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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一百二十九)

    这一日,那雨下了足足三尺零四十二点。众神祗渐渐收回神通。孙大圣厉声高叫道:“那四部众神,且暂停云从,待老孙去叫郡侯拜谢列位。列位可拨开云雾,各现真身,与这凡夫亲眼看看,他才信心供奉也。”

    众神听说此事,虽是觉得有些不妥,却碍于行者的颜面,都只得都停在空中。这行者就按落云头,径至郡里。早见三藏、八戒、沙僧,都来迎接。那郡侯一步一拜地来谢。

    行者道:“且慢谢我。我已留住四部神祗,你可传召多人同此拜谢,教他向后好来降雨。”郡侯随传飞报,召城内众人同酬,一个个都拈香朝拜。只见那四部神祗,开明云雾,各自现了真身。四部者,乃雨部、雷部、云部、风部。

    只见那——龙王显像,雷将舒身。云童出现,风伯垂真。龙王显像,银须苍貌世无双。雷将舒身,钩嘴威颜诚莫比。云童出现,谁如玉面金冠;风伯垂真,曾似燥眉环眼。齐齐显露青霄上,各各挨排现圣仪。凤仙郡界人才信,顶礼拈香恶性回。今日仰朝天上将,洗心向善尽皈依。

    众神祗在郡内待了有一个时辰,人民都拜之不已。孙行者又起在云端,对众神作礼,道:“有劳,有劳!请列位各归本部。老孙还都郡界中人家,供养高真,遇时节醮谢。列位从此后,五日一风,十日一雨,还来拯救拯救。”众神依言,各自转回本部。

    却说大圣对众神说完之后,就坠落云头,与三藏道:“事毕民安,可收拾走路矣。”那郡侯闻言,急忙又对行者行礼道:“孙老爷说那里话!今此一场,乃无量无边之恩德。下官这里差人办备小宴,奉答厚恩。仍买治民间田地,与老爷起建寺院,立老爷生祠,勒碑刻名,四时享祀。虽刻骨镂心,难报万一,怎么就说走路的话!”

    三藏听见他这般重视,就赶忙辞道:“大人之言虽当,但我等乃西方挂搭行脚之僧,不敢久住。一二日间。定走无疑。”那郡侯那里肯放他们四人离去。连夜差了众人为他们师徒治办酒席,起盖祠宇。

    等到次日,郡侯大开佳宴,请唐僧高坐;孙大圣与八戒、沙僧左右列坐。郡侯同本郡内的大小官员部臣都把杯献馔,细吹细打,款待了整整一日。这场果是欣然。有诗为证:田畴久旱逢甘雨,河道经商处处通。深感神僧来郡界,多蒙大圣上天宫。解除三事从前恶,一念皈依善果弘。此后愿如尧舜世,五风十雨万年丰。

    一日筵,二日宴;今日酬,明日谢;师徒四人足足在凤仙郡扳留将有半月,只等寺院生祠完备之后。这一日,郡侯请四人往生祠观看。唐僧惊讶问道:“功程浩大,何成之如此速耶?”郡侯回道:“下官催趱人工,昼夜不息,急急命完,特请列位老爷看看。”

    行者听他这般说,就欢喜笑道:“果是贤才能干的好贤侯也!”即时四人都到了新寺。见那里面殿阁巍峨,山门壮丽,俱皆称赞不已。行者请师父留一个寺名。三藏道:“有,留名当唤做‘甘霖普济寺’。”

    郡侯一听这名字,就连声称道:“甚好,甚好!”而后用金贴广招僧众,侍奉寺庙香火。在殿左边立起四人的生祠,每年四时祭祀;又起盖雷神、龙神等庙,以答各部神功。看毕,三藏即命趱行。

    那一郡人民,知久留不住,就各备赆仪,师徒四人却是分文不受。因此,合郡官员人等,愈发盛张鼓乐,大展旌幢,送他们出城后有三十里远近,犹事不忍别离,遂掩泪目送,直至望不见了方回。这正是:硕德神僧留普济,齐天大圣广施恩。

    话说唐僧喜喜欢欢地别了凤仙郡郡侯之后,在马上向行者道:“贤徒,这一场善果,真胜似比丘国搭救儿童,皆尔之功也。”沙僧也道:“比丘国只救得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怎似这场大雨,滂沱浸润,活彀者万万千千性命!弟子也暗自称赞大师兄的法力通天,慈恩盖地也。”

    八戒却是笑道:“哥的恩也有,善也有,却只是外施仁义,内包祸心。但与老猪走,就要作践人。”行者就问道:“我在那里作践你?”八戒道:“也彀了,也彀了!常照顾我捆,照顾我吊,照顾我煮,照顾我蒸!今在凤仙郡施了恩惠与万万之人,就该住上半年,带挈我吃几顿自在饱饭,却只管催趱行路!”

    长老闻言,听见八戒似乎有些不满,就喝道:“这个呆子,怎么只思量掳嘴!快走路,再莫斗口!”八戒不敢反驳师父,只得掬掬嘴,继续挑着行囊,打着哈哈,师徒四人奔上大路。

    不多时光景如梭,又值深秋之候,但见——水痕收,山骨瘦。红叶纷飞,黄花时候。霜晴觉夜长,月白穿窗透。家家烟火夕阳多,处处湖光寒水溜。白葭频香,红蓼茂。桔绿橙黄,柳衰谷秀。荒村雁落碎芦花,野店鸡声收菽豆。

    四人行彀多时,又见前方有城垣影影,长老举鞭遥指那城,叫道:“悟空,你看那里又有一座城池,却不知是甚去处。”行者道:“你我俱未曾到,何以知之?且行至边前问人。”

    二人说不了,就忽见树丛里走出来一个老者,手持竹杖,身着轻衣,足踏一对棕鞋,腰束一条扁带,见了此人,慌得唐僧连忙滚鞍下马,上前道个问讯。那老者扶杖还礼,问道:“长老那方来的?”唐僧合掌回道:“贫僧东土唐朝差往雷音拜佛求经者,今至宝方,遥望城垣,不知是甚去处,特问老施主指教。”

    那老者闻言,就口中称道:“有道禅师,我这敝处,乃天竺国下郡,地名玉华县。县中城主,就是天竺皇帝之宗室,封为玉华王。此王甚贤,专敬僧道,重爱黎民。老禅师若去相见,必有重敬。”三藏谢了老者之后,那老者径直穿树林而去。

    三藏才转过身来,对三个徒弟备言前事。他三人闻言,就十分欣喜,扶着师父要上马。三藏却道:“没多路,不须乘马。”四人遂步行至城边的街道上观看。就见原来那关厢人家,做买做卖的,人烟凑集,生意亦甚是茂盛。观其声音相貌,与中华无异。

    三藏就吩咐徒弟们道:“徒弟们谨慎,切不可放肆。”那八戒就低了头,沙僧也掩着脸,惟有孙行者搀着师父。两边的人都来争看,齐声叫道:“我这里只有降龙伏虎的高僧,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

    八戒听见他们这般说,就忍不住,把嘴一掬,道:“你们可曾看见降猪王的和尚。”吓得满街上人跌跌撞撞,都往两边闪过去。行者笑道:“呆子,快藏了嘴,莫装扮,仔细脚下过桥。”那呆子就低着头,只是笑。

    师徒四人过了吊桥后,入到城门内,又见那大街上的酒楼歌馆,热闹繁华,果然是神州都邑。有诗为证,诗曰:锦城铁瓮万年坚,临水依山色色鲜。百货通湖船入市,千家沽酒店垂帘。楼台处处人烟广,巷陌朝朝客贾喧。不亚长安风景好,鸡鸣犬吠亦般般。

    三藏见状,也心中暗喜道:“人言西域诸番,更不曾到此。细观此景,与我大唐何异!所为极乐世界,诚此之谓也。”又听得一旁的人说,白米四钱一石,麻油八厘一斤,真是五谷丰登之处。

    四人行彀多时,方才行到玉华王府,府门左右设有长史府、审理厅、典膳所、待客馆。三藏就道:“徒弟,此间是府,等我进去,朝王验牒而行。”八戒问道:“师父进去,我们可好在衙门前站立?”

    三藏却是摇头道:“你不看这门上是‘待客馆’三字!你们都去那里坐下,看有草料,买些喂马。我见了王,倘或赐斋,便来唤你等同享。”行者道:“师父放心前去,老孙自当理会。”那沙僧就把行李挑至馆中。

    馆中有看馆的人役,见他们面貌十分丑陋,也不敢问他,也不敢教他出去,只得让他先坐下。

    却说老师父换了衣帽,拿了关文之后,径至王府前,早见一个引礼的官迎着三藏,问道:“长老何来?”三藏回道:“东土大唐差来大雷音拜佛祖求经之僧,今到贵地,欲倒换关文,特来朝参千岁。”

    引礼官即为三藏传奏,那王子果然十分贤达,即传旨召三藏进内。三藏至殿下施礼,王子即请三藏上殿赐坐。三藏将关文献上,王子看了之后,又见上面还有各国印信手押,也就欣然将宝印按了,又押了花字,收折在案。

    王子又问三藏道:“国师长老,自你那大唐至此,历遍诸邦,共有几多路程?”三藏道:“贫僧也未记程途。但先年蒙观音菩萨在我王御前显身,曾留了颂子,言西方十万八千里。贫僧在路,已经过一十四遍寒暑矣。”

    王子就笑道:“十四遍寒暑,即十四年了。想是途中有甚耽搁。”三藏感叹道:“一言难尽!万蛰千魔,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到得宝方!”那王子听他这般说,就十分欢喜。即着典膳官备素斋管待三藏。

    三藏却是推辞道:“启上殿下,贫僧有三个小徒,在外等候,不敢领斋,但恐迟误行程。”王子就教道:“当殿官,快去请长老三位徒弟,进府同斋。”当殿官随即出外相请,都道:“未曾见,未曾见。”

    有跟随的人说道:“待客馆中坐着三个丑貌和尚,想必是也。”当殿官就同众一起来至馆中,即问看馆的仆役道:“那个是大唐取经僧的高徒?我主有旨,请吃斋也。”八戒此时正坐着打盹,听见一个斋字,就忍不住跳起身来,答道:“我们是,我们是!”

    当殿官一见了八戒相貌,吓得魂飞魄丧,都战战地道:“是个猪魈,猪魈!”行者听见,就一把扯住八戒道:“兄弟,放斯文些,莫撒村野。”那众官见了行者,又都说道:“是个猴精,猴精!”沙僧就拱手道:“列位休得惊恐。我三人都是唐僧的徒弟。”众官见了,又道:“灶君,灶君!”

    孙行者即教八戒牵马,沙僧挑担,同众官一起入玉华王府内。当殿官先入启知王子。那王子举目,见他们师兄弟三个那等丑恶,却也心中十分害怕。三藏就合掌安抚道:“千岁放心,顽徒虽是貌丑,却都心良。”

    八戒知道王子就是请他吃斋的人,也就十分恭敬,朝上对王子唱个喏道:“贫僧问讯了。”王子却是愈觉心惊。三藏又道:“顽徒都是山野中收来的,不会行礼,万望赦罪。”王子奈着惊恐,教典膳官请众僧去暴纱亭内吃斋。

    三藏谢了恩后,辞王下殿,众人同至亭内后,三藏就埋怨八戒道:“你这夯货,全不知一毫礼体!索性不开口,便也罢了,怎么那般粗鲁!一句话,足足冲倒泰山!”行者也笑道:“还是我不唱喏的好,也省些力气。”沙僧也道:“他唱喏又不等齐,预先就抒着个嘴吆喝。”

    八戒见他们都怪自己,就道:“活淘气,活淘气!师父前日教我,见人打个问讯儿是礼。今日打问讯,又说不好,教我怎的干么!”三藏便道:“我教你见了人打个问讯,不曾教你见王子就此歪缠!常言道,物有几等物,人有几等人,如何不分个贵贱?”

    师徒四人正说处,就见那典膳官已经带领一众人役,调开了桌椅,摆上斋来,师徒们就不言语,各自吃斋。

    却说那王子退殿进宫之后,宫中还有三个小王子,见他面容改色,就问道:“父王今日为何有此惊恐?”王子就道:“适才有东土大唐差来拜佛取经的一个和尚,倒换关文,却一表非凡。我留他吃斋,他说有徒弟在府前,我即命请。少时进来,见我不行大礼,打个问讯,我已不快。及抬头看时,一个个丑似妖魔,心中不觉惊骇,故此面容改色。”

    只是那三个小王子却是比众不同,一个个都好武好强,听闻父王这么说,便就全都伸拳掳袖地道:“莫敢是那山里走来的妖精,假装人象,待我们拿兵器出去看来!”

    好王子,大的那个拿一条齐眉棍,第二个轮一把九齿钉钯,第三个使一根乌油黑棒子,都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出王府,吆喝着问道:“什么取经的和尚!在那里?”时有典膳官员人等跪下,回道:“小王,他们在这暴纱亭吃斋哩。”

    那三个小王子就不分好歹,闯将进去,喝道:“汝等是人是怪,快早说来,饶你性命!”这情形,就唬得三藏面容失色,丢下饭碗,躬着身道:“贫僧乃唐朝来取经者,人也,非怪也。”小王子却道:“你便还象个人,那三个丑的,断然是怪!”

    八戒却是只管吃饭,也不理睬他们三个。沙僧与行者都欠身答道:“我等俱是人,面虽丑而心良,身虽夯而性善。汝三个却是何来,却这样海口轻狂?”一旁有典膳等官回道:“三位是我王之子小殿下。”

    八戒听说是小王子,就丢了碗问道:“小殿下,各拿兵器怎么?莫是要与我们打哩?”二王子也不答话,掣开步,就双手舞钯,便要来打八戒。八戒却是嘻嘻地笑道:“你那钯只好与我这钯做孙子罢了!”

    八戒即揭开衣服,从腰间取出钯来,幌一幌,显出金光万道,丢开了解数,就有瑞气千条,把个王子吓得手软筋麻,不敢舞弄自己的耙子。行者见大的那个王子使一条齐眉棍,跳阿跳的,即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来,幌一幌,变做碗来粗细,足有丈二三长短,着地下一捣,捣了有三尺深浅,竖在那里,笑道:“我把这棍子送你罢!”

    那王子听言,就丢了自己的棍子,去取行者的那根棒,却是双手用尽气力往上一拔,莫想得动分毫,又端一端,摇一摇,那棍子就如同生了根一般。

    第三个王子则是撒起莽性子,使那乌油杆棒来打,却被沙僧一手劈开,取出降妖宝杖,拈一拈,艳艳光生,纷纷霞亮,唬得那典膳等官,一个个都呆呆挣挣,口不能言。

    三个小王子见他们这般厉害,法宝神奇,就一齐下拜道:“神师,神师!我等凡人不识,万望施展一番,我等好拜授也。”行者走近前去,轻轻的把那铁棒拿将起来,道:“这里窄狭,不好展手,等我跳在空中,耍一路儿你们看看。”

    好大圣,就见他唿哨一声,将筋斗一纵,两只脚踏着五色祥云,就起在半空里,离地约有三百步高下,而后把金箍棒丢开,做个撒花盖顶,黄龙转身,一上一下,左旋右转。起初时人与棒似锦上添花,次后来已不见了人,只见一天的棒滚。

    八戒见了,就在底下喝声采,也忍不住手脚,厉声喊道:“等老猪也去耍耍来!”好呆子,他也驾起风头,行到半空,丢开钯,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前七后八,使开满身的解数,只听得呼呼风响。

    八戒正使到热闹处,沙僧也对长老道:“师父,也等老沙去操演操演。”好和尚,他就双脚往上一跳,轮着杖,也起在空中,只见那锐气氤氲,金光缥缈,沙僧双手使降妖杖丢一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紧迎慢挡,捷转忙撺。

    弟兄三个施展神通,都在那半空中一齐扬威耀武。这才是——真禅景象不凡同,大道缘由满太空。金木施威盈法界,刀圭展转合圆通。神兵精锐随时显,丹器花生到处崇。天竺虽高还戒性,玉华王子总归中。

    这景象唬得那三个小王子,具皆跪在尘埃里。暴纱亭内的大小人员,并王府里的老王子,满城中的军民男女,僧尼道俗,一应人等,家家念佛磕头,户户拈香礼拜。

    果然是——见象归度众僧,人间作福享清平。从今果正菩提路,尽是参禅拜佛人。

    他三个在天上各逞雄才,使了足足一路招法之后,方才按下祥云,把兵器收了,到唐僧面前问讯,谢了师恩,而后各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