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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七十九)

    四人身登西岸之后,长老就教沙僧解开包,取几文钱钞与她。妇人也不争多寡,之将缆绳拴在傍水的桩上,笑嘻嘻径入庄屋里去了。三藏见那水清,一时有些口渴,便对八戒道:“取钵盂,舀些水来我吃。”

    那呆子一听,也道:“我也正要些儿吃哩。”即取出钵盂,舀了一钵,递与师父。师父吃了有一少半,还剩了多半,呆子就接过来,将钵盂内剩下的一气饮干,却才伏侍三藏上了马。

    而后师徒四人找路西行,不上半个时辰,那长老就在马上声吟叫道:“腹痛!”八戒随后也说道:“我也有些腹痛。”沙僧就问道:“想是吃冷水了?”说未毕,师父声唤道:“疼的紧!”八戒也道:“疼得紧!”

    就见他两个不只是疼痛难禁,渐渐竟是连肚子都有些大了。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在里面,不住地骨冗骨冗乱动。三藏在马上就不甚稳便,忽然看见那路旁有一处村舍,树梢头还挑着两个草把。

    行者就道:“师父,好了,那厢是个卖酒的人家。我们且去化他些热汤与你吃,就问可有卖药的,讨贴药,与你治治腹痛。”三藏闻言,心中甚喜,却打着坐下白马,不一时,就已到了村舍门口下马。

    但只见那门外却是有一个老婆婆,正端坐在草墩上绩麻。行者上前,打个问讯道:“婆婆,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我师父乃唐朝御弟。因为过河吃了河水,觉肚腹疼痛。”那婆婆闻言,就喜哈哈地问道:“你们在那边河里吃水来?”行者回道:“是在此东边清水河吃的。”

    那婆婆听了,就欣欣地笑道:“好耍子!好耍子!你都进来,我与你说。”行者即搀着唐僧,沙僧扶着八戒,两个人都声声唤唤,腆着肚子,一个个只疼得面黄眉皱,入草舍坐下后,行者只叫道:“婆婆,是必烧些热汤与我师父,我们谢你。”

    那婆婆却不烧汤,只是笑嘻嘻地跑走到后边,叫道:“你们来看!你们来看!”就见那里面,蹼烤蹼踏的,又走出来两三个半老不老的妇人,都来望着那唐僧洒笑。行者见她们如此取笑,心中大怒,就喝了一声,而后把牙一嗟,唬得那一家子跌跌撞撞,往后就走。

    而后行者上前,扯住那老婆子,叫道:“快早烧汤,我饶了你!”那婆子战战兢兢地道:“爷爷呀,我烧汤也不济事,也治不得他两个肚疼。你放了我,等我说。”

    行者闻言,就先放了她,只听她说道:“我这里乃是西梁女国。我们这一国尽是女人,更无男子,故此见了你们欢喜。你师父吃的那水不好了,那条河唤做子母河,我那国王城外,还有一座迎陽馆驿,驿门外有一个照胎泉。

    我这里人,但得年登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里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那迎陽馆照胎水边照去。若照得有了双影,便就降生孩儿。你师吃了子母河水,以此成了胎气,也不日要生孩子,热汤怎么治得?”

    三藏闻言,吓得大惊失色,问道:“徒弟啊!似此怎了?”八戒也扭腰撒胯哼道:“爷爷呀!要生孩子,我们却是男身!那里开得产门?如何脱得出来。”行者闻言,笑道:“古人云,瓜熟自落,若到那个时节,一定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也。”

    八戒见说,战战兢兢忍不得疼痛,道:“罢了罢了!死了死了!”沙僧笑道:“二哥,莫扭莫扭!只怕错了养儿肠,弄做个胎前病。”那呆子越发得慌了,眼中噙泪。扯着行者道:“哥哥!你问这婆婆,看那里有手轻的稳婆,预先寻下几个,这半会一阵阵的动荡得紧,想是摧阵疼。快了!快了!”

    沙僧见他这般作态,就又笑道:“二哥,既知摧阵疼,不要扭动,只恐挤破浆泡耳。”三藏却是哼着,叫道:“婆婆啊,你这里可有医家?教我徒弟去买一贴堕胎药吃了,打下胎来罢。”

    那婆子回道:“就有药也不济事。只是我们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陽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须得那井里水吃一口,方才解了胎气。却如今取不得水了,向年来了一个道人,称名如意真仙,把那破儿洞改作聚仙庵,护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赐与人。

    但欲求水者,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志诚奉献,只拜求得他一碗儿水哩。你们这行脚僧,怎么得许多钱财买办?但只可挨命,待时而生产罢了。”

    行者闻得此言,知道有解决之法,就满心欢喜地问道:“婆婆,你这里到那解陽山有几多路程?”婆婆回道:“有三十里。”行者道:“好了!好了!师父放心,待老孙取些水来你吃。”

    好大圣,就见他吩咐沙僧道:“你好仔细看着师父,若这家子无礼,侵哄师父,你拿出旧时手段来,装吓虎唬他,等我取水去。”沙僧依命,又只见那婆子端出来一个大瓦钵来,递与行者,请求道:“拿这钵头儿去,是必多取些来,与我们留着用急。”

    行者真个接了瓦钵,出草舍,纵云而去。那婆子才望空礼拜道:“爷爷呀!这和尚会驾云!”才进去叫出那几个妇人来,对唐僧磕头礼拜,都称为罗汉菩萨,一壁厢烧汤办饭,供奉唐僧不题。

    却说那孙大圣筋斗云起到空中之后,少顷间见一座山头,阻住云角,行者即按落云光,睁睛看处,就见好山!但见那:幽花摆锦,野草铺蓝。涧水相连落,溪云一样闲。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蘩。鸟啼雁过,鹿饮猿攀。

    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尘埃滚滚真难到,泉石涓涓不厌看。每见仙童采药去,常逢樵了负薪还。果然不亚天台景,胜似三峰西华山!这大圣正然观看那山不尽,又只见背陰处,有一所庄院,忽闻得犬吠之声。

    大圣下了山,径至那处庄所,却也是好个去处,看那:小桥通活水,茅舍倚青山。村犬汪篱落,幽人自往还。

    不多时,行者来至门首,就看见一个老道人,盘坐在庄外的绿茵之上,大圣就放下手中瓦钵,近前道问讯,那道人欠身还礼问道:“那方来者?至小庵有何勾当?”行者回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钦差西天取经者。因我师父误饮了子母河之水,如今腹疼肿胀难禁。问及土人,说是结成胎气,无方可治。访得解陽山破儿洞有落胎泉可以消得胎气,故此特来拜见如意真仙,求些泉水,搭救师父,累烦老道指引指引。”

    那道人闻言,就笑道:“此间就是破儿洞,今改为聚仙庵了。我却不是别人,即是如意真仙老爷的大徒弟。你叫做甚么名字?待我好与你通报。”行者回道:“我是唐三藏法师的大徒弟,贱名孙悟空。”

    那道人又问行者道:“你的花红酒礼,都在那里?”行者道:“我是个过路的挂搭僧,不曾办得来。”道人听说他是空手来的,就笑道:“你好痴呀!我老师父护住山泉,并不曾白送与人。你回去办将礼来,我好通报,不然请回,莫想莫想!”

    行者道:“人情大似圣旨,你去说我老孙的名字,他必然做个人情,或者连井都送我也。”那道人闻得此言,心中就有些惊疑,摸不清行者底细,只得进去通报,却见那真仙此时正在抚琴,只待他琴终,方才说道:“师父,外面有个和尚,口称是唐三藏大徒弟孙悟空,欲求落胎泉水,救他师父。”

    那真仙不听说便罢了,一听得弟子说了个孙悟空的名字,却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急起身,下了琴床,脱了身上素服,换上斗法的道衣,取出一把如意钩子,跳出庵门,叫道:“孙悟空何在?”

    行者转头,观见那真仙的打扮:头戴星冠飞彩艳,身穿金缕法衣红。足下云鞋堆锦绣,腰间宝带绕玲珑。一双纳锦凌波袜,半露裙裾闪绣绒。手拿如意金钩子,刃利杆长若蟒龙。凤眼光明眉眼竖,钢牙尖利口翻红。额下髯飘如烈火,鬓边赤发短蓬松。形容恶似温元帅,争奈衣冠不一同。

    行者见了如意真仙,就合掌作礼道:“贫僧便是孙悟空。”那先生笑道:“你真个是孙悟空,却是假名托姓者?”行者道:“你看先生说话,常言道,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悟空,岂有假托之理?”

    就见那先生问道:“你可认得我么?”行者仔细观看,摇头回道:“我因归正释门,秉诚僧教,这一向登山涉水,把我那幼时的朋友也都疏失,未及拜访,少识尊颜。适间问道子母河西乡人家,言及先生乃如意真仙,故此知之。”

    那先生就问道:“你走你的路,我修我的真,你来访我怎的?”行者回道:“因我师父误饮了子母河水,腹疼成胎,特来仙府,拜求一碗落胎泉水,救解师难也。”那先生闻言,就对行者怒目而视,问道:“你师父可是唐三藏么?”行者回道:“正是,正是。”

    先生听见他答应,就咬牙恨道:“你们可曾会着一个圣婴大王么?”行者回道:“他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红孩儿妖怪的绰号,真仙问他怎的?”先生就道:“是我之舍侄,我乃牛魔王的兄弟。前者家兄处有信来报我,称说唐三藏的大徒弟孙悟空惫懒,将他害了。我这里正没处寻你报仇,你倒来寻我,还要甚么水哩!”

    行者问说,却是陪笑道:“先生差了,你令兄也曾与我做朋友,幼年间也曾拜七弟兄,但只是不知先生尊府,有失拜望。如今令侄得了好处,现随着观音菩萨,做了善财童子,我等尚且不如,怎么反怪我也?”

    先生见他非但不知错,还巧言令色,就喝道:“这泼猢狲!还弄巧舌!我舍侄还是自在为王好,还是与人为奴好?不得无礼!吃我这一钩!”大圣忙使铁棒架住,道:“先生莫说打的话,且与些泉水去也。”

    那先生却是怒气上涌,喝骂道:“泼猢狲!不知死活!如若三合敌得我,与你水去;敌不去,只把你剁为肉酱,方与我侄子报仇。”大圣见他非要斗个雌雄,也骂道:“我把你不识起倒的孽障!既要打,走上来看棍!”

    那先生以如意钩劈手相还。就见二人在聚仙庵好杀:圣僧误食成胎水,行者来寻如意仙。那晓真仙原是怪,倚强护住落胎泉。及至相逢讲仇隙,争持决不遂如然。言来语去成——,意恶情凶要报冤。这一个因师伤命来求水,那一个为侄亡身不与泉。

    如意钩强如蝎毒,金箍棒狠似龙巅。当胸乱刺施威猛,着脚斜钩展妙玄。陰手棍丢伤处重,过肩钩起近头鞭。锁腰一棍鹰持雀,压顶三钩如捕蝉。往往来来争胜败,返返复复两回还。钩挛棒打无前后,不见输赢在那边。

    那先生与大圣在落胎泉边战经十数合后,就有些敌不得大圣,毕竟不如大圣的好根底,吃不住这般苦战。这大圣却是越加猛烈,一条棒使得似滚滚流星,对那先生着头乱打,先生败了筋力,只得倒拖着着手中如意钩,往山上走了。

    大圣也不去赶他,却来庵内寻水,那个道人见势不妙却是早把那庵门关了。大圣拿着瓦钵,赶至门前,见门紧闭,也不叫门,只是尽着力气踢了一脚,踢破庵门,闯将进去,就见那道人正伏在井栏上要做什么,被大圣喝了一声,眼看举棒要打,那道人赶忙往后跑了。

    行者这才寻出一个吊桶来,正自井中打水之时,又被那先生赶到前边,使着如意钩子把大圣钩着脚跌了一跌,跌得个嘴哏地。大圣那吃得这样的亏,心中大怒,爬起来,使铁棒就打,他却闪在旁边,执着钩子,叫道:“看你可取得我的水去!”

    大圣骂道:“你上来!你上来!我把你这个孽障,直打杀你!”那先生也不上前拒敌,只是禁住了,不许大圣上前打水。大圣见他不动只是骚扰,却使着左手轮着铁棒,那右手则是使着吊桶的绳子,将索子才突鲁鲁地放下去。

    那真仙又来使钩。大圣一只手有些撑持不得,冷不防又被他一钩钩着脚,扯了个趔趄,连井索都一通跌下井去了。大圣怒向胆边生,喝道:“这厮却是无礼!”就爬起来,双手轮着棒,没头没脸的打将上去。

    那先生见行者来的凶猛,就走了,却是不敢迎敌。大圣就又要去取水,奈何已是没有了吊桶,又恐怕那先生来钩扯他,就在心中暗暗想道:“且去叫个帮手来!”

    好大圣,只见他拨转了云头,回至村舍门首叫一声:“沙和尚。”就听得那里边,三藏忍痛声吟,猪八戒哼声不绝,听得叫唤,二人欢喜道:“沙僧啊,悟空来也。”沙僧连忙出门接着行者,问道:“大哥,取水来了?”

    大圣进门,对唐僧备言前事,三藏问说有人阻拦,就滴泪问道:“徒弟啊,似此怎了?”大圣回道:“我来叫沙兄弟与我同去,到那庵边,等老孙和那厮敌斗,教沙僧乘便取水来救你。”三藏又问道:“你两个没病的都去了,丢下我两个有病的,教谁伏侍?”

    就见那个老婆婆却是在旁说道:“老罗汉只管放心,不须要你徒弟,我家自然看顾伏侍你。你们早间到时,我等实有爱怜之意,却才见这位菩萨云来雾去,方知你是罗汉菩萨。我家决不敢复害你。”

    行者也咄的一声,问道:“汝等女流之辈,敢伤那个?”老婆子笑道:“爷爷呀,还是你们有造化,来到我家!若到第二家,你们也不得囫囵了!”八戒哼哼的叫道:“不得囫囵,是怎么的?”

    婆婆闻言,笑道:“我一家儿四五口,都是有几岁年纪的,把那风月事尽皆休了,故此不肯伤你。若还到第二家,老小众大,那年小之人,那个肯放过你去!就要与你交合。假如不从,就要害你性命,把你们身上肉,都割了去做香袋儿哩。”

    八戒听说原来是要行风月事,就不在意,笑道:“若这等,我决无伤。他们都是香喷喷的,好做香袋;我是个臊猪,就割了肉去,也是臊的,故此可以无伤。”行者也笑道:“你不要说嘴,省些力气,好生产也。”

    那婆婆叫道:“不必迟疑,快求水去。”行者问道:“你家可有吊桶?借个使使。”那婆子即往后边去,取出一个吊桶来,又窝了一条索子,递与那沙僧。沙僧却有些心细,道:“带两条索子去,恐一时井深要用。”

    而后沙僧接了那婆婆递来的桶索,随着大圣一起出了村舍,一同驾云而去。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解陽山界,二人按下云头,径至庵外。大圣吩咐沙僧道:“你将桶索拿了,且在一边躲着,等老孙出头索战。你待我两人交战正浓之时,你乘机进去,取水就走。”沙僧谨依言命。

    孙大圣掣了铁棒,近门高叫道:“开门!开门!”那守门的道人看见行者,就急入里面通报先生道:“师父,那孙悟空又来了也。”那先生闻言,心中大怒道:“这泼猴老大无状!一向闻他有些手段,果然今日方知,他那条棒真是难敌。”

    道人道:“师父,他的手段虽高,你亦不亚与他,正是个对手。”先生叹道:“前面两回,被他赢了。”道人却是安慰道:“前两回虽赢,不过是一猛之性;后面两次打水之时,被师父钩他两跌,却不是相比肩也?先既无奈而去,今又复来,必然是三藏胎成身重,埋怨得紧,不得已而来也,决有慢他师之心。管取我师决胜无疑。”

    真仙闻言,竟是喜孜孜的满怀春意,笑盈盈一阵威风,真就挺着手中的如意钩子,走出门来喝问道:“泼猢狲!你又来作甚?”大圣道:“我来只是取水”。真仙道:“泉水乃吾家之井,凭是帝王宰相,也须表礼羊酒来求,方才仅与些须。况你又是我的仇人,擅敢白手来取?”

    大圣问道,“真个不与?”真仙回道:“不与,不与!”大圣闻言,就骂道:“泼孽障!既不与水,看棍!”而后丢一个架子,抢了个满怀,不容分说,着头便打。那真仙侧身躲过,使着钩子急架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