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猜心
七情六欲亦为圈，谁堪破之？
野猪坡上的书生无头苍蝇般乱窜，怎么也走不出那个树枝围成的圈。
道法神奇。村民肉眼凡胎，有人诧异，有人惊惧。
黄大器高举火把，张屠握紧杀猪刀。作为太公之外，村里最有威望的两人，他们在面临妖魔以及未知神秘时，跟所有人一样敬畏夹杂了恐惧。
小道童眉眼清秀，头发束着织金黑绸带，穿身纯白道袍，蹲在黑犬旁边。
木须道人看了眼，淡然一笑：“这狗灵智上佳，若非吞食过奇花异果，就是有妖犬血脉，不过精气损耗严重了些。凡尘俗世，虽有俊才，只怕至死迷蒙未得道如一野犬尔。”
他发了句感叹，却是想起些往事。
彩月从怀里取出小玉瓶，掏出一粒养气丹喂给黑犬，她抬起头，露出童稚笑容：“师父，我可以在白云观养条狗吗？”
“不行！”
木须道人脸色发黑，养气丹可以增加感悟天地灵气的机率，对于未入门的修者极为珍贵，好不容易托关系弄到得三粒上品丹，竟然被喂了狗。
他撂下狠话：“寻仙盛会前，还没入门，仔细你的皮！”
彩云无奈塌了塌秀气细眉，脸上露出十二岁小女孩不该有的惆怅。黑犬谄媚地用脑袋蹭她的手，目光盯着小玉瓶，嘴角流出哈喇子。
“小黑，不能再给了，不然师父会把我吊起来，用桃木剑打断腿。”
木须道人重重冷哼了声，可片刻之后，脸上突然露出掩盖不住的喜意，他蹲下来，小声问道：“好徒弟，你何时能听见聚灵境修士心声了？”
彩月仰起小脑袋，天真地数手指，稚声稚气：“三月三，云沐大会上，那日蓦然听见师父心声，……朱媛师妹裙襟太小，难掩群峰玉峦。师父这句话是何意思呀？难不成朱师叔的衣裙也是法器，像佛家袈裟，可包罗万象？”
“嗯…，的确如此啊，朱师叔在修炼一门密法，颇似上古传说的袖里乾坤、胸藏日月。”木须老脸一红，连忙紧守心神。
“乖徒弟，这事可千万不能外传，包括掌门师叔祖。”
彩月笑嘻嘻道：“好嘞，我会替师父保密的！”
“我说的是窥探人心的本领！还有，……以后不得窥探为师！”
“师父，那我可以在白云观养条狗吗？”
“养吧。养只猫吧，狗太闹腾。”
“那养两只猫？”
“好吧。”
木须道人伸手想摸摸徒弟脑袋，手停在空中，却慢慢落到狗头上，这个傻徒弟原本只能听纳气修士的心声，现在已是聚灵法师。
而她只是个未通修行的道童，这种天生异术者，多出现于乱世。
传说殷商末年八百旁门，三千左道入世争夺气运，被三教子弟杀个七零八落，成为受人驱使的一缕孤魂。也有几只漏网鲤鱼跳过龙门，几十年道果胜过阐教金仙千年修行。
这些上古秘闻，被放在白云楼蒙尘的典籍所记载。
“若不中途夭折便有望道通天人！”木须心里为这个徒弟又惊又喜。
彩月突然抬起头，看向师父随手布下的碧波困神阵。她知道，两年前师父游历巴蜀，曾用此阵困住过结丹境大妖。这个心里养了把剑怪书生，能破阵吗？
木须轻抚长须，得意道：“碧波困神，有为师一道阵法真意在，即使布阵器具只是寻常枝叶，也不是好破的！”
聚灵期圆满的修为，在白云观三代弟子里只算寻常。
他赖以成名的是领悟了两道阵法真意，其中之一，名为“碧波困神”。
五百年前，妖族九头大圣占据碧波潭聚众作乱，二郎真君奉命征讨，御使十六位草头神将布下碧波锁妖大阵。碧波困神便是脱胎于此。
话音刚落，木须眉头微跳，转身望去。
宁书生慢慢挺直腰身，伸出右臂，两指朝天，若有若无的白气凝聚指端，紧接着在木须眼里灿发出极强的光，那缕白气化作一柄古朴小剑，在半空中熠熠生辉，仿佛异宝出世。
木须道人竟然感觉双目隐隐作痛，他连忙运转灵力护身。
斩！
白色小剑直冲云霄，其形虽小，那股气势却隐藏浩浩荡荡的破法威严。
小剑飞了一圈，白色光痕纵横，十六根青木圆柱上的阵法真意瞬间溃散。
“浩然诛邪剑！”
木须道人气血微微翻涌，显然受了阵法波及。
而村民眼里，只看到宁书生怪叫一声，“正气不屈，浩然诛邪！”，那片青叶当间断成两半，十六根树枝同时扑倒。轻风拂过，槐树枝叶七零八落。
白剑散去，宁云卿神情萎靡，拖着沉重步伐走到大槐树下，“道长可以说服他们不要拆庙了？”
木须沉声问道：“足下是儒家弟子？”
宁云卿心里有气，傲然道：“老子就是一寻常读书人。”
木须暗道，儒家修者素来神秘，且对弟子资质要求严苛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方才一幕，别人不知我却识得，这书生相貌英俊，神采飞扬，临阵悟出正气化剑，天资可谓百年罕见，绝非没有跟脚的乡野书生。
读书人，青玉书院，莫非是大儒晏楚，必定是了。得罪他的弟子可不是好玩的，不说南淮先生本身的儒术修为，单论他在大周庙堂上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纵使白云观百年根基，只要乱世未至，真龙尚在金陵城上空盘踞，就也得仰仗朝廷官府鼻息。
他振了振衣袍，拱手施礼道：“好个读书人，读出浩然正气压天地！”
宁云卿耸肩道：“您过誉了。”
木须说句稍待，朝着黄太公等人走去。
彩月小道童抬头看向少年，一点也不怕生，笑嘻嘻的像个傻子。
宁云卿踹了贱兮兮的黑犬一脚，背靠槐树坐下来，像牛羊般蹭着树皮。本来就是阴雨天，出了满背汗，身上黏糊糊的，衣服也好些天没换，颇为难受，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他被那破阵折腾够呛，还好运气不错，之前桀骜不驯的那缕浩然正气，最终御使离体，斩开困阵。
此时体内四缕文气耗尽，那柄小剑却越发灵动活泼，在文府内四处穿梭。而且随着白色小剑的游走，寻常文气的恢复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小妹妹，你师父下山，收了多少辛苦费啊？”
彩月睁大无辜的眼睛，奶声奶气道：“大锅锅，我叫彩月”
宁云卿头皮发麻，摇了摇脑袋，仔细看向小道童，唇红齿白，扎两个对称羊角辫，还挺蠢萌的，想不到牛鼻子还有这个手艺。
“彩月啊，我叫宁云卿。这青玉瓶子装得是什么呀？”
彩月摇了摇手里的小玉瓶，神秘道：“卿哥哥，这叫养气丹，十八种灵草，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成。服用后脱胎换骨，修为大增。很难得哦！”
宁云卿眼睛亮了，牛鼻子还在和村民说话，他和声细语道：“小妹妹，我们玩个游戏吧？”
彩月拍手道：“好呀。”
“我出一题，你答错了，这瓶养气丹归我。”
“好呀，那彩月要是答对了呢？”
小道童眼睛太明亮干净了，天真地像个小傻子。某一时刻，坏书生都出不忍之心。但想起老牛鼻子对他做的事……嗯，白云观家大业大，这瓶养气丹就当是补偿。
宁云卿摸了摸她小脑袋瓜，傻孩子，答对了？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可自己还真没啥好玩意。阴阳砚肯定不能随意拿出，春绘画册，太香艳了，老道士会拼命。他目光突然扫到精神奕奕的黑犬，心里一喜，计上心来。
“你赢了，把这条狗领走吧！”宁云卿用手一指，黑犬立时毛骨悚然。
彩月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宁云卿沉思片刻，露出自信微笑，说道:“地上一个猴，树上七个猴，问，共有几猴？”
彩月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后，笑盈盈道:“若树上骑个猴，就是两个猴。若树上七个猴，就是八个猴。卿哥哥，想骗小孩，这点本领可不行。哈哈，小黑归我了。”
少年彻底凌乱了，如此妖孽，这货莫非是个童姥？
这边在木须道长劝说下，黄太公答应暂不烧庙，给宁云卿七天时间，找出为恶瓦罐村的妖魔。
野猪坡上的书生无头苍蝇般乱窜，怎么也走不出那个树枝围成的圈。
道法神奇。村民肉眼凡胎，有人诧异，有人惊惧。
黄大器高举火把，张屠握紧杀猪刀。作为太公之外，村里最有威望的两人，他们在面临妖魔以及未知神秘时，跟所有人一样敬畏夹杂了恐惧。
小道童眉眼清秀，头发束着织金黑绸带，穿身纯白道袍，蹲在黑犬旁边。
木须道人看了眼，淡然一笑：“这狗灵智上佳，若非吞食过奇花异果，就是有妖犬血脉，不过精气损耗严重了些。凡尘俗世，虽有俊才，只怕至死迷蒙未得道如一野犬尔。”
他发了句感叹，却是想起些往事。
彩月从怀里取出小玉瓶，掏出一粒养气丹喂给黑犬，她抬起头，露出童稚笑容：“师父，我可以在白云观养条狗吗？”
“不行！”
木须道人脸色发黑，养气丹可以增加感悟天地灵气的机率，对于未入门的修者极为珍贵，好不容易托关系弄到得三粒上品丹，竟然被喂了狗。
他撂下狠话：“寻仙盛会前，还没入门，仔细你的皮！”
彩云无奈塌了塌秀气细眉，脸上露出十二岁小女孩不该有的惆怅。黑犬谄媚地用脑袋蹭她的手，目光盯着小玉瓶，嘴角流出哈喇子。
“小黑，不能再给了，不然师父会把我吊起来，用桃木剑打断腿。”
木须道人重重冷哼了声，可片刻之后，脸上突然露出掩盖不住的喜意，他蹲下来，小声问道：“好徒弟，你何时能听见聚灵境修士心声了？”
彩月仰起小脑袋，天真地数手指，稚声稚气：“三月三，云沐大会上，那日蓦然听见师父心声，……朱媛师妹裙襟太小，难掩群峰玉峦。师父这句话是何意思呀？难不成朱师叔的衣裙也是法器，像佛家袈裟，可包罗万象？”
“嗯…，的确如此啊，朱师叔在修炼一门密法，颇似上古传说的袖里乾坤、胸藏日月。”木须老脸一红，连忙紧守心神。
“乖徒弟，这事可千万不能外传，包括掌门师叔祖。”
彩月笑嘻嘻道：“好嘞，我会替师父保密的！”
“我说的是窥探人心的本领！还有，……以后不得窥探为师！”
“师父，那我可以在白云观养条狗吗？”
“养吧。养只猫吧，狗太闹腾。”
“那养两只猫？”
“好吧。”
木须道人伸手想摸摸徒弟脑袋，手停在空中，却慢慢落到狗头上，这个傻徒弟原本只能听纳气修士的心声，现在已是聚灵法师。
而她只是个未通修行的道童，这种天生异术者，多出现于乱世。
传说殷商末年八百旁门，三千左道入世争夺气运，被三教子弟杀个七零八落，成为受人驱使的一缕孤魂。也有几只漏网鲤鱼跳过龙门，几十年道果胜过阐教金仙千年修行。
这些上古秘闻，被放在白云楼蒙尘的典籍所记载。
“若不中途夭折便有望道通天人！”木须心里为这个徒弟又惊又喜。
彩月突然抬起头，看向师父随手布下的碧波困神阵。她知道，两年前师父游历巴蜀，曾用此阵困住过结丹境大妖。这个心里养了把剑怪书生，能破阵吗？
木须轻抚长须，得意道：“碧波困神，有为师一道阵法真意在，即使布阵器具只是寻常枝叶，也不是好破的！”
聚灵期圆满的修为，在白云观三代弟子里只算寻常。
他赖以成名的是领悟了两道阵法真意，其中之一，名为“碧波困神”。
五百年前，妖族九头大圣占据碧波潭聚众作乱，二郎真君奉命征讨，御使十六位草头神将布下碧波锁妖大阵。碧波困神便是脱胎于此。
话音刚落，木须眉头微跳，转身望去。
宁书生慢慢挺直腰身，伸出右臂，两指朝天，若有若无的白气凝聚指端，紧接着在木须眼里灿发出极强的光，那缕白气化作一柄古朴小剑，在半空中熠熠生辉，仿佛异宝出世。
木须道人竟然感觉双目隐隐作痛，他连忙运转灵力护身。
斩！
白色小剑直冲云霄，其形虽小，那股气势却隐藏浩浩荡荡的破法威严。
小剑飞了一圈，白色光痕纵横，十六根青木圆柱上的阵法真意瞬间溃散。
“浩然诛邪剑！”
木须道人气血微微翻涌，显然受了阵法波及。
而村民眼里，只看到宁书生怪叫一声，“正气不屈，浩然诛邪！”，那片青叶当间断成两半，十六根树枝同时扑倒。轻风拂过，槐树枝叶七零八落。
白剑散去，宁云卿神情萎靡，拖着沉重步伐走到大槐树下，“道长可以说服他们不要拆庙了？”
木须沉声问道：“足下是儒家弟子？”
宁云卿心里有气，傲然道：“老子就是一寻常读书人。”
木须暗道，儒家修者素来神秘，且对弟子资质要求严苛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方才一幕，别人不知我却识得，这书生相貌英俊，神采飞扬，临阵悟出正气化剑，天资可谓百年罕见，绝非没有跟脚的乡野书生。
读书人，青玉书院，莫非是大儒晏楚，必定是了。得罪他的弟子可不是好玩的，不说南淮先生本身的儒术修为，单论他在大周庙堂上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纵使白云观百年根基，只要乱世未至，真龙尚在金陵城上空盘踞，就也得仰仗朝廷官府鼻息。
他振了振衣袍，拱手施礼道：“好个读书人，读出浩然正气压天地！”
宁云卿耸肩道：“您过誉了。”
木须说句稍待，朝着黄太公等人走去。
彩月小道童抬头看向少年，一点也不怕生，笑嘻嘻的像个傻子。
宁云卿踹了贱兮兮的黑犬一脚，背靠槐树坐下来，像牛羊般蹭着树皮。本来就是阴雨天，出了满背汗，身上黏糊糊的，衣服也好些天没换，颇为难受，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他被那破阵折腾够呛，还好运气不错，之前桀骜不驯的那缕浩然正气，最终御使离体，斩开困阵。
此时体内四缕文气耗尽，那柄小剑却越发灵动活泼，在文府内四处穿梭。而且随着白色小剑的游走，寻常文气的恢复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小妹妹，你师父下山，收了多少辛苦费啊？”
彩月睁大无辜的眼睛，奶声奶气道：“大锅锅，我叫彩月”
宁云卿头皮发麻，摇了摇脑袋，仔细看向小道童，唇红齿白，扎两个对称羊角辫，还挺蠢萌的，想不到牛鼻子还有这个手艺。
“彩月啊，我叫宁云卿。这青玉瓶子装得是什么呀？”
彩月摇了摇手里的小玉瓶，神秘道：“卿哥哥，这叫养气丹，十八种灵草，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成。服用后脱胎换骨，修为大增。很难得哦！”
宁云卿眼睛亮了，牛鼻子还在和村民说话，他和声细语道：“小妹妹，我们玩个游戏吧？”
彩月拍手道：“好呀。”
“我出一题，你答错了，这瓶养气丹归我。”
“好呀，那彩月要是答对了呢？”
小道童眼睛太明亮干净了，天真地像个小傻子。某一时刻，坏书生都出不忍之心。但想起老牛鼻子对他做的事……嗯，白云观家大业大，这瓶养气丹就当是补偿。
宁云卿摸了摸她小脑袋瓜，傻孩子，答对了？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可自己还真没啥好玩意。阴阳砚肯定不能随意拿出，春绘画册，太香艳了，老道士会拼命。他目光突然扫到精神奕奕的黑犬，心里一喜，计上心来。
“你赢了，把这条狗领走吧！”宁云卿用手一指，黑犬立时毛骨悚然。
彩月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宁云卿沉思片刻，露出自信微笑，说道:“地上一个猴，树上七个猴，问，共有几猴？”
彩月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后，笑盈盈道:“若树上骑个猴，就是两个猴。若树上七个猴，就是八个猴。卿哥哥，想骗小孩，这点本领可不行。哈哈，小黑归我了。”
少年彻底凌乱了，如此妖孽，这货莫非是个童姥？
这边在木须道长劝说下，黄太公答应暂不烧庙，给宁云卿七天时间，找出为恶瓦罐村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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