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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红尘嚣嚣 情仇难断

    此言一出,但凡在场之人无不大惊,人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只听方钟怒喝道:“放肆!他妈的方镜凌,你莫要欺人太甚,你……”

    方镜凌笑道:“我又怎样?”

    方钟道:“你虽已被逐出门户,但好歹还姓个方字,这‘仁剑阁’穷极方家历代列祖列宗之精粹,是方家的根本所在,你居然……居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方镜凌冷笑道:“方镜凌大逆不道,又不是第一天了?哼,你们那套‘仁剑道’的东西我原本就瞧着生气,正好一把火烧了,从今往后,方家便只有‘邪剑道’!”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方钟暴跳如雷,跳脚怒道:“好哇,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意,我……我跟你拼了!”猛提一口气,便向塔上跃去。只见方镜凌长剑在空中虚划一剑,叫道:“你只要敢上塔来我立时就杀了这丫头!”

    方钟一惊,生怕自己双足一落在塔上,方镜凌便当真将方潇潇杀了,急忙在空中强扭身子,使出一招“千斤坠”来,但怎奈太过仓促,收势不及,额头撞在檐角之上,只听“咚”的一声大响,瓦碎尘飞,方钟重重摔了下来。

    众弟子齐声惊呼,急忙抢上,只见方钟满脸是血,显然受伤不轻,方镜凌哈哈大笑,叫道:“有趣,有趣,二哥,瞧你平日里这么凶霸霸的,想不到却对别人家的女儿这般关心。”转头一看,只见方潇潇泫然欲泣,冷冷道:“他自己武功不济,丢人出丑,你难受什么?”见方潇潇只是摇头哽咽,心道:“这小丫头害怕了,好,我便让她当众求饶,丢一丢她爹的脸。”伸手解开方潇潇哑穴。

    却听方潇潇哭道:“爹爹,方钟叔父,你们不要管我!女儿不怕死!”

    方镜凌闻言大怒,一把提起方潇潇,狞笑道:“想死容易,想做英雄好汉难,哼哼,你不怕死是么?好,那我便不杀你,却挖了你两只眼珠子,割了你的耳朵和舌头,瞧你怕是不怕?”

    方潇潇“啊”的一声,她死倒不怕,但听方镜凌要如此折磨自己,却不由心生胆怯,颤声道:“你……你杀了我就好,别折磨我。”

    方镜凌阴测测一笑,不再答话,竖起两根手指,缓缓向方潇潇伸去,方潇潇见她两根手指干枯骨棱,形同鸡爪,一点一点向着自己双目移来,只吓得胆战心惊,叫道:“不……不要……”

    这情景众人在塔下皆瞧得清楚,南宫澈、方月蓝等人空有一身上乘武功,但怎奈相距太远,皆是无计可施,只得眼巴巴瞅着方剑正,待他示下,只见方剑正长叹一声,道:“来人,去灶房取炭火柴草来。”

    他一句话尚未音落,却听方镜凌冷冷道:“凭灶房中那点小小柴火能顶什么用处?‘神剑台’中火料充足,硫磺硝石,一应俱全,方大剑主怎地不去取用?莫非是在欺我老妇人年迈昏庸?”

    塔下众人闻言尽皆变色,均知“神剑台”在铸剑时为求提升火焰温度,确是储备有大量的硫磺硝石,这等火料一触即燃,极难控制,只消稍有偏差,便有可能酿成大祸,方镜凌说要用此物,竟是存心要将“仁剑阁”中的宝剑彻底毁坏。

    方剑正道:“不错,是在下昏头了。”说着转头向那几名原本要去灶房的弟子喝道:“在等什么,还不快去‘神剑台’!”

    方潇潇惊道:“爹爹,不可……不要……”方镜凌喝道:“小丫头多嘴什么!”一伸手又封了她的哑穴。

    过不多时,只见方明阳等六名弟子身携大包小包,回至塔下,打开包袱,只见里面尽是黄白粉末,方明阳道:“师父……”

    方镜凌不待他说完,啐声道:“不够,不够,‘神剑台’中难道就这点家当?哼,去推三辆车来,全部装满方才能够!”

    方剑正脸色铁青,向方明阳道:“照她说的办。”

    方明阳道:“是。”心知这邪欧冶对方家之事了若指掌,也不敢弄虚骗她,只得悻悻而去,又过不久,六人推了三辆板车回来,每辆板车上放有三个大包,加上之前搬运,共有一十五包,道:“师父,‘神剑台’中所有的硫磺硝石都在这里了。”

    方剑正点点头,沉声道:“都搬进去。”抬头向方镜凌瞪了一眼,朗声道:“方镜凌,我们要点火了,你还不下来么?”

    方镜凌哈哈一笑,道:“你快快点火!吾自有脱身之法,包你女儿平安无事!”

    方剑正喝道:“好!”取过一只火把,缓缓向前走去,众弟子人人面色悲愤,数百双眼睛静静随着方剑正而动,一时间满场静寂无声,便连大气也没人喘上一声。

    方剑正走到“仁剑阁”前,抬眼向这座黑黝黝的高塔凝望半晌,纵泪道:“不肖子孙方剑正无德无行,今日为救独女,置祖宗遗剑于不顾,他日死后无颜再见列祖列宗。”突然间大喝一声,运足力气,将火把掷入“仁剑阁”中,只听“呼”的一声,一股刺鼻热浪直冲而出,阁楼内光火耀眼。

    众弟子齐声惊叫,但见一道道火舌蹿动极快,霎时间塔底已是熊熊大火,方镜凌哈哈大笑,道:“好,好火!就是烧的慢了点。”向塔下看了一眼,冷笑道:“我再帮你们一把。”转头向楚心竹道:“竹儿,是时候了。”楚心竹点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从中取出十几个圆滚滚的红色长筒出来,从塔内窗中掷了进去。

    过不多时,只听“砰砰砰”爆炸之声连番大作,方钟又惊又怒,叫道:“你扔了什么?他妈的,是火药么?”刚说完此言,只听“嘎啦”一声,塔内一根粗木已倒了下来,方剑正一惊,急道:“还不快放人?”

    却听方镜凌冷笑一声,悠悠道:“急什么,我此刻一放手,你们立刻便把火扑灭了,那还有什么看头。”

    方剑正听她直到此时仍在说这等言语,心中怒不可遏,只听方镜凌道:“等时机到了,老妪自会放人,难道我堂堂邪欧冶,会去跟一个黄毛丫头同归于尽么?”

    方剑正心想此言倒是不错,但实在想不出她究竟有何方法可以脱身,只得让所有弟子在塔周围备好水源,在旁等着。

    南宫澈眼见火势越来越大,顷刻间已烧到第二层,且时不时还传出爆炸声响,心中焦急万分,暗想:“等火焰烧到第三层,纵使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之人,那也决计上不去了,而塔上之人更是万万无法下来,这老妪迟迟不肯放人,莫非当真存了同死之心?可是倘若我此刻上去救人,那邪欧冶必定立刻便将方姑娘杀了,这可如何是好?”正自心急如焚间,突听头顶一声鸣啼,两只白鹰从塔上飞过。

    南宫澈心中一动,急忙拉过方月蓝附耳几句,方月蓝闻言一怔,喜道:“当真可以?”

    南宫澈点点头,从地上拿起一桶凉水,灌顶浇下,众人突见他此举均是一惊,方剑正道:“贤侄……”一句话尚未出口,南宫澈与方月蓝同时跃起,二人跃至二丈高时,南宫澈左足踏在方月蓝背上,用力向下一蹬,身形再度腾起,在空中长啸一声,一个回转,轻轻巧巧落在第四层塔上。

    南宫澈本道自己用尽全力只能跃至三层,没想到竟能一口气连跃四层,心中大感宽慰,暗想:“这‘朱雀灵力’果然厉害,今日我能否救下方姑娘,全仗它了。”

    只听方镜凌喝道:“你在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

    方镜凌自那晚与南宫澈交手失利,对他极是忌惮,适才他在塔下之时,便时时留意于他,待看到南宫澈淋湿自己,立时便知他要冲上塔来,她与楚心竹等本在第六层上,这时为求保险,便退到了第七层上。

    南宫澈见她剑拔弩张,生怕她便要伤了方潇潇,急道:“方前辈且慢,大家有话好说,勿伤人命。”

    方镜凌冷笑道:“此乃我与方家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识相的快快退下。”

    南宫澈摇头道:“方姑娘是在下的好朋友,她有危险,我不能不顾。”方潇潇此刻动弹不得,听了他话之后目光中似是喜悦又似伤感。

    方镜凌哈哈大笑,道:“瞧不出你小子倒是个多情种子,竹儿,你将他杀了罢!”

    楚心竹此时也持着一柄长剑,闻言全身一震,颤声道:“我……”

    南宫澈心头一酸,道:“心竹,你天性善良,怎么会与这种人为伍……这位方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为难她。”

    楚心竹柳眉倒竖,喝道:“我不是楚心竹!”向方潇潇瞪了一眼,喝道:“你跟这女子在一起,还记得楚心竹干甚么?她是死是活,你还放在心上么?”

    南宫澈一怔,心中喃喃道:“她……她还是这样恨我……”

    方镜凌道:“竹儿你跟他说什么?趁现在一剑刺死他,正好报了你的大仇……”话未说完,突然“哎呦”一声惊呼,只听两声尖鸣,两只白鹰竟扑在她身上,疾抓疾啄。

    方镜凌猝不及防,急忙推开方潇潇,一手护住双眼,一手用剑去刺双鹰,南宫澈见状大喜,纵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把接住方潇潇。

    塔下众人见南宫澈凌空接住方潇潇,均是齐声欢呼,但随即又大为发愁,原来此时火势已将第三层尽数笼罩,他二人站在第四层上,与地面相距七八丈高,决非轻功所能保身,方剑正虽命众弟子即刻救火,但火势已成,顷刻间又如何可以熄灭?

    南宫澈道:“方姑娘,得罪了。”突然长啸一声,一手将方潇潇抛向空中,方剑正等人尽皆大惊,正自乱做一团时,却听头顶尖鸣两声,那两只白鹰回转过来,张开爪子分别抓住方潇潇一只臂膀,猛力向上扑腾翅膀。

    那两只白鹰体型不大,一起合力仍是不能带动方潇潇飞起,但却将其下坠之力大大消减,方月蓝早有准备,待方潇潇身子离地约丈余之时,纵身而上,平平稳稳将她接住。

    众人齐声欢呼,方剑正抢上抱住方潇潇,见女儿双臂上渗出血迹,拉起袖子,只见她雪白的双臂上印有两道爪痕,乃是适才双鹰所留,但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毫发未损,便连衣角也未有被烧到一片,不由心中大慰,解开她身上穴道,又将她抱入怀中。

    方潇潇急道:“爹爹,南宫公子他还在上面,咱们快去救他。”

    方剑正“嗯”了一声,但抬眼看去,见火焰已将大半个“仁剑阁”吞噬,无论如何也已上不去,心中大为犯难。方月蓝上前道:“潇潇不用担心,澈弟的朱雀灵力可号令百鸟,这等高塔难不倒他。”

    方潇潇奇道:“号令百鸟?这怎么……”她本想说“这怎么可能”但转念一想适才双鹰无端攻击方镜凌,又无端奋力救自己,若说不是受南宫澈命令,着实再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理由,想到南宫澈还身处火塔,急忙向上叫道:“南宫公子,你快下来!”

    南宫澈听到方潇潇叫声,知她确已平安无事,心中大定,向楚心竹道:“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跟我走!”

    楚心竹“呸”的一声,喝道:“谁要你来卖好,我就算被活活烧死,也决不要你救命!”

    南宫澈眼见火势迫在眉睫,当下再顾不得她同意,跃上前便要去拉她,楚心竹叫道:“别过来!”挺剑向他刺去,南宫澈身子微侧,左手反探,只一招便夺过她剑,低声道:“得罪了。”右手食指轻点两下,封住她两处穴道,忽听的背后风声异动,乃是方镜凌出剑攻来。

    南宫澈不欲与这邪欧冶多做争斗,转身避开两剑,喝道:“接住!”长啸一声,将手中那柄长剑掷了出去。

    这长剑只不过是一柄寻常铁剑,但经南宫澈掷出,却是威力奇大,方镜凌急挥“紫微剑”相格,只听一声大响,将那长剑斩为两截,但双手剧震,险些摔倒。

    方镜凌久经江湖,心思甚细,见先前南宫澈两次长啸之后,那对白鹰便过来相助,便知南宫澈必是通过啸声命令双鹰,当下探手入怀,扣住两枚暗器,果听双鹰尖鸣一声,飞了过来。

    南宫澈见她双目紧盯双鹰,立时知她心意,心中怒道:“这老妖婆好毒的心!”当下聚气于掌,只待她暗器一发,自己立时用掌风将之击落,却听楚心竹哭道:“南宫澈,你害死我姐姐,我恨死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