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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八十)

    这一场比前更胜,但见好杀:金箍棒,如意钩,二人奋怒各怀仇。飞砂走石乾坤暗,播土扬尘日月愁。大圣救师来取水,妖仙为侄不容求。两家齐努力,一处赌安休。咬牙争胜负,切齿定刚柔。添机见,越抖擞,喷云嗳雾鬼神愁。朴朴兵兵钩棒响,喊声哮吼振山丘。

    狂风滚滚催林木,杀气纷纷过斗牛。大圣愈争愈喜悦,真仙越打越绸缪。有心有意相争战,不定存亡不罢休。他两个在庵门外交手,跳跳舞舞的,一直斗到山坡之下,还是恨苦相持。

    却说那沙和尚见师兄与先生赌斗,就提着吊桶,闯进门去,只见那道人在井边挡住,道:“你是甚人,敢来取水!”沙僧见他敢拦自己,就放下吊桶,先取出降妖宝杖,也不对话,对那道人着头便打。那道人躲闪不及,被沙僧把左臂膊给打折了,道人吃痛,倒在地下挣命。

    沙僧骂道:“我要打杀你这孽畜,怎奈你是个人身!我还怜你,饶你去罢!让我打水!”那道人只得叫天叫地的,爬到后面去了。沙僧却才将手中的吊桶向井中满满的打了一吊桶水,而后走出庵门,驾起云雾,望着行者喊道:“大哥,我已取了水去也!饶他罢!饶他罢!”

    大圣听得沙僧喊话,方才使着手中铁棒支住钩子道:“你听老孙说,我本待斩尽杀绝,争奈你不曾犯法,二来看你令兄牛魔王的情上。先头来,我被钩了两下,未得水去。才然来,我是个调虎离山计,哄你出来争战,却着我师弟取水去了。

    老孙若肯拿出本事来打你,莫说你是一个甚么如意真仙,就是再有几个,也打死了。正是打死不如放生,且饶你教你活几年耳,已后再有取水者,切不可勒索他。”

    那妖仙却是有些不识好歹,居然演一演,还要来钩行者的脚,冷不防被大圣闪过了钩头,赶上前来,喝声:“休走!”那妖仙措手不及之下,被行者推了一个蹼辣,挣扎不起。大圣夺过他的如意钩来,折为两段,又将两段都拿着又一抉,抉作四段,掷之于地道:“泼孽畜!再敢无礼么?”

    那妖仙见行者这般凶厉,吓得战战兢兢的,只得忍辱无言,这大圣则是笑呵呵,驾云而起。有诗为证,诗曰:真铅若炼须真水,真水调和真汞干。真汞真铅无母气,灵砂灵药是仙丹。婴儿枉结成胎象,土母施功不费难。推倒旁门宗正教,心君得意笑容还。

    大圣从后面纵着祥光,赶上了沙僧,二人得了真水,就喜喜欢欢的,回于本处,按下云头,回来村舍,只见猪八戒此时正腆着肚子,倚在那门枋上哼哩。行者就悄悄上前,问道:“呆子,几时占房的?”

    呆子见行者又是空手而归,就有些慌了那位道:“哥哥莫取笑,可曾有水来么?”行者还要耍他,不料沙僧随后就到,却是笑道:“水来了!水来了!”三藏闻言,连忙忍痛欠身道:“徒弟啊,累了你们也!”

    那婆婆闻言却也十分欢喜,几口儿都出来礼拜道:“菩萨呀,却是难得!难得!”即忙各自取个花磁盏子,每人舀了半盏儿,先递与三藏,叮嘱他道:“老师父,细细的吃,只消一口,就解了胎气。”八戒道:“我不用盏子,连吊桶等我喝了罢。”

    那婆子闻言却是赶忙叫道:“老爷爷,唬杀人罢了!若吃了这吊桶水,好道连肠子肚子都化尽了!”这一番言语顿时吓得那呆子不敢胡为,也只吃了半盏。

    师徒二人饮过泉水后,不过顿饭之时,他两个就觉得腹中绞痛,只听毂辘毂辘的三五阵肠鸣。肠鸣之后,那呆子忍不住,竟是大小便齐流,唐僧也忍不住要往静处去解手。行者却是叫道:“师父啊,切莫出风地里去。怕人子,一时冒了风,弄做个产后之疾。”

    那婆婆即取两个净桶来,教他两个方便了。须臾间,三藏与八戒各行了几遍,才觉住了腹中疼痛,渐渐的销了肿胀,化了那肚子里的血团肉块。那婆婆家又煎些白米粥与他二人补虚,八戒叫道:“婆婆,我的身子实落,不用补虚。且烧些汤水与我洗个澡,却好吃粥。”

    沙僧闻言却是劝道:“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浆致病。”八戒回道:“我又不曾大生,左右只是个小产,怕他怎的?洗洗儿干净。”那婆子就真个就烧了些汤与他两个净了手脚。

    唐僧才吃两盏儿粥汤,八戒就已经吃了十数碗,还只要添。行者见状,笑道:“夯货!少吃些!莫弄做个沙包肚,不象模样。”八戒道:“没事!没事!我又不是母猪,怕他做甚?”那家子竟是真个又去收拾煮饭。

    老婆婆又对唐僧道:“老师父,把这水赐了我罢。”行者闻言,问八戒道:“呆子,不吃水了?”八戒回道:“我的肚腹也不疼了,胎气想是已行散了,洒然无事,又吃水何为?”行者就道:“既是他两个都好了,将水送你家罢。”

    那婆婆谢了行者,将余剩之水,装于瓦罐之中,埋在后边地下,对众老小道:“这罐水,彀我的棺材本也!”众老小无不欢喜,整顿斋饭,调开桌凳,唐僧们吃了斋。消消停停,将息了一宿。次日天明,师徒们谢了婆婆家,出离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马。沙和尚挑着行囊。孙大圣前边引路,猪八戒拢了缰绳,这里才是洗净口孽身干净,销化凡胎体自然。

    话说三藏师徒堕了肚内胎儿后,别了村舍内的人家之后,四人依路西进,走了不上三四十里,已是到了西梁国界。唐僧就在马上指道:“悟空,前面城池相近,市井上人语喧哗,想是西梁女国。汝等须要仔细,谨慎规矩,切休放荡情怀,紊乱法门教旨。”

    三人闻言,皆是谨遵严命。言未尽,就到了东关厢街口。却见那里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的,不分老少,尽是妇女,更无一个男人,都在两边街上做买做卖,看见他四众来时,一齐都鼓掌呵呵,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

    这景象慌得那三藏一时勒马难行,须臾间那些妇人就塞满了街道,惟闻笑语。八戒就口里乱嚷道:“我是个销猪!我是个销猪!”行者见状,就道:“呆子,莫胡谈,拿出旧嘴脸便是。”

    八戒便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大耳,扭动莲蓬吊搭嘴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全都吓得跌跌爬爬的。有诗为证,诗曰:圣僧拜佛到西梁,国内多陰世少陽。农士工商皆女辈,渔樵耕牧尽红妆。娇娥满路呼人种,幼妇盈街接粉郎。不是悟能施丑相,烟花围困苦难当!

    众人见八戒相貌如此丑恶,心中皆惧,不敢上前,一个个都捻手矬腰,摇头咬指,战战兢兢,排塞在街旁路下,都看那俊秀的唐僧。孙大圣却也弄出一副丑相开路。沙僧也装吓唬维持,八戒采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在前面开路。

    一行人继续前进,又见那市井上房屋齐整,铺面轩昂,同样有卖盐卖米、酒肆茶房,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师徒们转弯抹角,忽见前面有一女官侍立在街下,高声叫道:“远来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门,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三藏闻言,随即下了马,就看见那衙门上立有一匾,上书迎陽驿三字。长老道:“悟空,那村舍人家传言是实,果有迎陽之驿。”沙僧却是对八戒笑道:“二哥,你却去照胎泉边照照,看可有双影。”

    八戒听他揶揄自己,也不大自在,只道:“莫弄我!我自吃了那盏儿落胎泉水,已此打下胎来了,还照他怎的?”三藏则是回头吩咐徒弟们,道:“悟能,谨言!谨言!”上前与那女官作礼。

    女官还礼之后,在前引路,请他们师徒四人都进了驿内,在正厅坐下,即唤人来看茶。又见那手下的人尽是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之类,就见她拿茶的也在笑。少顷茶罢后,女官欠身问道:“使客何来?”

    三藏还为搭话,行者就抢先开口道:“我等乃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我师父便是唐王御弟,号曰唐三藏,我乃他大徒弟孙悟空,这两个是我师弟猪悟能沙悟净,一行连马五口。随身有通关文牒,乞为照验放行。”

    那女官执笔写罢后,下来对三藏叩头道:“老爷恕罪,下官乃迎陽驿驿丞,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拜毕起身,即令管事的女子为他师徒安排饮馔,叮嘱道:“爷爷们宽坐一时,待下官进城启奏我王,倒换关文,打发领给,送老爷们西进。”三藏欣然而坐。

    且说那驿丞整了衣冠,径入宫城中的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我是迎陽馆驿丞,有事见驾。”黄门即时启奏,女王降旨将她传宣至殿,问道:“驿丞有何事来奏?”驿丞回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大唐王御弟唐三藏,有三个徒弟,名唤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连马五口,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

    女王闻奏,却是满心欢喜的,对众文武道:“寡人夜来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乃是今日之喜兆也。”众女官皆拥拜在丹墀前,问道:“主公,怎见得是今日之喜兆?”

    女王回道:“东土男人,乃唐朝御弟。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御弟为王,我愿为后,与他陰陽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却不是今日之喜兆也?”

    众女官听闻此言,皆是拜舞称扬,无不欢悦。驿丞又奏道:“主公之论,乃万代传家之好。但只是御弟三徒凶恶,不成相貌。”女王问道:“卿见御弟怎生模样?他徒弟怎生凶丑?”驿丞回道:“御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那三徒却是形容狞恶,相貌如精。”

    女王听她这么说,就道:“既如此,把他徒弟与他领给,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天,只留下御弟,有何不可?”众官闻言,皆是拜奏道:“主公之言极当,臣等钦此钦遵。但只是匹配之事,无媒不可,自古道,姻缘配合凭红叶,月老夫妻系赤绳。”

    女王便吩咐道:“依卿所奏,就着当驾太师作媒,迎陽驿丞主婚,先去驿中与御弟求亲。待他许可,寡人却摆驾出城迎接。”那太师和驿丞一道,领旨出朝。

    却说三藏师徒四人此时正在驿厅上享用斋饭,只见外面人有报道:“当驾太师与我们本官老姆来了。”三藏问道:“太师来却是何意?”八戒回道:“怕是女王请我们也。”行者笑道:“不是相请,就是说亲。”

    三藏闻言,就有些担心,问行者道:“悟空,假如不放,强逼成亲,却怎么是好?”行者却是满不在乎,回道:“师父只管允他,老孙自有处治。”

    话音未落,二女官已至,对那长老下拜。长老一一还礼道:“贫僧出家人,有何德能,敢劳大人下拜?”那太师见长老如此相貌轩昂,就在心中暗喜道:“我国中实有造化,这个男子,却也做得我王之夫。”

    二官拜毕起来后,侍立左右,对三藏道:“御弟爷爷,万千之喜了!”三藏心生不妙之感,就问道:“我出家人,喜从何来?”太师躬身道:“此处乃西梁女国,国中自来没个男子。今幸御弟爷爷降临,臣奉我王旨意,特来求亲。”

    三藏听说,却还是有些侥幸,就问道:“善哉!善哉!我贫僧只身来到贵地,又无儿女相随,止有顽徒三个,不知大人求的是那个亲事?”

    驿丞回道:“下官才进朝启奏,我王十分欢喜,道夜来得一吉梦,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知御弟乃中华上国男儿,我王愿以一国之富,招赘御弟爷爷为夫,坐南面称孤,我王愿为帝后。传旨着太师作媒,下官主婚,故此特来求这亲事也。”

    三藏闻言,听说是要自己,就低头不语。太师在旁劝道:“大丈夫遇时不可错过,似此招赘之事,天下虽有;托国之富,世上实稀。请御弟速允,庶好回奏。”长老越加装作痴哑。

    八戒却是在旁掬着碓挺嘴叫道:“太师,你去上复国王: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

    太师闻说如此,又见了八戒相貌,却是有些胆战心惊,不敢回话。驿丞有些大胆,就道:“你虽是个男身,但只形容丑陋,不中我王之意。”八戒闻言,却是笑道:“你甚不通变,常言道,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

    行者见他又要胡搅蛮缠,就道:“呆子,勿得胡谈,任师父尊意,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莫要担阁了媒妁工夫。”三藏听行者之言,就有些不悦,这是瞧不起自己的决心嘛?就喝道:“悟空,凭你怎么说好!”

    行者就调笑道:“依老孙说,你在这里也好,自古道,千里姻缘似线牵哩,那里再有这般相应处?”三藏听他这般说,就倒吸一口气,道:“徒弟,我们在这里贪图富贵,谁却去西天取经?那不望坏了我大唐之帝主也?”

    太师听他似有动心之意,赶忙添一把火,道:“御弟在上,微臣不敢隐言。我王旨意,原只教求御弟为亲,教你三位徒弟赴了会亲筵宴,发付领给,倒换关文,往西天取经去哩。”行者也连忙回道:“太师说得有理,我等不必作难,情愿留下师父,与你主为夫,快换关文,打发我们西去,待取经回来,好到此拜爷娘,讨盘缠,回大唐也。”

    那太师与驿丞见行者这般撮合三藏与女王,就对行者作礼道:“多谢老师玉成之恩!”八戒见自己没戏了,就又问道:“太师,切莫要口里摆菜碟儿,既然我们许诺,且教你主先安排一席,与我们吃锺肯酒,如何?”

    太师赶忙回道:“有有有,就教摆设筵宴来也。”而后那驿丞与太师欢天喜地回奏女主去了。这边唐长老却是一把扯住行者,骂道:“你这猴头,弄杀我也!怎么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

    行者笑道:“师父放心,老孙岂不知你性情,但只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三藏问道:“怎么叫做将计就计?”行者回道:“你若使住法儿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倘或意恶心毒,喝令多人割了你肉,做甚么香袋啊,我等岂有善报?

    一定要使出降魔荡怪的神通。你知我们的手脚又重,器械又凶,但动动手儿,这一国的人尽打杀了。他虽然阻当我等,却不是怪物妖精,还是一国人身;你又平素是个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灵不损,若打杀无限的平人,你心何忍!诚为不善了也。”

    三藏听说,也觉得有些道理,问道:“悟空,此论最善。但恐女主招我进去,要行夫妇之礼,我怎肯丧元陽,败坏了佛家德行;走真精,坠落了本教人身?”

    行者回道:“今日允了亲事,他一定以皇帝礼,摆驾出城接你。你更不要推辞,就坐他凤辇龙车,登宝殿,面南坐下,问女王取出御宝印信来,宣我们兄弟进朝,把通关文牒用了印,再请女王写个手字花押,佥押了交付与我们。

    一壁厢教摆筵宴,就当与女王会喜,就与我们送行。待筵宴已毕,再叫排驾,只说送我们三人出城,回来与女王配合。哄得他君臣欢悦,更无阻挡之心,亦不起毒恶之念,却待送出城外,你下了龙车凤辇,教沙僧伺候左右,伏侍你骑上白马。

    老孙却使个定身法儿,教他君臣人等皆不能动,我们顺大路只管西行。行得一昼夜,我却念个咒,解了术法,还教他君臣们苏醒回城。一则不伤了他的性命,二来不损了你的元神。这叫做假亲脱网之计,岂非一举两全之美也?”

    三藏闻言,顿时如醉方醒,似梦初觉,乐以忘忧,称谢不尽,道:“深感贤徒高见。”四众同心合意,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