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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 (八十六)

    菩萨问道:“悟净,不要赖人,悟空到此今已四日,我更不曾放他回去,他那里有另请唐僧、自去取经之意?”沙僧却是言之凿凿地回道:“见如今水帘洞有一个孙行者,怎敢欺诳?”

    菩萨就吩咐道:“既如此,你休发急,教悟空与你同去花果山看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到那里自见分晓。”这大圣闻言,即与沙僧一起辞了菩萨。这一去,要到那花果山前分皂白,水帘洞口辨真邪。

    这行者与沙僧拜辞了菩萨后,就纵起两道祥光,离了南海。原来行者的筋斗云快,沙和尚的仙云就迟了,行者就要先行去。沙僧赶忙扯住,叫道:“大哥不必这等藏头露尾,先去安根,待小弟与你一同走。”

    大圣本是良心,沙僧却有疑意,没奈何,二人只得一同驾云而去。不多时,望见了花果山,按下云头后,二人就在洞外细看,果见里面还有一个行者,高坐在石台之上,与那群猴饮酒作乐。模样与大圣一般无异:也是黄发金箍,金睛火眼;身上穿的也是锦布直裰,腰系虎皮裙;手中也拿一条儿金箍铁棒,足下也踏一双麂皮靴;也是这等毛脸雷公嘴,朔腮别土星,查耳额颅阔,獠牙向外生。

    这大圣见居然来了个假货,心中怒发,一撒手,撇了沙和尚,就掣着铁棒上前骂道:“你是何等妖邪,敢变我的相貌,敢占我的儿孙,擅居吾仙洞,擅作这威福!”那行者见了,却也不答,只是使着铁棒来迎。

    二行者在一处,果是不分真假,但见一场好打:两条棒,二猴精,这场相敌实非轻。都要护持唐御弟,各施功绩立英名。真猴实受沙门教,假怪虚称佛子情。盖为神通多变化,无真无假两相平。一个是混元一气齐天圣,一个是久炼千灵缩地精。

    这个是如意金箍棒,那个是随心铁杆兵。隔架遮拦无胜败,撑持抵敌没输赢。先前交手在洞外,少顷争持起半空。他两个各踏云光,跳斗上九霄云内。

    沙僧在旁,却是认不清谁是行者,是以不敢下手,见他们战在一起,一时难辩真假,欲待拔刀相助,又恐伤了真的。忍耐良久,就先纵身跳下了山崖,使着降妖宝杖,打近水帘洞外,惊散洞内群妖,掀翻了石凳,把饮酒食肉的器皿,全都打碎,要寻他的青毡包袱,四下里全然不见。

    原来着水帘洞本来是一股瀑布飞泉,遮挂着洞门,远看好似一条白布帘儿,近看却是一股水脉,故称作水帘洞。沙僧不知此处来历,故此十分难寻。随即纵起云来,赶到九霄云里,轮着宝杖,又不好下手。

    大圣见了沙僧,也知道他为何为难,就道:“沙僧,你既助不得力,且回复师父,说我等这般这般,等老孙与此妖打上南海落伽山菩萨前辨个真假。”道罢,另一个行者也如此说。沙僧见两个相貌、声音,更无一毫差别,皂白难分,只得依言,拨转云头,回复唐僧去了。

    就见那两个行者,且行且斗,一直嚷到南海,径至落伽山上,打打骂骂,喊声不绝。早惊动此地的护法诸天,他们报入潮音洞里道:“菩萨,果然两个孙悟空打将来也。”那菩萨与木吒行者、善财童子、龙女降莲台出门喝道:“那孽畜那里走!”

    这两个互相揪住,对菩萨道:“菩萨,这厮果然象弟子模样。才自水帘洞打起,战斗多时,不分胜负。沙悟净肉眼愚蒙,不能分识,有力难助,是弟子教他回西路去回复师父,我与这厮打到宝山,借菩萨慧眼,与弟子认个真假,辨明邪正。”

    说完之后,另一个行者也如此说了一遍。众诸天与菩萨都看了良久,莫想能认。菩萨道:“且放了手,两边站下,等我再看。”那两个行者果然撒了手,在两边站定。这边说:“我是真的!”那边说:“他是假的!”

    菩萨唤木吒与善财童子上前,悄悄吩咐道:“你一个帮住一个,等我暗念《紧箍儿咒》,看那个害疼的便是真,不疼的便是假。”他二人果是各帮一个。菩萨就暗中念动真言,两个竟是一齐喊疼,全都抱着头,在地下打滚,只叫道:“莫念!莫念!”

    菩萨遂住口不念,他两个又一齐揪住,照旧嚷斗。菩萨无计奈何,即令诸天和木吒一起,上前助力。众神都恐伤了真的,亦是不敢下手。菩萨叫声“孙悟空”,两个一齐答应。菩萨无奈,只得吩咐道:“你当年官拜弼马温,大闹天宫时,神将皆认得你,你且上界去分辨回话。”

    这大圣谢了菩萨的恩,那行者也谢过恩。而后二人扯扯拉拉,口里不住的嚷斗,径至南天门外,慌得那广目天王帅着马赵温关四大天将,以及把门大小众神,各使兵器挡住,道:“那里走!此间可是争斗之处?”

    大圣见了众天将,就道:“我因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在路上打杀贼徒,那三藏赶我回去,我径到普陀崖见观音菩萨诉苦,不想这妖精,几时就变作我的模样,打倒唐僧,抢去包袱。有沙僧至花果山寻讨,只见这妖精占了我的巢袕,后到普陀崖告请菩萨,又见我侍立台下,沙僧诳说是我驾筋斗云,又先在菩萨处遮饰。

    菩萨却是个正明,不听沙僧之言,命我同他到花果山看验。原来这妖精果象老孙模样,才自水帘洞打到普陀山见菩萨,菩萨也难识认,故打至此间,烦诸天眼力,与我认个真假。”

    说罢,那个行者也似大圣这般这般地与众天将说了一遍。众天神看彀多时,也不能辨认,他两个就吆喝道:“你们既不能认,让开路,等我们去见玉帝!”众神却是不敢放他们二人进去,只是搪抵不住,不得已还是放开天门,二猴直至灵霄宝殿。

    马元帅同张葛许邱四天师入内奏道:“下界有一般两个孙悟空,打进天门,口称见王。”说不了,就见两个猴子直嚷将了进来,吓得那玉帝即降立在宝殿上,问道:“你两个因甚事擅闹天宫,嚷至朕前寻死!”

    大圣见玉帝发怒,连忙行礼,口称:“万岁!万岁!臣今皈命,秉教沙门,再不敢欺心诳上,只因这个妖精变作臣的模样。”如此如彼,把前情向玉帝备陈了一遍,“指望与臣辨个真假!”那行者也如此,对玉帝陈了一遍。

    玉帝虽有能耐,却是不敢自作主张地辨认了,只传旨宣托塔李天王,教道:“把照妖镜来照这厮谁真谁假,教他假灭真存。”天王领命,去取来宝镜照住二猴,请玉帝同众神观看。就见镜中乃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却是毫发不差。

    玉帝就佯装辨不出他两个,把他们都赶出了殿外。这大圣呵呵冷笑,那行者也哈哈欢喜,揪头抹颈的,复打出了天门,坠落到西方路上,叫道:“我和你见师父去!我和你见师父去!”

    却说那沙僧自从花果山辞他两个猴子后,又行了足有三昼夜,回至本庄来,把前事对唐僧说了一遍。唐僧便在自家,心中悔恨道:“当时只说是孙悟空打我一棍,抢去包袱,岂知却是妖精假变的行者!”

    沙僧又告三藏道:“这妖又假变一个长老,一匹白马,又有一个八戒挑着我们包袱,又有一个变作是我。我忍不住恼怒,一杖打死,原是一个猴精。因此惊散,又到菩萨处诉苦。菩萨着我与师兄又同去识认,那妖果与师兄一般模样。我难助力,故先来回复师父。”

    三藏闻言,却是大惊失色,若是这猴子计谋得逞了,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八戒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应了这施主家婆婆之言了!他说有几起取经的,这却不又是一起?”

    那家子老老小小的听见外面讲话,就都来问沙僧道:“你这几日往何处讨盘缠去的?”沙僧却是笑道:“我往东胜神洲花果山寻大师兄取讨行李,又到南海普陀山拜见观音菩萨,却又到花果山,方才转回至此。”

    那老者闻说他去寻人,就又问道:“往返有多少路程?”沙僧回道:“约有二十余万里。”老者就道:“爷爷呀,似这几日,就走了这许多路,只除是驾云,方能彀得到!”八戒问道:“不是驾云,如何过海?”

    沙僧却是叹道:“我们那算得走路,若是我大师兄,只消一二日,可往回也。”那家子听言,都说是神仙,八戒显摆道:“我们虽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们的晚辈哩!”

    正说只间,就只听半空中似乎喧哗人嚷,慌得那庄里众人都出来看,却见是两个行者打将来。八戒见了,就忍不住手痒道:“等我去认认看。”好呆子,就见他急纵身跳起,望空高叫道:“师兄莫嚷,我老猪来也!”

    不料那两个竟是一齐应道:“兄弟,来打妖精!来打妖精!”那家子又惊又喜地道:“是几位腾云驾雾的罗汉歇在我家!就是发愿斋僧的,也斋不着这等好人!”更不计较茶饭,愈加定了供养之心,又说道:“这两个行者只怕斗出不好来,地覆天翻,作祸在那里!”

    三藏见那老者当面是喜,背后是忧,即开言劝解道:“老施主放心,莫生忧叹。贫僧收伏了徒弟,去恶归善,自然谢你。”那老者满口回答道:“不敢!不敢!”沙僧道:“施主休讲,师父可坐在这里,等我和二哥去,一家扯一个来到你面前,你就念念那话儿,看那个害疼的就是真的,不疼的就是假的。”三藏回道:“言之极当。”

    沙僧便也起在半空来,叫道:“二位住了手,我同你到师父面前辨个真假去。”这大圣便放了手,那行者也放了手。沙僧搀住其中一个,对八戒叫道:“二哥,你也搀住一个。”八戒便也搀住另一个,四人一起落下云头,径至那草舍门外。

    三藏见了,就念起《紧箍儿咒》来,二人却是一齐叫苦道:“我们这等苦斗,你还咒我怎的?莫念!莫念!”那长老本心慈善,之前却是因为置气,所以多念,如今见他叫疼,遂住了口不念,却也不认得二猴真假。

    他两个挣脱手后,依然又打做一团。这大圣就提议道:“兄弟们,保着师父,等我与他打到阎王前折辨去也!”那行者也如此说,二人抓抓扯扯,须臾又消失不见了。

    八戒忽然问沙僧道:“沙僧,你既到水帘洞,看见假八戒挑着行李,怎么不抢将来?”沙僧不好意思地回道:“那妖精见我使宝杖打他假沙僧,他就乱围上来要拿,是我顾性命走了。及告菩萨,与行者复至洞口,他两个打在空中,是我去掀翻他的石凳,打散他的小妖,只见一股瀑布泉水流,竟不知洞门开在何处,寻不着行李,所以空手回复师命也。”

    八戒听他不曾进水帘洞,就道:“你原来不晓得。我前年请他去时,先在洞门外相见,后被我说泛了他,他就跳下,去洞里换衣来时,我看见他将身往水里一钻,那一股瀑布水流,就是洞门。想必那怪将我们包袱收在那里面也。”

    三藏闻言,赶忙吩咐道:“你既知此门,你可趁他都不在家,可先到他洞里取出包袱,我们往西天去罢。他就来,我也不用他了。”八戒就道:“我去。”沙僧赶忙说道:“二哥,他那洞前有千数小猴,你一人恐弄他不过,反为不美。”

    八戒却是笑道:“不怕!不怕!”而后出了门,纵着云雾,径上花果山寻取行李。

    却说那两个行者又打嚷到阴山背后,唬得那满山群鬼,战战兢兢,藏藏躲躲。有先跑的,撞入阴司门里,报上森罗宝殿道:“大王,背陰山上,有两个齐天大圣打得来也!”

    慌得那第一殿秦广王传报与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卞城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平等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忤官王、十殿转轮王。一殿转一殿,霎时间,就已十王会齐,又着人飞报与地藏王菩萨。

    十殿阎王尽在森罗殿上,点聚阴兵,等擒真假。只听得那强风滚滚,惨雾漫漫,二行者一翻一滚的,已是打至森罗殿下。阴君近前挡住,问道:“大圣有何事,闹我幽冥?”

    这大圣就回道:“我因保唐僧西天取经,路过西梁国,至一山,有强贼截劫我师,是老孙打死几个,师父怪我,把我逐回。我随到南海菩萨处诉告,不知那妖精怎么就绰着口气,假变作我的模样,在半路上打倒师父,抢夺了行李。

    师弟沙僧,向我本山取讨包袱,这妖假立师名,要往西天取经。沙僧跑遁至南海见菩萨,我正在侧,他备说原因,菩萨又命我同他至花果山观看,果被这厮占了我巢袕。我与他争辨到菩萨处,其实相貌、言语等俱一般,菩萨也难辨真假。

    又与这厮打上天堂,众神亦果难辨,因见我师,我师念《紧箍咒》试验,与我一般疼痛。故此闹至幽冥,望陰君与我查看生死簿,见假行者是何出身,快早追他魂魄,免教二心沌乱。”那怪亦是如此对阴君说了一遍。

    阴君闻言,即唤来管簿的判官一一从头查勘,更无那个假行者之名。再看毛虫文簿,那猴子一百三十条已是孙大圣幼年得道之时,大闹陰司,就已经消死名一笔勾之,自后来凡是猴属,尽在生死簿上无名号。

    判官查勘完后,当殿回报,阴君各执笏对行者说道:“大圣,幽冥处既无名号可查,你还到陽间去折辨。”正说处,只听得地藏王菩萨来了,道:“且住!且住!等我着谛听与你听个真假。”

    原来那谛听乃是地藏菩萨经案下伏的一个兽名。他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就能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蠃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顾鉴善恶,察听贤愚,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神兽。

    那兽奉了地藏钧旨,就于森罗庭院之中,俯伏在地,须臾抬起头来,对地藏道:“怪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又不能助力擒他。”地藏问道:“当面说出便怎么?”谛听回道:“当面说出,恐妖精恶发,搔扰宝殿,致令陰府不安。”

    地藏又问谛听道:“何为不能助力擒拿?”谛听道:“妖精神通,与孙大圣无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不能擒拿。”地藏就问道:“似这般怎生祛除?”谛听道:“佛法无边。”

    地藏闻此,早已省悟过来,即对行者道:“你两个形容如一,神通无二,若要辨明,须到雷音寺释迦如来那里,方得明白。”两个闻言,就一齐嚷道:“说的是!说的是!我和你西天佛祖之前折辨去!”

    那十殿阴君将二猴送出后,谢了地藏,回上翠云宫,着鬼使闭了幽冥关隘,免得又有人来扰幽冥清净。

    这边那两个行者,一路飞云奔雾,已是打上了西天。有诗为证,诗曰:人有二心生祸灾,天涯海角致疑猜。欲思宝马三公位,又忆金銮一品台,南征北讨无休歇,东挡西除未定哉。禅门须学无心诀,静养婴儿结圣胎。

    他两个在那半空里,扯扯拉拉,抓抓扯扯,且行且斗,以直嚷至大西天灵鹫仙山的雷音宝刹之外。早看见那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塞、优婆夷诸大圣众,都到七宝莲台之下,正听如来说法。

    那如来正讲到这:不有中有,不无中无。不色中色,不空中空。非有为有,非无为无。非色为色,非空为空。空即是空,色即是色。色无定色,色即是空。空无定空,空即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

    名为照了,始达妙音。概众稽首皈依,流通诵读之际,如来降天花普散缤纷,已知何事,便离了宝座,对大众道:“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大众举目看之,就见来的是两个行者,吆天喝地的,一直打至雷音胜境。慌得那八大金刚赶忙上前挡住道:“汝等欲往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