿翁。说甚么清牛道士,也强如素券先生。妆成假象如真象,捏作虚情似实情。

    他在那大路旁装做个跌折了腿的道士,脚上血淋津的,口里直哼哼,只叫“救人!救人!”

    却说这三藏便仗着孙大圣与沙僧,正往前来,正行之处,只听得叫道“师父救人!”三藏闻得道:“善哉!善哉!这旷野山中,四下里更无村舍,是甚么人叫?想必是虎豹狼虫唬倒的。”这长老兜回俊马,叫道:“那有难者是甚人?可出来。”

    这怪便从草料里爬了出,到了长老的马前,乒乓的只管磕头。三藏在马上见他是个道者,却又年纪高大,心中甚是不过意,连忙下马搀道:“请起,请起。”那怪却道:“疼!疼!疼!”丢了手看处,却只见他脚上流血,三藏惊问道:“先生啊,你从那里来?因甚伤了尊足?”

    那怪却是一番巧语花言,虚情假意,道:“师父啊,此山西去,有一座清幽观宇,我是那观里的道士。”三藏问道:“你不在本观中侍奉香火,演习经法,为何在此闲行?”

    那魔编个慌道:“因前日山南里施主家,邀道众禳星,散福来晚,我师徒二人,一路而行。行至深衢,忽遇着一只斑斓猛虎,将我徒弟衔去,贫道战兢兢亡命走,一跤跌在乱石坡上,伤了腿足,不知回路。

    今日大有天缘,得遇师父,万望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命。若得到观中,就是典身卖命,一定重谢深恩。”

    三藏闻言,信以为真,对他说道:“先生啊,你我都是一命之人,我是僧,你是道,衣冠虽别,修行之理则同。我不救你啊,就不是出家之辈。救便救你,你却走不得路哩。”那怪却是长吁短叹,反问道:“立也立不起来,怎生走路?”

    三藏见状,却是腿上严重,便对他道:“也罢,也罢。我还走得路,将马让与你骑一程,到你上宫,还我马去罢。”那怪却是推辞道:“师父,感蒙厚情,只是腿胯跌伤,不能骑马。”三藏也觉得有理,道:“正是。”

    而后唐僧叫沙和尚道:“你把行李捎在我马上,你驮他一程罢。”沙僧道:“我驮他。”那怪急回头,抹了他一眼,对唐僧道:“师父啊,我被那猛虎唬怕了,见这晦气色脸的师父,愈加惊怕,不敢要他驮。”

    三藏就叫道:“悟空,你驮罢。”行者连声答应道:“我驮我驮!”那妖就认定了行者,顺顺的答应下来,就要他驮,而后再不言语。沙僧笑道:“这个没眼色的老道!我驮着不好,颠倒要他驮。他若看不见师父时,三尖石上,把筋都掼断了你的哩!”

    行者驮了那老魔后,却是口中笑道:“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你也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你这般鬼话儿,只好瞒唐僧,又好来瞒我?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想是要吃我师父哩。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你要吃他,也须是分多一半与老孙是。”

    原来行者一双火眼金睛已经看出来他是妖怪了,那魔闻得行者口中这般念诵,还狡辩道:“师父,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道士。今日不幸,遇着虎狼之厄,我不是妖怪。”行者问道:“你既怕虎狼,怎么不念《北斗经》?”

    三藏正然上马,闻得此言,对行者骂道:“这个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驮他驮儿便罢了,且讲甚么北斗经南斗经!”行者闻言,便对那老魔道:“这厮造化哩!我那师父是个慈悲好善之人,又有些外好里。我待不驮你,他就怪我。驮便驮,须要与你讲开:若是大小便,先和我说。若在脊梁上淋下来,臊气不堪,且污了我的衣服,没人浆洗。”

    那怪只是应道:“我这般一把子年纪,岂不知你的话说?”行者这才将他拉起来,背在身上,同长老、沙僧一起,奔大路西行。那山上有不少高低不平之处,行者在后面留心慢走,让唐僧前去。

    行不上三五里路之后,就见师父与沙僧都已是下了山凹之中,行者望不见二人身影,便在心中埋怨道:“师父偌大年纪,再不晓得事体。这等远路,就是空身子也还嫌手重,恨不得歇了,却又教我驮着这个妖怪!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这们年纪,也死得着了,掼杀他罢,驮他怎的?”

    这大圣正心中算计,要掼死背后的妖怪,却没料到那怪早就知道了,行者不知他会遣山,他就在行者背上使了一个移山倒海的法术,在行者背上捻诀,念动真言,把一座须弥山遣在空中,劈头往下来压那行者。

    这大圣感知此事,慌忙把头偏一偏,便压在了左肩背上,笑道:“我的儿,你使甚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这个倒也不怕,只是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那魔心想道:“一座山压他不住!”便又念咒语,把一座峨眉山又遣在空中来压。

    行者又把头偏一偏,压在了右肩背上。只见他挑着两座大山,依旧飞星来赶师父!却不知他常年背负五行山,若非是佛祖的那一贴偈言,恐怕五行山也压不住他,更何况这两座山,那魔头看见行者行动如常,就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

    心中想道:“他却会担山!”又整了整性情,把真言念动,居然将一座泰山给遣在空中,劈头压住行者。这泰山乃五岳之首,群山之王,比起前面两个重多了,直压得那大圣力软筋麻,遭逢他这泰山压顶之法,只压得三尸神咋,七窍喷红。

    好妖魔,使神通压倒行者之后,便疾驾长风,去赶前面的唐三藏,只见他于云端里伸下手来,从马上挝了人去。慌得个沙僧连忙丢了行李,掣出降妖棒,当头挡住。那妖魔举一口七星剑,对面来迎。

    这一场好杀:七星剑,降妖杖,万映金光如闪亮。这个圜眼凶如黑杀神,那个铁脸真是卷帘将。那怪山前大显能,一心要捉唐三藏。这个努力保真僧,一心宁死不肯放。他两个喷云嗳雾照天宫,播土扬尘遮斗象。杀得那一轮红日淡无光,大地乾坤昏荡荡。

    二人来往相持了八九回,不期就要战败沙和尚。那魔十分凶猛,使着一口宝剑,流星般的解数滚来,把个沙僧是战得软弱难搪,只得回头要走,却不料早被他逼住宝杖,轮开大手,又一把挝住沙僧,挟在左胁下,将右手去马上拿了三藏,用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咬着龙马马鬃,使起摄法,把他们一阵风,都拿到了莲花洞里,厉声高叫道:“哥哥!这和尚都拿来了!”

    老魔闻言大喜,便道:“拿来我看。”二魔指着唐僧道:“这不是?”老魔却道:“贤弟呀,又错拿来了也。”二魔不解,道:“你说拿唐僧的。”

    老魔道:“是便就是唐僧,只是还不曾拿住那有手段的孙行者。须是拿住他,才好吃唐僧哩。若不曾拿得他,切莫动他的人。那猴王神通广大,变化多般,我们若吃了他师父,他肯甘心?来那门前吵闹,莫想能得安生。”

    二魔闻言,笑道:“哥啊,你也忒会抬举人。若依你夸奖他,天上少有,地下全无,自我观之,也只如此,没甚手段。”老魔问道:“你拿住了?”二魔回道:“他已被我遣三座大山压在山下,寸步不能举移,所以才把唐僧、沙和尚连马行李,都摄将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