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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维亚德大市场

    “醒醒!”

    恍惚间,陌生的呼唤在加西亚的耳畔响起。

    又来?这两个字的开场白让加西亚有些不胜其烦了。

    他真的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人用这两个字唤醒了。

    天空中散着微亮透明的阳光,加西亚疑惑地睁开眼睛,可这次没有熟悉的扳手。

    但是在他面前的却是各种各样的更加奇怪的家伙。

    一块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大铁皮,铁皮的质感像是和苏哈师出同门,或者说师出同厂。

    一位人畜无害拎着用五颜六色电线编织的果篮在售卖蛇果的洛丽塔少女,粉色的卷发与白皙的肌肤让她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角色。

    一具拿着水晶球的荧光骷髅,在白天也能发出荧光,不知道是不是水晶球的缘故。

    一只卖包子的机器猫,造型有些像经典的哆啦X梦,只不过这一只明显是橘猫,身体上有着松软的绒毛以及垂感十足的猫耳。

    还有一台复古针式打字机,这个没什么特殊的。

    此刻加西亚正被这几个奇形怪状还可能疑似身怀绝技的家伙围观,有趣的是他们还是按照身高由高到低围起来的,就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也像是地球曾经有过的巨石阵奇观的活体复刻。

    加西亚一瞬间失去了吐槽的能力,他缓缓闭上眼睛,祈祷着噩梦能快点醒来。

    但他并没有如愿以偿,活体巨石阵中最高的大铁皮提溜起加西亚。

    “你不要躺在路中央,耽误市场正常运作了!从天而降的事情我们就不追究了,要是再赖着不走。我们就只好叫巡警来了。”

    “从天而降?市场?哦,我明白了,这儿是地狱市场是吧。这位就是新世界地狱魔鬼机械撒旦吧。”

    对着铁皮大块头加西亚说出了让在场所有家伙不解的话。

    此时,处于活体巨石阵中最中间的卖蛇果的洛丽塔小姐走上前示意铁皮大块头把加西亚放下来。

    她语气温柔地问道,“你好,陌生人。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这里不是你说的什么地狱,这里是维亚德大市场。”

    “维亚德?就是那个新生之城?!”此刻维亚德成了唤醒他的一把钥匙,它将加西亚的思维开始慢慢拉回现实。

    看到加西亚无神的眼光焕发出新的光芒,洛丽塔脸上笑容浮现,她欣慰地点点头。

    “是的,是的!看来你好像恢复了一点记忆,最开始看到你被一团绿色从半空中吐出来的时候,我们真的吓了一跳呢!况且你还穿着这身儿睡眠舱内的防护服。”

    听洛丽塔这样讲述,加西亚觉得这个登场方式有些像一部叫做《宇宙英雄沙福林》特摄片的第一集。

    他猜测那团绿色粘液应该是某种传送剂或者浓缩暗物质之类的,但推测依据也只是过往的一些科幻片里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起码他现在还活着。

    想到自己大难不死,他表现得异常兴奋,他态度和善地向这几位欠身致歉,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和大家亲切握手。

    就连包括那台打字机,他也都弯下腰象征性地握了握锟筒架。

    而大家也很礼貌地回以看神经衰弱患者的眼神。

    然后一个奇怪的理由,又从加西亚的想象中被编织出口。

    他声称自己是到维亚德城寻找朋友的。不过,事实上本来也确实如此啊。

    “......但我在半路遇到骗子说他是新生者向导,结果就被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来了。”

    使谎言以假乱真的要义,在于半真半假。

    他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刚编的遭遇,甚至那个骗子的造型都是根据扳手的外型进行的二次创作。

    他恳求大家能帮帮自己,最好能给自己一张纸质地图。

    原因他也想好了。

    “我在旧世界是高龄老人,虽然现在是设定成21岁,但我的脑子因为机械能量错乱,现在还是很迟钝的状态。”

    他尴尬地低下头搓了搓下巴。

    “所以机械能量什么的,我现在还没倒腾明白,如果导入电子数据的话就容易丢失,最好是纸质地图保险些。如果能找到朋友,必有重谢。

    加西亚并不是编故事的好手,只不过在旧世界他喜欢看些小说。

    在这番言辞说完他只祈祷别是自我感动或者那块大铁皮又要把自己提起来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洛丽塔小姐眼圈泛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加西亚都要被她带动的掉眼泪了,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洛丽塔小姐道个歉。

    荧光骷髅看着手里的水晶球,好像在预测什么东西。

    片刻后,她径直地把手骨伸到一旁机器猫的背包里,摸出一张纸质地图递给加西亚。

    加西亚看着荧光骷髅,刚才被洛丽塔感染的情绪一下子推向了高潮。

    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明白了什么是虽死犹生,骷髅也有爱,他双手握住骷髅的手骨,诚恳地道谢,激动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荧光骷髅谦虚地发出上下颌骨碰撞发出的咔吧咔吧的笑声,好像在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看着加西亚注视着荧光骷髅充满谢意的眼神,这和谐的画面机器猫气的猫耳都要飞起来。

    “你光谢顺手牵羊的行为,不谢谢羊的主人是吧?”

    洛丽塔小姐从果篮中掏出一颗鲜红可口的蛇果塞到机器猫的嘴里,机器猫也留下了被美味感动的泪水。

    然后她展开加西亚正拿着的纸质地图,对图上画着‘M’的一片区域讲解着。

    “这里就是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啦,这里是维亚德的大市场,我们都是这里的商人。我是卖蛇果的娜雅塔。铁皮大叔王刚是售卖毛毯的,骷髅小姐普罗是卖水晶配饰的,那个水晶球也是配饰,不是占卜的,怕你误会说明一下。还有可爱的卖包子的机器猫卡尔。”

    听到娜雅塔说可爱,卡尔忘我的旋转起来。

    虽然描述得足够详细,可加西亚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娜雅塔已经见过太多新生者这种疑惑的眼神了,她继续解释道,“是不是你之前见到的机械能量新人类没有他们这样奇奇怪怪的?”

    只是果篮有点奇怪的娜雅塔确实有资格把自己排除在外。

    “因为涅槃计划可以保留记忆的缘故。很多从未经商的新人类也开始利用旧世界的知识开拓市场。”

    刚说两句,加西亚就意识到人类真的太会内卷了。

    “所以单靠商品吸引人,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作为新生之城的商人,大家就让自己变得独一无二。以此为卖点吸引客人。你所看到的都是利用机械能量做了小小的改动啦。其实内在都是新人类的,你也可以简单理解为穿了布偶装。只不过看不出痕迹咯。”

    此时一句香港电影的台词很适合用来做加西亚的吐槽语“不要慌,只是技术性调整。”

    一说有关大市场的话题娜雅塔总是能这样充满活力地作着讲解。

    在听娜雅塔讲话的同时,加西亚的目光越过活体巨石阵,看向周围。

    果然一切如娜雅塔所说,维亚德大市场对于每一个初来乍到者,都是一场视觉盛宴。

    除去围着他的这几位,在不远处他还看见口吐火焰烤肉的机械蜥蜴,像是高乐玩具堆起来的塑料积木人在售卖魔方,还有头上插着电线用手刀修剪头发的白熊。

    就算加西亚不是因为特殊原因出现在这里,哪怕是他正常走进维亚德大市场,也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当你站在大市场正门驻足停留时,看到径直宽阔的街道与两旁一字排的商铺,会让你起初产生一些不需多久就能逛完意满而归的错觉。”

    机器猫卡尔看着好奇的新生者加西亚,他两只圆圆的猫爪放在腰上,一副维亚德大市场负责人的做派,不过充其量应该就是个精神股东,他颇有些认真地做起了大市场的介绍说明。

    “因为当你踏入这里的第一步,你就已经进入了大市场群英荟萃的商人领域。”

    虽然加西亚进入这里的方式不是踏入,而是落入啦。

    “市场会在瞬息之间变成移动商铺,街道也从径直的一马平川变换成环状旋涡状排布,一些你在市场入口一眼望不到的死角隐藏商店就会在此刻神奇地闪现在你的面前。”

    卡尔说着跳起来“礼尚往来”地拿过普罗小姐的水晶球,他举起水晶球给加西亚看水晶球里的一副神奇画面。

    画面中,一位衣着光鲜的青年走进维亚德大市场,这是他第一次到访,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一家有品味的店铺。

    他走进一家看起来初具规模的店面,但店面的招牌并没有注明店铺的性质和定位,可他偏偏就喜欢这种探店的感觉。

    他的左脚刚跨进门,智能的识别系统用他最喜欢的音色与说话方式,向他亲切的问好。

    这里装潢好像是一家咖啡厅,于是本就对咖啡有偏好的他决定落座点单。

    智能语音再次传来,推荐了店内最适合他的座位。

    但基于他个人性格上带有的一点叛逆心理,对于机械的安排他并没有理会。

    以自我为主导,遵照自己的意愿来,在这个想法下他在心中默默选中了心仪的位置。

    可当他迈步时却发现,系统在他的脚下早已安排好了前往那个心照不宣的位置的明亮路线指示。

    落座后,同样在他纠结的内心驱使下,菜单也反复看了很久。

    但当他终于决定开口点单的时候,那杯他最爱的阿芙佳朵(备注:原始香草冰淇淋更换成机械蓝莓3号冰淇淋)已经给端上了桌。

    并且智能语音在了解到他并不喜欢被语音指示后,便只有行为动作没有言语指示了。

    他感慨于智能的贴心服务,以及美味的特制阿芙佳朵带来的味蕾享受,决定将这家咖啡店纳入他的【美好餐厅】应用软件里的收藏列表。

    但这时他却被【美好餐厅】应用软件的系统告知,这里只是家私人家具定制店的外厅,不属于【美好餐厅】应用软件的管理范围之内。

    当咖啡离开了杯垫后,他满怀期待地推开吧台的那扇门,真正的走进了这家店。

    在与家具店商家一番友好地攀谈之后,青年签下了订购家具的账单,或许他只是为了能经常享受贴心的服务与定制的阿芙佳朵。

    青年满意地离开家具店,他又站在人潮涌动的市场漩涡中心。然后他随口说了句,“今天就逛到这里了。”

    维亚德大市场虽是大迷宫,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才是商人的生财之道。

    青年表达了不想逛的想法后,一马平川径直的大路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踱着心满意足的步子,走出了维亚德大市场。

    维亚德的商人不缺客人,这也正是他们认真对待每一位客人的回报。

    加西亚看的出神,因为他注意到此刻水晶球的视角正在俯瞰着自己和这几位商人,而青年也哼着歌从加西亚身旁走了过去。

    “这居然是实时发生的事情,太神奇了。”加西亚看着刚刚走过的青年,不可置信。

    王刚捕捉到加西亚眼中透露的信息。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看起来真的很好逛的样子。”

    这一下勾起了王刚的商人之魂。

    方才还想赶他走的大铁皮王刚捧着舒适的毛毯就推销了起来,但此时的加西亚却对着一处糖果商店看的出神。

    王刚见状赶忙抽出一条苹果糖味儿的毯子凑到加西亚鼻子上。

    他的思绪被一下王刚拽了回来,他感叹新世界的商人真是不容小觑,但这也让他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自己确实要去吃个糖了。

    他回绝了王刚的推销,理由是他还没有装载反诈APP,自己可是旧世界的老年人,要时刻保持清醒。

    这对王刚打击不小,他捧起自己的苹果糖毛毯细细嗅着,嘴里还喃喃道,“难道是放在室外太久,味道都散没了?”

    “我开玩笑的,多谢各位的帮助,我找到朋友一定会回来光顾你们的生意!”加西亚把纸质地图卷起来放进口袋里。

    但商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回头再来”这句话。

    时间就是金钱,友好地打过招呼后,众人纷纷散去,各自招揽客人去了。

    娜雅塔是最后一个走开的,临走前她往加西亚的手里塞了两张共200新元币和五个萨鱼肉包子。

    “你要去吃‘醒糖’吧?看你刚刚望着糖果铺出神。地图上标着‘G’的位置就是市政中心,那里有的。然后我相信你会再来大市场的!这钱就当是我招揽你这个回头客的手段。”

    娜雅塔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仅仅就是这个笑容就足以是她的招牌招揽方式了。

    加西亚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告诉娜雅塔自己的名字。

    “我才想起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加西亚,我会再来的。”

    “哈哈哈哈,商人才不会问客人的名字呢。知道名字的那都得是VIP级别的客户了!这个包子卡尔做得很好吃的。”

    娜雅塔说着指了指篮子里的蛇果,她是想说这包子不是偷的而是用刚才那枚蛇果换的,叫加西亚不要有顾虑。

    只不过卡尔不这么认为罢了。

    说完,娜雅塔咬着蛇果蹦蹦跳跳地走掉了,好像是要去参加仙境聚会。

    “不想逛了,不想逛了,不想逛了!”加西亚看着众人走远后,他低头像是念咒语般嘟囔着。

    但其实不用说出口的,不过他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才会起效果的忠实信徒。

    直行的道路打开,他跨步迈向维亚德大市场的出口,向着地图上标记“G”的市政中心的位置出发。

    哒哒哒...哒哒哒...

    那台针式打字机从加西亚在维亚德大市场出现,到刚刚离开这里,才停止了敲击。

    这时那个与加西亚擦肩而过的青年走了回来。

    他撕下脸上的面具,抱起了那台打字机,并扯下了上面的色带。

    色带上记录了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他用左手的手背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挂有金线的眼镜,看着色带上记录的内容,满意地抚摸着打字机。

    其实除了加西亚和他以外,没有人再看到这台复古针式打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