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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刘正礼望湖兴叹

    豫章北接彭泽,彭泽又接长江,故而豫章西、北二门皆近江水,此刻刘慎随刘繇立于豫章北门城楼之上,遥望彭泽水面,只见楼船、艨艟无数,绵连数里,心中惊惧之余,也是不由生出了庆幸之意。

    原来朱皓、于糜方于丹阳得知太史慈已偷得豫章时,虽皆半信半疑,二人心中却也都知,若是回传消息的曲阿军士所言不虚,那太史慈区区千人之众,即便一时据得豫章,只要江夏黄祖扑来,却也无力抗衡,因此怎敢耽搁?一面令那曲阿军士继续回返秣陵传信,一面二人当即便率起新募之军,由丹阳星夜驰援豫章。

    刘慎正是庆幸朱皓、于糜的果断,豫章若无二人新募的万余精兵援守,只怕早已为湖泽之中那鳞萃比栉的江夏水师攻破,怎拖得到刘繇亲率江南大军援来?

    只是虽有庆幸之心,刘慎却也知,自丹阳陈横先率两千部曲援来之日计起,江夏水师登陆攻城的频率便已开始降低,后随着刘繇亲率樊能、张英所部各万余兵马,以及会稽王朗、吴郡陈瑀各领的半万县军援来,江夏水师更是再无登陆行动,只于湖面每日以箭雨袭击。

    如此,豫章眼下似乎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此前诸葛玄为防备江南,本就于城中屯有数千郡兵,再加之刘繇大军,眼下豫章内外竟有五万雄兵,虽然声势浩大,所耗却亦为惊人,若非有曲阿盐业赚得江北粮秣每日送来,勉力支撑,只怕早已哗溃。

    江夏水师的情况则与豫章大为不同,舰船虽是涛涛连绵,可船兵数量至多不过三万,所需粮秣便是江夏一郡无力支撑,亦有荆州援助顺江送来。

    刘繇自知江夏黄元阳打的主意便是以此疲耗,可明知如此,却又无计可施——只要大军回师江南,江夏水师势必反扑,为今之计,唯有速破江夏水师以及回师部分军队两条而已,可偏偏柴桑水师已为诸葛亮带走,而豫章城中军队又为彼此牵制,竟是一支也都单独回师不得。

    对此,刘繇也是头疼不已,今日见得江夏水师仍无回撤姿态,心烦意乱之下,索性便将脖上剑伤尚未痊愈的诸葛玄唤来城楼,张嘴便是一阵呵斥:“豫章本属扬州,若非胤谊贪慕一时权柄,人地皆卖与刘景升去,又何至今日荆人犯境,侵害士民不得生息的境地!”

    诸葛玄与刘表交好,诸葛玄的郡守豫章职司,虽为袁术委任,却亦是由刘表表奏所致,当日太史慈兵围郡府之时,若非是为独子计较,焉能交出印信?先前求死不得,早已万念俱寂,此番听得刘繇呵斥,也只如木鸡呆立,全无反应。

    反倒是侍奉诸葛玄而来的诸葛诞对此颇为愤怒,冷冷回应道:“彼时正礼公亦未就任扬州,莫非袁扬州拜来,我父亦能坐视无睹?”

    刘繇本就在气头之上,听得诸葛诞反击,登时大怒,高声痛骂道:“袁公路自领擅受,安得扬州之名!?”

    诸葛诞闻言不惧,也是手指刘慎便骂道:“既是如此,正礼公缘何不打过江去,还治寿春?却只教子侄勾连江北,渔利盐农!”

    刘慎此来听得太史慈提起过诸葛亮,还觉错失,故此便对诸葛诞还颇有好感,自掏腰包购了不少汤药送与诸葛玄,不料此刻这位诸葛之犬竟全然不顾近来情谊,张口便是指谪。

    “反了反了!”

    刘繇若非烦躁,又怎会将诸葛玄唤来抨击?可孰知一番痛声骂下,不说诸葛玄竟无丝毫反应,倒还惹得诸葛诞反唇相讥,又见刘慎此际竟教诸葛诞说得只有瞠目结舌之态,哪里还能控制得住心火?登时便向身旁军士怒令道:“将此獠贼速诛传首!”

    “不可!”

    军士听得刘繇命令,当即便要上前将诸葛诞擒拿,刘慎此时亦为刘繇怒声惊醒,旋即便想此刻诸葛亮正混在江夏水师之中,若真教刘繇斩了诸葛诞,恐怕自己此生也将彻底与卧龙无缘,一念及此,只得急声劝阻道:“仁义之师,不杀降臣!叔父万万不可!”

    而诸葛玄彼时负手而降,不也正是为了保全独子诸葛诞的性命?此刻听得刘繇欲杀诸葛诞,哪还有浑噩模样?登时便是涕泪纵横地扑到刘繇脚边,哀嚎道:“犬子瞽言妄语,皆罪我教子无方,还请正礼公饶其性命!”

    刘繇亦非嗜杀之人,否则当日处理笮融之时,又怎会费尽周章,又是请秣陵受损的孙贲坐场,又是教袁术眼线吴景定下处置之法?前番听得刘慎之言,心头怒火便已去七八,此刻又见得老泪纵横的诸葛玄匍于脚边求命,心中也觉凄苦可怜,正要宽恕,双目却又不由望向了湖面之上的江夏水师。

    “罢了罢了,是本使执着了。”

    刘繇长叹出了口气,先挥手屏退了跨上前的军士,而后便径直走到了墙边,凭垛悠悠感慨:“回想初时,我方受得孝廉,忝任下邑,而彼时州郡逼压税赋,县中几近民变,我虽知民生艰苦,却也慑于上官权威,只以弃官了事。”

    说着,刘繇脚下回折几步,将诸葛玄轻轻扶起,徐徐又道:“后张伯慎为司空时辟我掾属,朝廷亦除授我侍御史,我又因彼时朝政皆为董贼把持,不敢出任,只避居淮浦不赴。”

    忽听得刘繇说起往事,刘慎不止如诸葛玄、诸葛诞父子一般,先莫名不解,而后豁然省悟刘繇用意,恍惚之间,更是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经历,陡然才觉今日之刘繇,不是那个游戏中平平无奇的江东小诸侯,亦非需要自己处处小心维护关系的便宜叔父,只是一个身处乱世之中,有血有肉有思有灵有喜有悲的真实存在的凡人而已。

    “我既身受朝廷钦命,刺史扬州,自当与袁术这般擅自之辈势不两立,可是彼时袁公路以江南相许,我恐与寿春生出军事,便又南安秣陵,可饶是如此,至今治下,亦不过秣陵、丹阳二郡而已,还因吴景遥领袁公路所拜丹阳太守,放任丹阳无首。”

    刘繇不知刘慎思绪,却边说边踱至刘慎身旁,神色更是须臾陡变,一对剑眉上挑,一双星目登时暴出精芒,大手一挥指向诸葛诞,口中只朗朗复道:“我既如此,你诸葛公休自可任意评说,唯独我兄独子,自南投以来,公义无缺!曲阿盐贸,更为弱江北之贼而肥江南的大计!此番若非你父出卖豫章与刘景升,而置朝廷钦命于不顾,我叔侄二人又何至延苦江北百姓,耗费脂膏军资,劳动江南军民前来征伐?!”

    诸葛诞先前便听出刘繇言语之中的机巧,心中还道刘繇无智,以苦情邀买,正要待刘繇言罢驳斥,却不料刘繇此番竟是以大义相责,而偏偏诸葛玄的郡守职司还真就是得之不正,教自己无从辩白,只得铁青着脸沉默不语,恼羞了半晌,竟又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这便去为正礼公逐走荆州水师,而后倒要好生看看,正礼公如何扬鞭江北,踏马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