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十八层蛊狱
“你要替我防备着点。今日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形，如有不测，不必问我，杀了他们。”
临出门前，李尚安就已经对血华盖如是说过，而血华盖也轻轻晃了晃，以作回应。
而此时站在荒郊野外的冰雪里，李尚安却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此地空旷无人，前后无山无路，更不用说，他连丁瑜婉的影子都没看见。
兴许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关窍，但是李尚安也不想自己去研究。这里距离环云岭大约半个时辰的路，若丁瑜婉不出现，李尚安倒是可以直接掉头去环云岭再找找雪狼。
丁瑜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又似乎在她出现时，脚下走着一条他看不见的路。那条路只在她的身形显现的瞬间有一个模糊的形状，倏忽间又不见了踪影。
李尚安看着她，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丁姑娘，你邀请我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怎会。这里的禁制是千年前的一位仙尊设下的，那位仙尊如今已经不在这天地间了，我也无法解开这禁制。”丁瑜婉说到这里时，脸上淡淡的神往和恋慕之色被李尚安尽收眼底。
“仙尊？是丁姑娘的意中人吗？”
“公子太抬举我了，仙尊岂是我能比肩的，我连站在仙尊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丁瑜婉摇了摇头，低下头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里的禁制当世无人能解，我也只能告诉公子如何找到路，以后公子能直接进来就好。”
李尚安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揣测着那仙尊的成就声名。
丁瑜婉递了一把金钥匙给他，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她摁了摁钥匙的头部，钥匙尾亮起了一道金光，照出了隐匿在李尚安面前的一切。
一个院子出现在了李尚安面前。
说是院子，门头匾额上的“蛊狱”两个字委实没有了那安逸的氛围。围墙随处可见砖缝和裂纹，枯死的爬山虎挂在围墙上，本就陈旧的围墙更显得了无生机。大门为古铜质地，其上暗朱色漆早已斑驳，其中半扇似乎还歪了几分，亦无人修整。
围墙虽高，却也并不影响李尚安看见院子里的高楼。这楼比李尚安记事以来见过的所有楼都高，建筑风格与雪原建筑注重防风防雪区别甚大，反而更似书虫中记载的月原与日原的建筑，主色朱漆，雕梁画栋，细节处更见精致。
楼共十八层，从外看像一座古老的高塔，却也不是古塔那么狭窄逼仄，反而其中宽阔，每一层都有假山流水，中空的天窗落着细雪，直堆在了第一层的青砖地面上。
李尚安没有走进楼中。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丁瑜婉，回头指了指门上的牌匾。
“蛊门？还是蛊狱？”
“都是，也都不是。”丁瑜婉极有耐心，“普通修行者，修咒法，向天地借灵气，依托四时。而蛊门不同，蛊门只需要会炼，敢炼，此地便不是蛊师的炼狱，而是蛊虫，蛊兽，乃至蛊人，蛊魔，蛊仙的炼狱。”
李尚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木质楼梯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李尚安跟着丁瑜婉直走上十八楼，面前是一片布置的极为工整的祠堂。祠堂中摆着三个牌位，左右两边的两个牌位上写着名字与生卒年月，正中居上的牌位样式却多有不同，其上空白，也不知是来自何人。
祠堂中已经站了三个人，三人都是年轻男子。一个身形干瘦，唇角干裂起皮，手里拿着一副叆叇，仿佛一个书生模样。一个已经微显富态，眼皮耷拉着，目光里满是不屑。还有一个脸色阴沉，身形高大，容貌极为英俊，若是在外面，怕是许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三位是早些年，师父在时，收的三位师兄。董勇，戴文安，宁非惊。”
“嗯。”
李尚安并未多看他们，目光落在那空白牌位上，一时挪不开眼。
“那是仙尊的牌位，仙尊没有殒身，所以牌位与旁的不同。”丁瑜婉注意到李尚安的目光，“今日是蛊门被灭门的日子，所以，举行祭礼，不为缅怀荣光，为的是铭记，和翻身前行。”
李尚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一旁的三个人看着他这全无半点兴趣的模样，反而比早已习惯他这副态度的丁瑜婉更先坐不住了。
“婉婉，这小子就是你说的，天资超凡者？”
“如此桀骜不驯，没有规矩，你带他来这里，也不怕他将我们告到雪人君那里去，给我们找麻烦。”
“婉婉，这小子不可留。”
丁瑜婉并未对他们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反而是李尚安先笑了。他这才把目光放在三个男人身上，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如何入门。”
“只需对着仙尊叩头立誓。公子，蛊门并不需要效忠，如今只剩这么几个人，也不怕背叛，”丁瑜婉看着李尚安，“只要你能将本门的精神发扬光大，你叛出蛊门也无妨。”
“婉婉！”戴文安有些生气的走过来想拉她，丁瑜婉有意无意的躲开了他的手。他指着李尚安，“婉婉，这小子根本就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为何一定要带他入蛊门？”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仙尊的部分模样，虽然只有一部分，却也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丁瑜婉说着，目光不自觉的转向牌位后面。李尚安这才发现那里挂着一幅画，那画上的男人青丝如瀑，双眉如剑，一对线条柔和的明亮凤目中却藏着极大的野心和欲望，精致的鼻子下是一张似笑非笑的绯红桃花唇，美过九天仙子，却又不失男子风范气概。
李尚安远没有这么好看，丁瑜婉说的相似，也只是眉眼相似罢了。
“我们没有人见过仙尊，连师父都没见过，只有你说在梦里见过他。”戴文安道，“你说你在梦里画了这幅画，可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能有的容貌。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有，这世间男儿千万，与仙尊生的相似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此人无心，还是杀了吧。”
“戴师兄，”丁瑜婉扭头看向戴文安，“你杀不了他。”
“什么？”戴文安讥讽道，“我看他真元普通，境界也普通，恐怕根本就是个灵智难开的小子……”
“戴师兄！”丁瑜婉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他。
“好了，师兄，”一旁一直沉默的宁非惊突然开口，伸手拉了拉戴文安的袖子，“人是婉婉选的，不相信他，也要相信婉婉。”
戴文安看着丁瑜婉阴沉的脸色，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现在轮到我问了吧，”李尚安多看了一眼宁非惊，“外面既然有这位仙尊设下的如此严密的禁制，当世又无人能解。如此，当初蛊门又为何被灭？”
“或许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吧。”
丁瑜婉这才回过头，真正认真的盯住了李尚安的眼睛。她瞥了一眼身后的三个人，李尚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歪了歪头，上前拿起香，对着仙尊牌位跪了下去。
三叩首。
对他来说，那幅画比那个牌位对他有吸引力的多。那幅画画的传神精致，仿佛画中人能随时活过来一般。
丁瑜婉看着他插了香，转过身来，从画后的暗格里取了一本书来递给了他。
李尚安并没有立刻伸手接书。
这本书拿出来以后，董勇，戴文安，和宁非惊，三个人的神色变化的极为精彩。方才一直沉默的董勇睁大了眼睛，戴文安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而宁非惊却是目光更加阴沉了下去。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已经入了蛊门。”丁瑜婉回答的言简意赅，却毫无说服力。
李尚安也不追问，将书接了过来。
祭礼本没有什么复杂的程序，早在丁瑜婉带他来之前，三个人就已经祭拜完了他们的师父和师祖。眼下他趴在围栏上，看着天台的落雪，并不急着看书。丁瑜婉也站在他身边，看着三个人下楼的背影，默不作声。
“丁姑娘，有什么话，是不能在你的师兄面前说的。”
“蛊门，是我灭的。”
“什么？”
李尚安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看向她。
“炼蛊与练咒都能提升境界，历劫登仙。炼蛊比咒法相对简单，彼时的蛊门中人也因为知道如此，开始懈怠偷懒，不思进取。于是，我就杀了他们，他们不配传承仙尊的精神。”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可以传承？”
“你是仙尊选中的人。”
没什么比这句话让李尚安更吃惊了。
丁瑜婉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不过，仙尊也从来不会非谁不可。如果你也不行，我也会杀了你。”
“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规矩，更不喜欢威胁。”李尚安笑了，“他是你的信仰，不是我的。”
丁瑜婉看着李尚安逐渐危险起来的模样，目光中反而流露出了一抹发自心底的开心。
“以后自见分晓。虽入蛊门，你也不一定需要住在这里，你想离开没有人会拦你，你想留下自然也可以。这里房间很多，任你选。”
临出门前，李尚安就已经对血华盖如是说过，而血华盖也轻轻晃了晃，以作回应。
而此时站在荒郊野外的冰雪里，李尚安却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此地空旷无人，前后无山无路，更不用说，他连丁瑜婉的影子都没看见。
兴许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关窍，但是李尚安也不想自己去研究。这里距离环云岭大约半个时辰的路，若丁瑜婉不出现，李尚安倒是可以直接掉头去环云岭再找找雪狼。
丁瑜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又似乎在她出现时，脚下走着一条他看不见的路。那条路只在她的身形显现的瞬间有一个模糊的形状，倏忽间又不见了踪影。
李尚安看着她，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丁姑娘，你邀请我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怎会。这里的禁制是千年前的一位仙尊设下的，那位仙尊如今已经不在这天地间了，我也无法解开这禁制。”丁瑜婉说到这里时，脸上淡淡的神往和恋慕之色被李尚安尽收眼底。
“仙尊？是丁姑娘的意中人吗？”
“公子太抬举我了，仙尊岂是我能比肩的，我连站在仙尊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丁瑜婉摇了摇头，低下头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里的禁制当世无人能解，我也只能告诉公子如何找到路，以后公子能直接进来就好。”
李尚安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揣测着那仙尊的成就声名。
丁瑜婉递了一把金钥匙给他，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她摁了摁钥匙的头部，钥匙尾亮起了一道金光，照出了隐匿在李尚安面前的一切。
一个院子出现在了李尚安面前。
说是院子，门头匾额上的“蛊狱”两个字委实没有了那安逸的氛围。围墙随处可见砖缝和裂纹，枯死的爬山虎挂在围墙上，本就陈旧的围墙更显得了无生机。大门为古铜质地，其上暗朱色漆早已斑驳，其中半扇似乎还歪了几分，亦无人修整。
围墙虽高，却也并不影响李尚安看见院子里的高楼。这楼比李尚安记事以来见过的所有楼都高，建筑风格与雪原建筑注重防风防雪区别甚大，反而更似书虫中记载的月原与日原的建筑，主色朱漆，雕梁画栋，细节处更见精致。
楼共十八层，从外看像一座古老的高塔，却也不是古塔那么狭窄逼仄，反而其中宽阔，每一层都有假山流水，中空的天窗落着细雪，直堆在了第一层的青砖地面上。
李尚安没有走进楼中。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丁瑜婉，回头指了指门上的牌匾。
“蛊门？还是蛊狱？”
“都是，也都不是。”丁瑜婉极有耐心，“普通修行者，修咒法，向天地借灵气，依托四时。而蛊门不同，蛊门只需要会炼，敢炼，此地便不是蛊师的炼狱，而是蛊虫，蛊兽，乃至蛊人，蛊魔，蛊仙的炼狱。”
李尚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木质楼梯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李尚安跟着丁瑜婉直走上十八楼，面前是一片布置的极为工整的祠堂。祠堂中摆着三个牌位，左右两边的两个牌位上写着名字与生卒年月，正中居上的牌位样式却多有不同，其上空白，也不知是来自何人。
祠堂中已经站了三个人，三人都是年轻男子。一个身形干瘦，唇角干裂起皮，手里拿着一副叆叇，仿佛一个书生模样。一个已经微显富态，眼皮耷拉着，目光里满是不屑。还有一个脸色阴沉，身形高大，容貌极为英俊，若是在外面，怕是许多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三位是早些年，师父在时，收的三位师兄。董勇，戴文安，宁非惊。”
“嗯。”
李尚安并未多看他们，目光落在那空白牌位上，一时挪不开眼。
“那是仙尊的牌位，仙尊没有殒身，所以牌位与旁的不同。”丁瑜婉注意到李尚安的目光，“今日是蛊门被灭门的日子，所以，举行祭礼，不为缅怀荣光，为的是铭记，和翻身前行。”
李尚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一旁的三个人看着他这全无半点兴趣的模样，反而比早已习惯他这副态度的丁瑜婉更先坐不住了。
“婉婉，这小子就是你说的，天资超凡者？”
“如此桀骜不驯，没有规矩，你带他来这里，也不怕他将我们告到雪人君那里去，给我们找麻烦。”
“婉婉，这小子不可留。”
丁瑜婉并未对他们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反而是李尚安先笑了。他这才把目光放在三个男人身上，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如何入门。”
“只需对着仙尊叩头立誓。公子，蛊门并不需要效忠，如今只剩这么几个人，也不怕背叛，”丁瑜婉看着李尚安，“只要你能将本门的精神发扬光大，你叛出蛊门也无妨。”
“婉婉！”戴文安有些生气的走过来想拉她，丁瑜婉有意无意的躲开了他的手。他指着李尚安，“婉婉，这小子根本就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为何一定要带他入蛊门？”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仙尊的部分模样，虽然只有一部分，却也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丁瑜婉说着，目光不自觉的转向牌位后面。李尚安这才发现那里挂着一幅画，那画上的男人青丝如瀑，双眉如剑，一对线条柔和的明亮凤目中却藏着极大的野心和欲望，精致的鼻子下是一张似笑非笑的绯红桃花唇，美过九天仙子，却又不失男子风范气概。
李尚安远没有这么好看，丁瑜婉说的相似，也只是眉眼相似罢了。
“我们没有人见过仙尊，连师父都没见过，只有你说在梦里见过他。”戴文安道，“你说你在梦里画了这幅画，可这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能有的容貌。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有，这世间男儿千万，与仙尊生的相似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此人无心，还是杀了吧。”
“戴师兄，”丁瑜婉扭头看向戴文安，“你杀不了他。”
“什么？”戴文安讥讽道，“我看他真元普通，境界也普通，恐怕根本就是个灵智难开的小子……”
“戴师兄！”丁瑜婉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他。
“好了，师兄，”一旁一直沉默的宁非惊突然开口，伸手拉了拉戴文安的袖子，“人是婉婉选的，不相信他，也要相信婉婉。”
戴文安看着丁瑜婉阴沉的脸色，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现在轮到我问了吧，”李尚安多看了一眼宁非惊，“外面既然有这位仙尊设下的如此严密的禁制，当世又无人能解。如此，当初蛊门又为何被灭？”
“或许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吧。”
丁瑜婉这才回过头，真正认真的盯住了李尚安的眼睛。她瞥了一眼身后的三个人，李尚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歪了歪头，上前拿起香，对着仙尊牌位跪了下去。
三叩首。
对他来说，那幅画比那个牌位对他有吸引力的多。那幅画画的传神精致，仿佛画中人能随时活过来一般。
丁瑜婉看着他插了香，转过身来，从画后的暗格里取了一本书来递给了他。
李尚安并没有立刻伸手接书。
这本书拿出来以后，董勇，戴文安，和宁非惊，三个人的神色变化的极为精彩。方才一直沉默的董勇睁大了眼睛，戴文安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而宁非惊却是目光更加阴沉了下去。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已经入了蛊门。”丁瑜婉回答的言简意赅，却毫无说服力。
李尚安也不追问，将书接了过来。
祭礼本没有什么复杂的程序，早在丁瑜婉带他来之前，三个人就已经祭拜完了他们的师父和师祖。眼下他趴在围栏上，看着天台的落雪，并不急着看书。丁瑜婉也站在他身边，看着三个人下楼的背影，默不作声。
“丁姑娘，有什么话，是不能在你的师兄面前说的。”
“蛊门，是我灭的。”
“什么？”
李尚安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看向她。
“炼蛊与练咒都能提升境界，历劫登仙。炼蛊比咒法相对简单，彼时的蛊门中人也因为知道如此，开始懈怠偷懒，不思进取。于是，我就杀了他们，他们不配传承仙尊的精神。”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可以传承？”
“你是仙尊选中的人。”
没什么比这句话让李尚安更吃惊了。
丁瑜婉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不过，仙尊也从来不会非谁不可。如果你也不行，我也会杀了你。”
“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规矩，更不喜欢威胁。”李尚安笑了，“他是你的信仰，不是我的。”
丁瑜婉看着李尚安逐渐危险起来的模样，目光中反而流露出了一抹发自心底的开心。
“以后自见分晓。虽入蛊门，你也不一定需要住在这里，你想离开没有人会拦你，你想留下自然也可以。这里房间很多，任你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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