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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境界

    枯叶在深秋时节不舍的离开树枝,就像人在弥留之际的难以割舍一样。

    不管是人,还是落叶,最终都将化作尘土。

    梁若钧用手挖出一座坟墓,而他躺在了飞琼身边,跟她一起感受和回忆着这个世界所赋予的一切。

    第三天开始,他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五识也都开始出现恍惚。

    就在这时候,几片枯叶被一阵风吹起,飘飘洒洒像是飞落的花瓣,可是落叶没有如约回归大地,而是在某一刻突然停滞,仿佛时间也就此停滞。

    一眨眼之间,落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利刃完美切割成无数个细小的碎片。

    而这些密密麻麻的碎片就在半空中停着,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仿佛虚空中有一种极强的力量改变了自然中应有的规则。

    梁若钧忍不住想去看清楚,因为他知道就是在这个简单的表面下一定蕴藏着极深的奥妙之处,他习刀法多年,深知仅凭刚才那一瞬间就将几片落叶切割成无数碎片的功力,自己就遥不可及。而要做到让落叶在空中停留或许不难,难的是这些碎片轻如鸿毛,又多如牛毛,这需要极深的内功修为才能做到。

    片刻之后,一道灰影竟毫无痕迹的出现,宽大的灰色衣袍无风而鼓,他虚空中脚踩残叶如履平地,梁若钧努力的想要看清来人,可是那人偏偏渺茫起来。

    灰影出现之后,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梁若钧的存在,他只是在等。

    果然,须臾之间,一个青衫客出现。

    在烟雾迷茫的视线中,两人在停滞的世界里隔空对视。

    一切在这一刻都停下不前,就连耳边萧瑟的秋风突然消失不见。

    两人像是两棵古老的树,各自守着属于自己脚下的岸,只有衣袖缓慢的挥动,如同两个长袖而舞的伶人,从两人古朴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是在比武,这样的比武对于一般人来说简直儿戏,比之小孩子打架的激烈程度都有所不如。

    他们没有动用一刀一剑,甚至连一丝杀伐之气的波动都没有。

    但是,梁若钧心中的震撼却是与刻俱增,因为他知道两人的真气流转已与天地之间的气相合为一,寻常人根本无法感知。

    两人在攻守之间,时间与空间都一同停滞下来,推波而去,化雨而回,这一去一回是山是水是露是泽,是风火是雷电,是世间万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世间武学万千,最高深处无疑百川归海,终要万法归一,而这“一”便是道,便是自然。

    简单的动作中竟蕴含了世间万物生生不息之奥妙,这样的境界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武学巅峰。

    两人比了一阵,各自收回招式,互相凝视而大笑。

    顿时,天地流转,万物归于常,他们脚下的残叶碎片也被无形的风鼓舞着飞向天地各处,这时候,终于有了一股极为强悍的杀伐之意,在荒草凄凄的世界里掀起一阵阵仿佛永不停歇的浪涛。

    碎叶撕开风的痕迹,化作无数锋利的刀剑,划过黑岩,石屑纷飞,划过枯树,割出道道伤痕,如此先发而后至,当真是万中无一。

    “你我刀剑上的功夫就算是再比个十日十夜,也是半斤八两,我看就此作罢了吧!”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

    梁若钧若不是早就准备,一定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明明二人的一招一式中根本与刀剑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们偏偏将这场比试说成了刀剑之长短。

    “你的刀法、功力虽都已臻化境,但唯有一点却是输了”另外一个声音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你我不分胜负,何来输赢一说?”

    “哈哈哈哈,世间胜负亦在事外,我们几人功力到了极处,再想精进已是难如登天,但就算是当年的凌白羽又当如何,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若想盛极不衰,唯有续传承之道”

    “说来你守一城二十载,天下之人皆感钦服,只是我等都早有传人,唯独你尚无衣钵弟子,再过数载,这胜负输赢岂不是不试自分?”

    那人被他说破心事,不禁陷入沉思。

    突然,他目光一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让灰衣人也感奇怪。

    只见他衣袖挥动,一只手轻轻翻转,梁若钧便感到一股大力铺天盖地朝自己卷来,让他无处遁形。

    这股大力让他挣扎不得,只能任其摆布,不过显然那人并无恶意,只将他摄在面前,这时梁若钧才稍微看清那人样貌。

    青衫客剑眉宽鼻,眉若峰起,两腮微鼓,面相棱角分明,只是一头白发显出几分沧桑,让人一时看不出年纪。

    “佑甫兄说我没有传人,那我便传一个给你看看”

    那被称为“佑甫”之人苦笑起来,“武学一道到了精深处非天资聪颖之人不可传习,他资质如何尚且不说,一个将死之人又岂能当次大任?”

    青衫客却摇头道:“佑甫兄说的实在差强人意,他观我二人比试,早就该是死人,若能习我刀法那便是再世为人,若是习不得,到时不过是再添一刀的事情”

    佑甫知道他这个人,武功虽已练到顶峰,但性子执拗,一旦认定什么就难以挽回,于是看了一眼被他束缚的梁若钧,然后身影逐渐飘忽,再说话时人已去的远了。

    “也罢,恪尘兄,离黑老怪的七年之期已是不远,依他之性,到时必然又是腥风血雨,你我且各自保重吧!”

    “恪尘”听他提到“黑老怪”,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看来那人是个大敌手。

    梁若钧被他缚住,身子皆不能动,目光却始终在死去的飞琼身上,那人似乎也看出他的心意,大笑一声道:“生死两茫茫,逝者就该入土为安”说罢,只见他伸手向前一推,地上厚土霎时间隆起一道高墙,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梁若钧挖的人字坑彻底掩埋。

    然后又卷起一片落叶,落叶如刀,斩断树上一节干枝立在上面。

    “至于你嘛,若是资质不及,习不得我的刀法,到时再来合葬也是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