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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隔行如隔山,青楼不简单

    开封府,西夏使驿馆。

    一辆马车缓缓的在大门前停下,车帘掀起,探头出一个头戴貂帽,垂着貂尾,要悬大刀金马的中年人。

    他一指阶前侍卫,大声的叽里咕噜,西夏卫队个个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很明显,遇到硬茬了,虽听不懂,但番邦侍卫们有个好处,灵性,又叫机灵。既然自己可能惹不起,那就赶紧层层上报。

    片刻,便见一位剃了光头,戴大耳环,穿长袖绯衣,戴着黑冠的大汉走了出来,抄着一口蹩脚的契丹语。

    “敢问哪位是契丹使者!”

    车帘掀开,又下来一人,这位比刚才那个更拽,那眼神就没低过这些侍卫们的头顶。

    “老夫耶律德容,特来拜会‘五阴剑’庄大侠、‘金掌佛禅’宗拓巴法师。”

    光头耳环暗自骂咧,仗着自己契丹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哼,早晚有一天你要吃亏,脸上却异常乖巧,“几位贵客,请进!”

    这就是西夏人的长处,能屈能伸,契丹人才是老大,西夏能生存至今,除了自己命硬、大宋朝摆烂之外,就是牢牢抱住契丹人这条大腿。

    大辽的使者到了汴京,不是去觐见大宋皇帝,而是来拜会西夏,这便已然说明两国似近秦晋之好了。

    侍者领一行几人在大堂吃着茶汤,与应酬的‘五阴剑’庄子秦、‘金掌佛禅’宗拓巴法师二人寒暄。

    耶律德容问道:“老夫久不去兴庆府,未知如今那里的老百姓们过的可还好?”

    庄子秦是中原人,只因这厮一贯不走正道,为中原武林不齿,落魄逃难到西夏。去的时候,同行们都说那里大搞开发,满地都是黄金。

    可他到了才知,哪有什么‘黄金’,都是‘谎精’。五州之地荒漠连绵,前些年百姓安居,尚能温饱,而今连年征战,树皮都没有给你啃,盘子也没有给你刷。

    闻之,庄子秦呛然感慨:“这个没名没姓的年头,王公贵族尚食肉不能,何况老百姓,依老夫看,还不如汴京城这些青楼窑姐儿活得滋润。”

    “是啊!”‘金掌佛禅’宗拓巴法师道,“贫僧见这些青楼女子,一颦一笑就挣得盆满钵满,比那些王公大臣们还挣得多。”

    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是为了给契丹使者留下西夏很穷的印象,请你们别向我们要‘北约’赋税。

    耶律德容摇了摇头,批评起二人这‘躺平价值观’的想法:“庄大侠有所不知,隔行如隔山,青楼不简单……”

    “文人从艺靠笔杆,卖艺靠的是表演,杂技演出在惊险,窑姐儿全赖花活全!”

    “可不是么,各行各业都有门道,我们也不容易啊,”契丹貂帽汉子还诉起了苦,“我大辽虽领袖群伦,但这一姿一势都要风骚,颜值要美若天仙,身材要赛过玉环,文采胜过宋朝官,言谈还要会五国语言。”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随行几人一起起哄。

    “技要练,活要全,一招一式要学完!”

    “脸要尖,嘴要甜,早起扫庭院,夜里坐睡莲!”

    几人轮番打俏,让庄子秦二人闹了个大脸红,场面一时尴尬无比。

    耶律德容瞪了几人一眼,关切的问二人:“二位在兴庆府,也过得如此辛苦么?”

    二人经此一番,再也不敢哭穷了,挺直了腰板,‘金掌佛禅’道:“贫僧赖祖上余荫,过的倒是要富裕一些。”

    见几人不明所以,五阴剑’庄子秦解释,“大师的大伯,位居兴庆府知府,三伯乃宿卫军马步都指挥。”

    “哦!”

    众人纷纷释然,所谓祖上有德,有个好大伯、三伯很重要,一些隐形资源能转化为经济收益。

    譬如,大师去你家化缘,你敢无动于衷吗?寺里做佛会,你敢不来布施吗?

    便是有这等余庆,自己亦在江湖上闯出偌大的名声,‘金掌佛禅’还每日三省自身:

    你家有宰相、大将军吗?没有,只是知府、指挥而已。

    你父位居中书、枢密、三司吗?没有,只是寺院前任方丈。

    你在兴庆府可有宫殿居住?也没有,仅有十余座府邸、一座寺院而已。

    既是如此,你有什么借口不努力?

    虽是出家人,‘金掌佛禅’一直秉持‘家族传承吾辈责’为己任。这次使团入宋,他主动请缨,就是想在朝廷捞一笔资本,以便获取官职。

    “其实,老夫也是出自大辽皇族!”耶律德容提起自己的身世,“我大辽一年四季都有风霜遍布,老夫自弱冠之年起,就继承了父辈的‘西北风’。”

    “噗嗤!”随行几人忍不住,一口茶汤吐出来。

    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契丹人是来找茬的。

    ‘五阴剑’庄子秦脸色阴沉:“贵使前来,莫非是来消遣庄某人的?”

    “不不不,老夫不敢!”

    耶律德容忙着站起了解释,“老夫冒昧叨扰,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

    耶律德容站起来拱了拱手,说起了大宋的官话。

    “好叫尔等得知,老夫不是什么狗屁大辽使者,乃是地地道道的杭州人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杭州沈仲元,几十年前江湖人称‘玉面小诸葛’便是了。”

    庄子秦与宗拓巴法师大惊,顿时戒备起来,欲夺门而出,,却见已有两个扈从守在了门前,转身身后,又有两个侍卫挡在身后。

    ‘小诸葛’沈仲元笑道:“这四位也非无名之辈,老夫为尔等引荐。”

    “不用劳烦沈大侠!”貂帽汉子扛着刀,笑道,“老夫‘钻天鼠’卢方!”

    “彻地鼠韩彰!”

    “穿山鼠徐庆!”

    “你们是?五鼠?”宗拓巴法师大惊。

    “还有我蒋某人呢!”蒋平不高兴了,“我都还没报名号呢,能不能尊重一下江湖规矩!”

    庄子秦心中暗道不妙,自己才杀了锦毛鼠的师父夏玉奇,屁股还没坐热,仇人就打上门来了。

    因为侍卫同胞,是契丹人拜访,二人没有提防,连随身家伙都没带,此时,仅能凭一双肉掌充好汉。

    庄子秦一声大喝,反手为掌扑向门前的‘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二人。

    为啥找向他二人呢?

    ‘五阴剑’是经过了脑海深思熟虑的,这蒋平这厮,身材瘦小、面黄肌瘦、一个活脱脱病秧子模样,而这徐庆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圆墩子鼓起来的似的,这人应急反应其实都一般,适合快速突围。

    只是,庄子秦忘了,铁匠‘穿山鼠’的力道刚猛、‘翻江鼠’活脱敏捷。

    蒋平见二人扑来,不慌不忙的以‘分水峨嵋刺’拨退二人,而徐庆默契的挥起大铁锤就往二人胸口上招呼。

    正厅不大,二贼避闪不开,只能往后退。

    然而,后面卢芳与韩彰早就夹击上来,可惜了快如闪电的‘五阴剑’,没有了剑,也就没了‘以一打五’的实力,庄子秦只剩下了‘阴’。

    狭小的大厅快不起来,只躲了两招,就见卢芳的刀已经到了脖子,一刹那,已经削掉了脑袋。

    ‘金掌佛禅’暴起大喝,想使出一个大招,来个绝地反杀。可是观战的小诸葛手中弹出一枚铜针,宗拓巴应声倒地,临死前不甘心的说了句,“你,偷袭!”

    “笑话,你们不偷袭,动的了夏老剑客一根汗毛?”卢芳道。

    小诸葛沈仲元一见这场面,只觉得胃犯恶心,掩面道,“早知道这么犯味儿,老夫就不吃涮羊肉了。”

    “找到了!”蒋平在庄子秦的身上,搜出一方玉佩,“果然在他身上。”

    ‘小诸葛’笑道:“老夫说过,这庄子秦一贯谨慎,这么重要的东西,断然不会轻易交给他人的。”

    卢芳喜道:“有了这玉佩,足见官家之孝,李娘娘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知老五那边,进展如何?”徐庆叹道。

    此间打斗虽响,但就在顷刻之间。护卫们此时才发现端倪,匆匆的组队来救命。

    卢芳道:“沈大侠,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说着,把大衣一扯,裹起被削下来的脑袋,扔给徐庆,道,“给老五的见面礼。”

    徐庆嚷嚷,“我不拿,恶心!”

    话没说完,见蒋平韩彰二人左右一把扶着自己,窜上房梁,掀开屋顶,消失在夜空之中。

    护卫们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象征性的射出去几捆箭簇,从流程上意思一下。

    ‘小诸葛’沈仲元还困在屋子里,哭笑不得:“一群没义气的家伙,屁股挨箭可别怪老夫。”

    他不着急,反而趁护卫换箭的空隙,又窜出去。

    护卫们也是一脸懵逼,可此时放箭已是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作了个揖,闪身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