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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战马

    钟离未站在自家大门前呆呆地望着那块御赐的“镇国大将军府”匾额,时而叹气,时而踱步,夜寺则是木讷地在一旁等候少爷吩咐。过了一会儿,钟离未又长叹了一声,终是进了自家大门。

    “少爷喝茶。”夜寺识趣地端上了一杯茶。钟离未坐在大厅里面依旧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每当这时候,夜寺都不会多问,他知道下人是不该多嘴的,少爷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什么味道这么香?”钟离未用鼻子嗅了嗅,“不是这茶。”

    “你觉得是什么呀?”门外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

    却道是谁?身姿绰约,淡绿色鱼尾式三绕膝曲裾披覆其身,肤若凝雪,乌发拢于顶,弯曲成双鬟,饰以蝴蝶金步摇,脚上芙蓉绣花鞋,一步一摇曳。是钟离家的小姐到了。

    “小姐。”夜寺低着头木讷地问候道。

    “千碧,又做什么好东西啦?给二哥尝尝。”钟离未的愁云一扫而光。

    钟离千碧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水晶龙凤糕,人家做了好多遍才做成功。”

    “水晶龙凤糕,”钟离未若有所思,“这是以前‘烧尾宴’的第十九道食点,枣米同蒸,蒸到开花见枣方可上桌。”

    “对对对,还是二哥懂行,你快吃吃看。”钟离千碧催促道。

    钟离未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甜而不腻,酥而不糙,好吃!”

    钟离千碧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每日三枣,长生不老。嘻嘻,夜寺,你也吃吃看。”

    “小人不敢。”夜寺把头低得更低了。

    “哎呀,都是自己人,哪来那么多规矩!”钟离千碧嗔道。

    “吃吧,吃吧。”钟离未给夜寺递了一块过去。

    “是,少爷。”夜寺接过糕点,仿佛吃这糕点完全是为了遵从命令。

    “妹妹呀,你都快比得上那些皇宫里的御厨了,以后哪家公子要是娶了你,那还不捡了大便宜。”

    “二哥你又在瞎说了。”

    这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少爷,小姐,马场那边派人来说有急事要见老爷,可老爷现在还没回来呢,这可如何是好。”

    大燕国总共有四处官方马场,分别为天乾马场,风巽马场,木青马场,白金马场,这四个马场主要为大燕军方提供战马,其中的木青马场主要归镇国大将军负责。

    “父亲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钟离未问道。

    “爹爹去太极殿议事了,说是大概傍晚才能回来。”钟离千碧说道。

    “大吉,你把那人叫进来,我先听听是什么急事。”

    “是,少爷。”管家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管家便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下人走了进来。

    “见过少爷,见过小姐,小人是木青马场负责人杨淼大人派来的。”

    “父亲公务缠身,现不在府内,你有什么急事且说来听听。”钟离未说道。

    “是这样的,近几日,马场里边发生了一桩怪事。前些天,小人们训练战马结束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和一匹马,过了两天,这个人和马都没有再出现。杨淼大人认为是这个人把战马偷走了。战马丢失乃是重罪,杨淼大人认为此事不宜声张,便及时补充了一匹战马。但是,今天训练完的时候,发现又少了一个人和一匹马,杨淼大人觉得此事也许会有些严重,就让小人来请将军定夺。”

    “会不会是附近的强盗把人杀了再把战马给抢了呀?”钟离千碧捂住了小嘴。

    “不可能的,”那人摇了摇头,“没有山贼也没有强盗会敢抢军方战马的。”

    钟离未摸了摸鼻子,“失踪的那两个人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都是汴城附近村子里面的人,都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那人回答道。

    钟离未沉思了片刻,“这样吧,我先去马场那边看看,千碧,等父亲回来你再把这事情告诉他。夜寺,备马。”

    “是,少爷。”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钟离千碧撒娇道,“整天呆在家里闷死了。”

    钟离未拗不过,“好吧,就带你去。大吉,等父亲回来再你把这事情告诉他。”

    “是,少爷。”管家大吉说道。

    木青马场位于汴城北郊,钟离未、钟离千碧、夜寺和钟离千碧的侍女小月四人策马来到马场外围。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呼吸着马场的清新空气,远眺这马场的边际,钟离未不由得诗兴大发。

    马场负责人杨淼带领仆从赶忙出来迎接,“见过少爷,见过小姐。”

    “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父亲忙于公务,晚些会收到消息的。杨大人,可有查出什么?”钟离未直奔主题。

    “小人愚钝,”杨淼摇了摇头,“这马场一马平川,根本没有躲避隐藏的地方,因此小人认为,那两人和两马已经不在马场范围之内了。”

    “那你可有派人去那两人家中查看?”钟离未继续问道。

    “已经派人去过了,他们的家人都说这两人并没有回来,而且他们家四周也没有马蹄的印记,所以小人认为,他们的家人没有说谎。”

    “那他们不会把马给卖了换了银子?”钟离千碧突然说道。

    “不可能,军方的马都有军方的印记,连普通人都能认得。在这帝京范围内,商贩是不敢做这种勾当的。商贩私底下收购偷来的军马,这种情况也许会在边境地区发生,但在这汴城,是绝无可能的。”杨淼坚定地说道。

    “这些负责练马的下人是不是晚上都住一起的?”钟离未问道。

    “对的,马场这边有宿舍提供给他们住,六个人住一间。”

    “失踪的这两个人是住同一个宿舍的吗?”钟离未继续问道。

    “少爷,真被您说对了。失踪的大福和小春的确是住同一个宿舍的。”

    “把那个宿舍另外那四个人带上来,我有话问他们。”

    杨淼吩咐一个仆从将那另外四人带上来。

    “大福和小春连同两匹战马一起失踪了,你们是与他们同一宿舍的,你们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钟离未问道。

    其中三个人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人皱了皱眉头,似有难言之隐。

    “阿三,怎么?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怎么不早点说出来!”杨淼责备道。

    “杨大人,别急,别急,别吓到人家。”钟离未劝道。

    “其实,小的并不知道他俩去了哪里,只是无意间听他们提到过一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关系。”阿三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倒是快说呀!”杨淼继续催促道。

    “此事不太好说,现在小姐也在这里,更不好说了,怕污了小姐的耳朵。”

    钟离未饶有趣味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对阿三说道:“说吧,没事的,小姐恕你无罪。”

    阿三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前些天的一个夜里,在大家快睡着的时候,我听到大福在和小春说悄悄话,大概的内容就是,大福曾在天琊山的一个湖边看到过一位姑娘洗澡,问小春想不想看,大概就是这样了。”

    “放肆!”钟离千碧的侍女小月喝到。

    “小月别生气,这是为了办正事。”钟离千碧安慰道。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天琊山了,天琊山在哪?远不远?”钟离未问道。

    “也不远,在马场西北边,骑马半个时辰能到山脚。”阿三说道。

    “杨大人,你就不用去了,你留在这里,我父亲晚些可能会亲自过来,也可能会派别的将领过来,到时候你要向他们说明情况。”

    “可是,少爷,要不等将军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发吧。”杨淼建议道,要是这些小主子有个磕磕碰碰他可担待不起。将军府的后辈也只有大公子能独立办事,这个小少爷只懂文不懂武,令人担忧呀。

    “杨大人,打铁要趁热。我父亲的严厉你是知道的,如果他来了,少不得你要担点罪责,说不定还会军棍伺候。但是你想呀,如果我在父亲来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大福和小春,你说这处罚是不是会轻了许多。”钟离未盯着杨淼说道。

    想起将军大人的铁面无私,杨淼心里一阵鸡皮疙瘩。“那好吧,一切就拜托少爷了。”

    杨淼挑选十名得力护卫跟随钟离未和钟离千碧,“你们的职责是誓死保护少爷和小姐,听到没有!”杨淼大声喊道。

    “是,大人!”

    于是,主仆四人与十名护卫再加上阿三,向天琊山出发。

    “这天琊山你来过没?”钟离未问阿三。

    “小的只到过山脚,但凭小的平日里登过不少山的经验来看,很快就能替少爷找到那个湖泊的。”阿三这下倒是自信满满了。

    “妹妹,马上要上山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那么娇贵。”钟离千碧摆了摆手。

    “夜寺,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钟离未关心道。

    “谢少爷关心,小人没事,只是这些花草比较刺鼻。”

    “夜寺的脸色不是一直都这么难看的么?”一旁的小月打趣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那边!在那边!湖在那边!”阿三兴奋地叫道。

    “终于找到了吗,现在大家都分散在湖周围寻找大福、小春和战马的踪迹。”钟离未吩咐道。

    湖周围有些轻微的雾气环绕,但也不至于影响视线。

    “这里的确有别的马匹的脚印,看来大福和小春真的来过这里,我们找对地方了!”钟离未难掩心中的高兴。

    “噢——呜——噢——呜!”

    “这是什么声音?”钟离千碧问道。

    “不会是大猩猩吧?”小月猜测道。

    “也许是老虎,也许是狮子。”钟离未推测道,并作了一个手势,让全部人都集合过来,只有十名护卫,该如何对付这头猛兽?

    “还请少爷、小姐放心,”侍卫长说道,“小的们虽然没上过战场,可也在马场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打猎的本事还是有的。请少爷和小姐先躲到那湖边的草丛里。”

    “难道说,是这只猛兽把大福、小春还有战马都吃了?”钟离千碧心中忐忑不安。

    “也许吧。”钟离未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阿三插嘴道。

    因为要上山,所以杨淼早就吩咐这些侍卫带上狩猎的工具了。

    侍卫长吩咐两名侍卫带上网和弩箭分别爬上相距不远的两颗大树,又让另外两名侍卫在猛兽可能经过的草丛摆上几个捕兽夹,捕兽夹没带多少,这个只能看运气了。接着又让两名侍卫在一处空地上摆上大网,挖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直接用网了,然后让这两名侍卫各持狩网的一端,一旦猛兽进入网的范围就立即收网。天上的网和地上网,真可谓天罗地网。其余的人则拿着长枪或弩箭躲藏在一旁,待到猛兽被收入网中,立即将其击毙。

    这时,树上的一个侍卫做了个手势,表示猛兽已经靠近并且告诉众人猛兽的方向。侍卫长让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并以己身为诱饵,要将这猛兽引入网中。若在平时,大可不必这样。但现如今少爷和小姐就在这里,必须尽快将这猛兽击毙。

    这十个人真的是训练有素呀,钟离未心中想到。

    侍卫长背着朴刀,手持弩箭站在地下大网的后边,拿起一块石子扔向了猛兽的方向,扔了几次之后,树上的一个侍卫做起了手势,表示猛兽正在快速向这个方向移动。

    侍卫长神情坚定,握着弩箭的手不曾颤抖。他又朝猛兽的方向扔了一块石头,“噢——”猛兽又大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终于,从草丛中迈出了一只脚,是一只成年的花斑虎。

    钟离未示意自己的妹妹还有两个仆人都不要出声,保持安静。

    一步,两步,花斑虎逐步向侍卫长靠近,侍卫长手持弩箭正在瞄准花斑虎,终于,花斑虎踏进了网中,侍卫长扣下扳机,正中花斑虎的腹部,两名手持大网隐藏的侍卫立马开始收网,花斑虎成功被收入网中,经过一轮弩箭发射之后,侍卫们又拿着长枪、大刀上前劈砍了一顿,确保花斑虎已被击毙。

    “少爷,小姐,可以出来了,老虎已经被击杀了。”侍卫长说道。树上的侍卫和隐藏的侍卫都聚集在一起,看着眼前这只大老虎。

    夜寺呆呆地看着眼前死去的老虎,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到尸体了。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钟离未再一次诗兴大发,“唉,这猛虎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

    “咦?这里有芸香草呀,这可是个好东西呢。”钟离千碧并没有去看那死去的老虎,而是呆在湖边欣赏花草。钟离未抬头看了一眼钟离千碧的方向,这一看顿时吓的自己差点连魂都没了!“妹妹,妹妹……”钟离未从未如此失态,说话断断续续的。

    “小姐!小姐!”阿三一边喊一边扯侍卫长的手。

    众侍卫觉得不对劲,也看了过去,呀!“小姐,快过来快过来。”还是侍卫长能保持清醒,一边说一边准备连弩射击,其他侍卫也准备好弩箭准备射击,要是小姐出了事,自己也别想活了。

    离钟离千碧比较近的小月也觉得大家都很不对劲,小月并没有在钟离千碧身旁,因为她刚想跑过去看那头死去的大老虎,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另一头大老虎正准备朝小姐扑过去,这头老虎跟死去的那头肤色不同,这头是白色的。小月脑子一懵,晕了过去。

    “小姐,不要惹它生气,慢慢往后退,与它拉开距离。”侍卫长带领众侍卫逐步朝白虎靠近。

    钟离千碧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在看自己呢,于是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一只巨型白猫正在瞅着自己,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猫,这只猫的体型跟那头死去的花斑虎一样大呀,难道这不是猫,也是虎?钟离千碧开始害怕了,身子开始发抖,脚步在慢慢往后退,来不及了,大白虎已经扑了过去。钟离千碧突然眼前一黑,被人撞进了湖里。

    “放箭!”侍卫长大吼一声。大白虎虽然中了几箭,却并没有丧失行动能力,一扑落空之后就开始往来时的方向撤退了。

    “妹妹,妹妹,”钟离未赶忙跑到湖边喊了起来,这时,林子里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是钟离大将军带领一群将士赶到了天琊山。

    “父亲,父亲,妹妹刚才为了躲避老虎掉进湖里了,你快派人下去,快点快点!”钟离未赶忙说道。

    钟离将军没有多说什么,正准备指挥部下开始搜救。

    湖里忽然有个人冒了出来,是夜寺,他正抱着钟离千碧往岸边游去。

    “夜寺,原来是你呀!我刚才都没看清楚是谁救的妹妹。”钟离未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别说是钟离未没看清,就连那十个侍卫也都没有清。

    夜寺将小姐递给岸上的钟离将军和钟离未,然后又拉着旁边侍卫的手上了岸。

    “妹妹你受伤了吗?怎么衣服上都是血呀!”钟离未焦急地说道。

    “少爷放心,小姐没有受伤,那血是小人的。”夜寺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他虽然成功救了小姐,自己却被那白虎的爪子擦到了肩膀。“夜寺见过老爷。”说完就晕了过去。

    钟离千碧呛了一口水,终于清醒过来了,发现自己正在父亲的怀抱里,“爹爹,爹爹,我是不是死了呀。”钟离千碧哭道。

    一直扳着张脸的钟离将军笑着说道:“没有没有,有爹爹在,就是老虎也不敢吃碧儿的。”

    “千钧,”

    “末将在!”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了。”

    “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