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死则同穴
梁若钧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此走到了尽头，这也并未超出他的预料，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飞琼的出现，当白修的剑穿过飞琼的胸膛那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平凡的人生中，不如意十中常八九，如果不是退到了悬崖边，谁也不会真的绝望，尤其对梁若钧这样的人来说。
突然，一阵刺痛钻进心底，让梁若钧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看到他有了意识，那张脸上也露出的欢快的笑容，大喊着“老头子”，直到佝偻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赶了过来，喊声才终于停下来。
老两口互相搀扶着，四只眼睛盯着梁若钧看了许久。
梁若钧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虽跳下悬崖，却没有死，他正打算起身，刻骨之痛便立刻传来。
老太婆赶忙让他躺好，然后用她颤抖的手端来一碗清水，小心翼翼的喂梁若钧喝下。
然后又吩咐老头子去准备些易于消化的米汤，等他恢复些再喝，这样有助于体力的补充，同时对身上的伤也有好处。
可是对梁若钧来说，知道飞琼和李彤云的情况比他自己的伤势更为重要，老太婆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边安抚一边如同絮叨一样的说起了救下他场景。
他们的村子很小，就住在小重山下的峡谷里，虽然离繁华的京城不远，但两者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村里的年轻人想法活泛，大多都走出去闯更大的世界，于是村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剩下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直到这两年，老的已经入土，就只剩下他们老两口依然留下过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人，直到那天在进山采药，竟发现了坠崖的梁若钧，试探之下还有气息，两个老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到家里。
“老人家，你们发现我的时候可曾见过还有别人？”梁若钧心提到了嗓子眼，问道。
老太婆看他如此关心，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没有了，但是...”她的表情随着回忆变得越发难看。
“人是没见着，那里可有一大摊血，这山里有狼，说不定是被狼叼走了呢”
老太婆说的生动，就像是看到了血腥的场面一样。
梁若钧心里一凉，但仔细一想，老人并未见到尸体，或许还有转机。
在老人的精心照顾下，不过两日，他已逐渐恢复，只是肋下仍隐隐作痛，想来是骨头折了难以痊愈。
他坚持走下了床，老人无法，只能在后面紧紧跟随。
认真的看了一遍坠崖之地，这里怪石林立，老藤盘横，荒草比人还高，也是难为两个老人能在这样的地方发现自己。
他艰难的俯下身子，不肯放过一丝踪迹。
找了大半晌，先是找到一块残袖，应是李彤云衣服上所留之物，只是不见人影，这或许更能验证他的想法，说不定她也跟自己一般为人所救。
最后，他找到了老人所说的血迹。
顺着血迹一路追下去，他发现一直延伸到草丛之中，他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手不自觉的垂下。
老夫妻互相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梁若钧一步一步踏去，或许来自直觉，他越走就越沉重，仿佛那个数丈之外的幽密的草丛离他有说不出的距离。
血撒了一地，即便已经干的退了色，但还是殷红可怖，一寸一寸的扒开荒草，再抬起头时，就看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的已经没有了血色，手里攥着的是一张吐着舌头的死人脸。
在看到那只手的瞬间，梁若钧如遭雷击，险些跌倒，他双手紧紧抓住半人高的蔓草，草叶如刀，将手掌割出血来。
缓了许久，他才伸出手，打开那片挡住了视线的蔓草。
飞琼倚靠在蔓草丛中的枯树根上，头微微垂下，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一般。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梁若钧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心绪，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漆黑。
然后，开始大口的呕吐起来。
他曾经破案无数，也见过各种各样惨死之人，哪怕血流成河也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绪，可当他看到飞琼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时候，他的世界便开始坍塌。
老夫妻经历世事，生死之事早已看淡，知道逢此大难，他需要的是独处。
如果一个人刻骨铭心的伤痛有可能治愈，那需要的一定是时间。
还记得他们相识的时候，骨瘦如柴的飞琼跟个小乞丐没什么分别，但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苦难者，只要一块别人施舍的硬馒头，她就能开心一整天。
在城门前，她正被包子铺的老板轰出来，手里抱着半个客人剩下的冷包子，与落魄的梁若钧差点撞在一起。
那次相遇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幼小的飞琼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边，直到长大也不曾分离，而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们一起跟随师父学习刀法，一起为师父送终，一起入京城…
飞琼不止一次说过，她想一直这样一起下去，一起老去，一起看最后的夕阳。
其实，她只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梁若钧好不容易才从床榻上爬起来，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内心的绞痛，但他始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在一棵大树下，他用手挖开陈腐的枯叶，挖开厚厚的泥土，挖出一个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地方。
老夫妻没有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男子会如此深情，眼看他将死去的女子挪进里面，自己也躺在身边。
他们只能哀叹着走开，不问过往，因为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样，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梁若钧躺在飞琼身边，感受着夜晚的清寒，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感受着夕阳的美好和黄昏的抱憾，仿佛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期间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飞琼一定都知道。
三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痛苦的真实，曾经算无遗策的他，现在一败涂地。
“你说过一个人走路会寂寞，师兄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生死的路，是一条线，有时隔着千万里，有时不过咫尺间，而此刻的一天竟也变得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当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斑驳的树影也开始剧烈的摇动，像是在挥手告别。
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了身旁的落叶，但飘荡的落叶并没有像是失去灵魂那样归于尘土，而是…在一瞬间碎成千万碎片。
就在碎片微微卷起，演变成无比锋利的刀刃时，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下来。
平凡的人生中，不如意十中常八九，如果不是退到了悬崖边，谁也不会真的绝望，尤其对梁若钧这样的人来说。
突然，一阵刺痛钻进心底，让梁若钧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看到他有了意识，那张脸上也露出的欢快的笑容，大喊着“老头子”，直到佝偻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赶了过来，喊声才终于停下来。
老两口互相搀扶着，四只眼睛盯着梁若钧看了许久。
梁若钧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虽跳下悬崖，却没有死，他正打算起身，刻骨之痛便立刻传来。
老太婆赶忙让他躺好，然后用她颤抖的手端来一碗清水，小心翼翼的喂梁若钧喝下。
然后又吩咐老头子去准备些易于消化的米汤，等他恢复些再喝，这样有助于体力的补充，同时对身上的伤也有好处。
可是对梁若钧来说，知道飞琼和李彤云的情况比他自己的伤势更为重要，老太婆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边安抚一边如同絮叨一样的说起了救下他场景。
他们的村子很小，就住在小重山下的峡谷里，虽然离繁华的京城不远，但两者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村里的年轻人想法活泛，大多都走出去闯更大的世界，于是村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剩下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直到这两年，老的已经入土，就只剩下他们老两口依然留下过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人，直到那天在进山采药，竟发现了坠崖的梁若钧，试探之下还有气息，两个老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到家里。
“老人家，你们发现我的时候可曾见过还有别人？”梁若钧心提到了嗓子眼，问道。
老太婆看他如此关心，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没有了，但是...”她的表情随着回忆变得越发难看。
“人是没见着，那里可有一大摊血，这山里有狼，说不定是被狼叼走了呢”
老太婆说的生动，就像是看到了血腥的场面一样。
梁若钧心里一凉，但仔细一想，老人并未见到尸体，或许还有转机。
在老人的精心照顾下，不过两日，他已逐渐恢复，只是肋下仍隐隐作痛，想来是骨头折了难以痊愈。
他坚持走下了床，老人无法，只能在后面紧紧跟随。
认真的看了一遍坠崖之地，这里怪石林立，老藤盘横，荒草比人还高，也是难为两个老人能在这样的地方发现自己。
他艰难的俯下身子，不肯放过一丝踪迹。
找了大半晌，先是找到一块残袖，应是李彤云衣服上所留之物，只是不见人影，这或许更能验证他的想法，说不定她也跟自己一般为人所救。
最后，他找到了老人所说的血迹。
顺着血迹一路追下去，他发现一直延伸到草丛之中，他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手不自觉的垂下。
老夫妻互相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梁若钧一步一步踏去，或许来自直觉，他越走就越沉重，仿佛那个数丈之外的幽密的草丛离他有说不出的距离。
血撒了一地，即便已经干的退了色，但还是殷红可怖，一寸一寸的扒开荒草，再抬起头时，就看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的已经没有了血色，手里攥着的是一张吐着舌头的死人脸。
在看到那只手的瞬间，梁若钧如遭雷击，险些跌倒，他双手紧紧抓住半人高的蔓草，草叶如刀，将手掌割出血来。
缓了许久，他才伸出手，打开那片挡住了视线的蔓草。
飞琼倚靠在蔓草丛中的枯树根上，头微微垂下，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一般。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梁若钧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心绪，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漆黑。
然后，开始大口的呕吐起来。
他曾经破案无数，也见过各种各样惨死之人，哪怕血流成河也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绪，可当他看到飞琼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时候，他的世界便开始坍塌。
老夫妻经历世事，生死之事早已看淡，知道逢此大难，他需要的是独处。
如果一个人刻骨铭心的伤痛有可能治愈，那需要的一定是时间。
还记得他们相识的时候，骨瘦如柴的飞琼跟个小乞丐没什么分别，但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苦难者，只要一块别人施舍的硬馒头，她就能开心一整天。
在城门前，她正被包子铺的老板轰出来，手里抱着半个客人剩下的冷包子，与落魄的梁若钧差点撞在一起。
那次相遇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幼小的飞琼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边，直到长大也不曾分离，而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们一起跟随师父学习刀法，一起为师父送终，一起入京城…
飞琼不止一次说过，她想一直这样一起下去，一起老去，一起看最后的夕阳。
其实，她只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梁若钧好不容易才从床榻上爬起来，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内心的绞痛，但他始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在一棵大树下，他用手挖开陈腐的枯叶，挖开厚厚的泥土，挖出一个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地方。
老夫妻没有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男子会如此深情，眼看他将死去的女子挪进里面，自己也躺在身边。
他们只能哀叹着走开，不问过往，因为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样，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梁若钧躺在飞琼身边，感受着夜晚的清寒，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感受着夕阳的美好和黄昏的抱憾，仿佛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期间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飞琼一定都知道。
三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痛苦的真实，曾经算无遗策的他，现在一败涂地。
“你说过一个人走路会寂寞，师兄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生死的路，是一条线，有时隔着千万里，有时不过咫尺间，而此刻的一天竟也变得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当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斑驳的树影也开始剧烈的摇动，像是在挥手告别。
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了身旁的落叶，但飘荡的落叶并没有像是失去灵魂那样归于尘土，而是…在一瞬间碎成千万碎片。
就在碎片微微卷起，演变成无比锋利的刀刃时，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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