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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是人还是鬼

    清州城郊,除了折竹山,还有一座环云岭。环云岭是群山之名,群山之中围着一块如云一般形状的湖,只是如今雪原连年雪灾,为防湖水上升酿成惨剧,雪人君早些年便将那片湖抽了个干净。

    而两年前,环云岭时有妖兽的传闻现世,据传那妖兽青面獠牙,身长入云,遍体白毛,啸声可撼动整座山,一口可吞数十人,所有原本住在那山上的猎户都被吃了个干净。如今的环云岭已是一座死山,虽生满苍松翠柏,梅林花香郁郁,却无人再敢踏足。

    李尚安的马,如今正停在环云岭山下。

    他对那传说中的妖兽并无兴趣,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并不相信这山里的猎户都是被什么妖兽吃掉的。若不是妖兽,而是人为,那么他的人傀便有了上佳人选。

    李尚安栓了马,抖了抖身上的雪水,往山上走去。

    环云岭的山路远比毒蛇岭好走许多,毒蛇岭上布满荆棘和薄冰,环云岭却铺满了厚厚的雪,李尚安的厚底长靴踏在上面,每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煞是好听。周围苍松环伺,淡淡的木香充斥着鼻腔,李尚安倒是安心了许多。

    这山上的雪确实不像是有人或者大型妖兽走过的痕迹,只是偶尔能看到些兔子的爪印,狼爪印,狐狸爪印,或是一些鸟类的爪印,还有一些动物已经干涸的血迹,没有半分异常。

    倒是可以看看有没有雪狼,再炼狼王蛊,兴许能提升自己炼化狼王蛊的能效。

    李尚安脱了蓑衣丢在雪地里,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山林寂静,李尚安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他转了转刀,却在此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妈的。”李尚安被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甩开了那只手,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面前正站着一个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的年轻男子,他衣着得体,只是鞋子与裤腿都已经湿透,沾满泥泞,与他的穿戴风格格格不入。

    是个活人。

    “兄弟,你看到我了就叫我一声,这样一声不吭的跟着,你是不是个男人?”

    “公子,对不起,只是我怕我出声会引来那些人,他们会杀了我的……”

    李尚安茫然的四下张望,别说是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没错,影子。

    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影子。

    李尚安一手握刀,一手握伞,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以为自己白日撞鬼,可书虫里记载的鬼并无实体,刚才又是怎么拉到他的手的?

    “你是……”

    “公子,我是人,我是清州风油坊的居民,我叫左春秋。”年轻男子惶惑的搓着手,“我是被抓到这里的,你能不能救救我,我不想死……”

    “被谁抓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就在环云岭中间,他们把我抓到那里,给他们做苦工,到处都是跟我一样的人,他们没有知觉,也没有意识,他们都是活死人啊……”

    这个说法倒是让丁瑜婉和江雪迟不让他吃清州食物的行为变得合理了起来。即便如此,李尚安仍然十分怀疑。

    “那你为什么还有意识,你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们没有发现你,没有出来找过你吗?”

    “他们抓了太多人,他们也没有想过还有人能跑,我是趁天黑跑出来的,那些人都是活死人,根本就没有人看守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变成活死人,公子,你能救我,能带我回去对不对?”

    他语无伦次,神色瞧着极其慌乱,无助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是伪装。

    “你在被抓到这里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我吃坏了东西,犯了肠痨,腹泻了半个多月……”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意识尚在。

    “你如今这样,你还能回得了家吗。”李尚安看着他的样子,即便有意识,也已经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左春秋低头看了看,仿佛愣神片刻,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苦。

    “是啊,我已经回不了家了。”

    “行了兄弟,我回去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吧。”

    “什么……”

    闻声,左春秋错愕而感动的抬起了头。

    实话说,李尚安并不是个侠者心肠,只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存在,想带他回去研究罢了。左春秋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眼下却也不知道是被抽走了什么才导致他变成了这副模样,暂时可以断定是因食用清州的食物所致,不过他处在现在的状态下,与普通人究竟有哪些不同,也需要好好观察观察。

    说罢,李尚安也不打算继续往山上走了。这山上有没有雪狼尚不好说,可是左春秋已经被变成了这样,这山里定然有他无法预想的危险。

    还是先回去吧。

    马倒是就停在山下,原路返回,李尚安也不过上山走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尚早,无风无雪,李尚安看着左春秋费力的爬上马背,颇有些防备的坐在了他的身后。

    这倒也是原路返回,环云岭距离清州约摸十里路,策马大约也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即到。

    满眼皆白,自小在风原长大的李尚安如今在雪原也赶了不少路,早已习惯了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他正悠闲的吹着口哨看着风景,左春秋突然有些紧张的拉了拉李尚安的衣服。

    “公子,前面好像有人。”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

    李尚安放慢了速度,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几个黑衣男子。那为首的男子披着一身油光水滑的墨狐皮大氅,一手拄着手杖,另一手轻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眉眼清秀,难挡那病弱的书卷气。

    是方知。

    “方公子,有些日子不见了。”

    “李公子,枉我还让手下送护心丸给你,你就这么不告而别,还火烧了珊瑚楼,也不提醒兄弟我先走一步啊。”方知满脸痛心疾首,“你可知道,你那一把火,把在下的家底都烧光了,在下如今无家可归,李公子可愿收留啊?”

    李尚安实在是看不得他这虚伪到骨子里的模样,明明已经派人来追杀自己,每每面对面时,都还能与自己称兄道弟,言语客套。甚至他早已知道是自己放火烧了珊瑚楼,眼下竟然还提出要投奔自己。

    大约混迹江湖多年的人,都有这样世俗磨合的痕迹吧。

    “方公子,寒舍鄙陋,实在不敢让公子贵步临贱地。更何况,我也实不知那日珊瑚楼为何突然起火,只是内子夜里突然发了高热,为带她寻医,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啊。”

    “如此说来,也只能可惜在下没有公子那么好的运气了。”方知面露惋惜,“如今公子移居清州,不知夫人的身体可好些了?当日夫人病着,无缘拜会,这些日子在下新得了一支珠花,不知可有机会,奉送给夫人?”

    怎么,如今他想见江雪迟?

    “内子的金银首饰也不少了,珠花,还是方公子自己留着吧。”李尚安也实在不想与他在这里多费口舌,“方公子,我朋友身体不适,今日就先失陪了。”

    方知自然早已看到了左春秋,只是左春秋一直低着头,他自然也不会把左春秋放在眼里。马儿走过方知面前,方知瞥了一眼左春秋的侧脸,随即移开了目光。

    他并没有阻拦李尚安。

    李尚安扬起马鞭,回过头看了看方知,见方知全无追赶的意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越发看不懂方知了。

    只是这样危险的人,能杀则杀,杀不了,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方知的身影逐渐远去,清州就在眼前。李尚安数度回头之下,方知确是没有跟过来。他将缰绳递给了摘星楼外迎过来的小厮,看着左春秋动作尴尬的从马背上爬了下来。

    “原来李公子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啊。”

    左春秋说话时,神色满是倾慕。

    李尚安不答,转身上楼。左春秋则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像个安静听话的书童。

    小黑已经送了江雪迟回来,双目无神的站在房门口,活像一尊诡异的雕像。左春秋也或许是在环云岭受了太多惊吓,此时已有些草木皆兵。他抬头看见小黑,忍不住“啊”的惊叫一声,整个人动作极不协调的退后了一步。

    李尚安在一日之内,已经是第二次被左春秋吓到。他已然有些不耐,回过头来看着左春秋。

    “怎么了?”

    “他的眼睛……跟环云岭的那些活死人一模一样……”

    一个人傀,与所谓的活死人有相似之处也是寻常。李尚安也不愿小黑被一个普通人过多注目,他走过来拉了拉左春秋,推着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四下看了许久,这才关上了门。

    摘星楼至多只能住到今夜,眼下整个清州,哪怕是任意一家最普通的客栈,都比这已经暴露在方知面前的摘星楼要安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