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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雪落孤凉

    孤凉村后便是直插云霄的孤凉山,山脚下便是一个小山坡,坡上长满了大草墩。

    不过,当下天入了秋,入眼的也只剩下寂寥的枯黄。

    时至黄昏,天边的夕阳已然烧红的晚霞。

    大草墩上,雨泽手枕着头,怔怔地望着远方:“夏,想过未来吗?”

    “未来啊——”黎夏抱膝坐在草墩上,下巴刚好抵着膝盖,神情却是落寞得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敷衍了句,“有用的人吧!”

    “有用的人啊?”雨泽重复了句,像是在咀嚼其中意思。

    “阿爸希望我继承他的酒楼。”黎夏似是没听见雨泽的话语,自顾自说着,“起初,我觉得有些气愤,但是,很快,我便平静了!希望似乎是那些贵族应有的特权。像我们这样的,能继承父辈的产业并延续下去,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吧?”

    黎夏的话语虽是颓丧了些,却也实际,似乎每个世界都是如此。

    在那五十年的记忆里,他不也如此吗——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二十余年,有一日,忽然明白心中所想,梦中所求,却已无力回天!

    “你呢?你想过未来吗?”

    “我想去命运的尽头!”说着,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在我看来,命运不存在公平,也不会给我们选择,也许我们只能顺着某条既定的道路走下去,但是,正式因为如此,我更想去道路的尽头,去看看那里是否依旧一片迷雾!”

    说出后,雨泽反而觉得轻松了,他左右不了命运,但是,他可以改变自己——他的一切才刚开始。

    如今他刚到五岁,有父亲般的书生,还有一个很小很邋遢但却很温暖的家。

    他在内心盟誓,这一次,他不会再变成故事中的放羊娃——在自己的世界过着别人的生活。

    山下,雨泽那个邋遢的家中,今日竟是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一位衣着极为华丽的青年——一头柔顺的银白长发,如瀑披肩;一双淡蓝的眸子,孕育如水柔情。

    “你来了!”见到来人,粗布麻衣的书生却是不显惊讶,反倒,像是早已约好似的。

    “嗯,久等了!”青年似是没看见屋内糟糕的环境,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就像到了自己家。

    “我差点都以为事情会这样结束了!”书生起身,泡了杯茶,递过去。

    “还能喝上你亲手泡的茶,真好!”青年端起茶杯,放在鼻前闻了闻,仰头闭上眼,似是多大的享受,而后,抿了一口,轻轻放下,“该来的,总会来的,你不也期望吗?”

    说完,空气中的温度突然开始下降。

    书生看了眼的青年,伸手握住空气,再次摊开,掌中却是凭空多了几朵晶莹的雪花。他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雪花,有几分怀念,又有几分决绝:“净世之雪却是更纯粹了!”

    话音刚落,砭骨的寒气随即狂暴了起来,似是狂乱的狮,脱笼的虎。瞬息间,它便冲破了房门的阻隔,向着村子肆虐而去。

    狂野的兽露出了狰狞面容,森寒的身躯残忍地扑向每一条巷子,从巷头直到巷尾。房子,大人,小孩乃至牲畜,凡肉眼可见,皆尽随着它的步伐,化为一座座无言的冰雕。

    转瞬间,时间仿佛被冻结。

    青石的小巷成了一幅立体的画卷,画面依旧热闹非凡。

    青石铺就的路上,行人正迈步归家;小院中,妇人正抖落衣服上的水珠;路边,小贩正扯着嗓子大声叫卖;学堂中,小朋友和老师正拿起书本朗读着未来,天空中,晶莹的雪花一粒接一粒地落入小巷。

    只是——那诡异的寂静与森寒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下雪了!村子里下雪了!”黎夏突然起身,指着村子,声音中带着颤音。

    “别扯了!雪怎么会只下在村子里?”雨泽下意识以为黎夏在作怪,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真的,奇怪的白雾正笼罩在了村子上空。”黎夏见雨泽不信,有些慌神,上去轻推雨泽。

    雨泽无奈地坐起身,却见村子上空白雾缭绕。他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身体猛地跃起,大步向村子跑去。他知道,村子可能真地出事了!他的家可能出事了!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记忆中的世界,传闻,达到天变层次的强者便可随意改变一方天地。

    “等等我!”黎夏见状,赶忙跟上。

    “这就是艺术!绝对的冰寒能让生命在瞬间变成永恒!”青年从房中走出,环顾四周后,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一口气,似是空气在这一刻清新了不少!

    “世人可以尽数沉沦,但我——却是不能!”书生随后走出,仍是粗麻布长袍,但整个人却是透着说不出的儒雅。

    随即,他凭空踏步,却并未踏空,反倒像是脚踏实地,竟如踩着阶梯一般,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天空。

    “小儒,你觉得如此天真地坚持,能让你改变什么?”闻言,青年转头看向书生,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而你又能真得做些什么?”

    “即是螳臂当车又有何妨,为人一世,但求问心无愧。”言毕,书生扬起手中书卷,任其漂向天空。书卷似是随风而上,一边上升,一边缓缓展开,而后,书面泛起乳白光晕,那些书中的文字一个接一个的活了过来,排着队一个个冲入白雾缭绕的云层。

    随着文字的进入,云层开始剧烈翻滚,像是内部发生了激烈地战斗。

    随后,一条裂痕自云层浮现,起初只是不可见的缝隙,随着云层的不停翻滚,缝隙渐渐成了裂缝;裂缝又不断扩大;慢慢地,便是肉眼,也可清晰看清裂缝内的情景。

    裂缝内,乳白的河水正静静地流淌,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自亘古流来,淌向未来。

    “问心无愧!”青年面露不屑,“你若当真无愧,又何必在此苦守多年!”

    “如若婳祎在此,她定会支持我的决定。”语毕,书卷开始快速地翻动起来,那活过来的文字越来越多,翻滚的云层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一道道细微的光柱从中透出。

    “真不喜欢你们儒生的这股迂腐劲儿,即想找你的婳祎,又不愿意牺牲旁人!”说着,青年撇了撇嘴,从地面消失,再次出现却是已在裂口前方。

    只见他伸出右臂,冲着裂缝狠狠一握。随着他的动作,呼呼的狂风卷集着冰雪在其手臂前方聚集,只瞬息,一只冰蓝色的大手便出现在裂缝前,而后,随着青年的动作,狠狠握住裂缝,欲将其捏合。

    “你的轻狂比以前更令人讨厌!”书生扬手一挥,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果然,你从来没喜欢过我!”青年瞥了书生一眼,作妖似地轻抚额头,一副伤心难过模样,“果然,你的心就像那浩然正气一般苍白!”

    随着书生的进一步动作,透出的光柱变得宛若实质,齐齐射向大手,圣洁的乳白色光晕更是瞬间照亮了这片天空,那些之前冲进云层的文字也如敢死队一般接二连三从光柱中跳出,疯也似的撞向大手。

    “算了,不玩了!”这时,青年却是突然收手,那冰蓝大手瞬间炸裂,化作冰晶在半空中肆意飞扬。

    “噗——”书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由于青年的突然收手,书生不得不立刻停止并收回刚催动的力量,否则,这些力量都将直接倾泻到村子里。

    “那是——”就在这时,村子的四周竟亮起四个腥红的圆形法阵,那刺鼻血腥味,即是飘在高空的书生都已闻见。

    但是,不等书生做出反应,四道腥红光柱便从法阵射出,冲入云霄。

    “你看,那些人是不是太粗鲁了,这么粗的柱子说通就通?”青年瞧见书生嘴角带血的吃惊模样,反倒,轻笑着调侃起来。

    随着四根光柱冲入云层,天空瞬间翻脸,乌云滚滚而来,刹那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随后,云层突然顺时针旋转起来,顷刻,便成了一个倒扣在天空的青灰色漩涡,其中,电光闪动,狂风呼啸,恍惚间似有人脸闪现。

    俗话说,祸不单行,如今却是在村子应验了!

    村子地面竟在这时也塌陷了下去,大树倾倒,房屋坍塌,只是眨眼的功夫,村子下半段便消失了,成了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更为怪异的是,漩涡和深渊竟都似活物的巨口,不停地蠕动着,吮吸着,主动吞噬着经过的猎物。

    “嘭!”这时,一声巨响突然出现,原来是那村子余下部分不堪重负——爆炸了!霎时间,烟尘飞扬,滚滚的气浪排山倒海般涌向四周。

    书生面无煞青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周身的光晕泛起阵阵涟漪,将冲击而来的气浪尽数化解。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散尽,村子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上达青灰漩涡,下入漆黑洞口的青灰色大门,大门周身还残留着村子的碎屑——碎屑缓缓浮动,或是向上没入漩涡,或是向下沉入深渊。

    说来也是奇怪,这扇大门来的如此突兀,却好似早已在此伫立无数岁月,如今只是理所应当地重归故地。

    “孤凉村的黄泉封印,虽历经九世,却不是我一人可解。我过来——也不过是来看看你这个老朋友。”青年俏皮一笑,忽地出现在书生身侧,“本想你会荒废些时光,不想,也到了天变。”

    “罢了!”书生并未理会青年,只是板着脸,握了握拳,又松开,一挥衣袖,转身投入青灰色大门。

    “小儒,这次我可以假装没看到那孩子,但是,下次呢?”望着书生离去的身影,青年并未阻止,只是,漂浮着,喃喃自语。

    “叮铃铃~”这时,清脆的铃铛带着洗涤灵魂的清净,自远处传来。

    “乐天知命故不忧。”一声呼号,原是一算命道人,只见他的肩头垂一只布袋,右手执一幢帆,上书“乐天知命故不忧”,左手握一纯铜铃铛,一步一摇,忽闪忽闪地走来,转瞬便到了村外小山坡。

    不久后,一群学生打扮的少年也气喘吁吁地赶到:“院长,我们——”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