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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杀人要诛心

    “正是。”

    范妙莞尔一笑:“没想到王妃还记着。”

    乐有初眼睛酸涩,肩头微抖,问:“黎夫人呢?”

    “六年前,自缢了。”范妙神情淡淡,说话时只有眸底一丝仇苦在翻腾。

    乐有初攥紧了拳。良久,又像了全身失了力气,瘫软地扶着把手坐下来。

    若说聂九歌是仙浮阁的头牌花旦,那么黎九唐是仙浮阁的头牌歌姬。

    她那年才五岁,她的生辰宴上,戚太后送了她一份大礼,从天而降一名天神国师,卜算出她是煞星之命。

    煞星之命:行见无道之国,失礼之邦,为兵为饥,水旱死亡之征也,必有破国屠城之嫌,血光之灾。

    天神国师对她的预言第二月就应验了。

    南部旱灾愈演愈烈,倭寇趁机来犯,兵力不足,最终溃不成军。

    第三月,倭寇连连攻下三座城池。

    不知是谁放出去乐有初是煞星的风声,满大街的百姓都开始戳皇室的脊梁。

    戚太后的党羽纷纷上奏,请求赐死煞星,还国安宁。

    她父皇,乐高煦看都不看成堆的奏折。

    于是接连不断被骂了半年的昏君。

    纪淑身为一国之后。

    她在金銮殿中当着百官,喝斥道:“本宫生下来的公主,煞星命也该由本宫承担,有什么罪,有什么恶,都冲本宫来便是,想让她死,倒不如让本宫这个罪魁祸首先死,往后,谁再敢非议公主,本宫就是做鬼也叫他不得安生!”

    说罢,便不顾百官阻拦,撞柱以死明志。

    乐有初冲进金銮殿时,冰凉尸体已经被拖走了,只看见了一地淋漓鲜血,戚太后靠着椅背捂嘴窃笑。

    她那时还矮,走起路来却不失气势。

    当着百官的脸扬手抽了戚太后一个巴掌。

    她回过头道:“母后死了,今日过后谁敢非议本公主,就是对母后的不敬,胆敢对一国之后不敬,砍个头不算什么吧?”

    素闻京中纨绔最爱到青楼烟柳地闯荡。

    她提起折扇就往宫外溜,却在城头捡着一个乞讨的流浪小孩。

    她道:“我只有馒头。”

    那个流浪小孩便是何知许。

    听说何知许不仅没了娘连爹都没有,乐有初直接提拔他当贴身侍卫。

    何知许比乐有初大了四岁,被乐高煦送到军营里历练,天赋异禀,武艺超群。

    他教乐有初武术,轻功,谋略,布局。

    她带着何知许去了京中名气盛大的仙浮阁,这里歌舞升平,美人数不胜数。

    一来二往,也就都混熟了。

    聂九歌教她易容,口技,五文钱如何花一个月,好朋友就得幽默风趣互损,共鸣。

    黎九唐满腹经纶,教她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四书五经,书法墨画。

    她第一次提起折扇杀人是在六岁,是一个试图暗杀她的侍卫,见了血立即吓得魂不守舍,连续几夜的噩梦。

    黎九唐是个歌姬,是她的教书先生,亦是她的第二位母亲。

    只有黎九唐会在睡不着的夜里抱着她,将她哄睡,用羽毛般轻柔的语气安慰她。

    只有黎九唐会握着她的手腕,站在她背后教她提笔写楷字,画安南的江山宏图。

    太多太多……皆是数不尽的例外。

    她呆滞了半晌,回过神,道:“范靖远何时又将你们母女带来的?”

    “建午七十二年,也正是京中风传公主殁了的消息那年。”

    乐有初咬牙道:“范靖远,是那年的使者?”

    “是。”范妙淡淡道。

    当年她不过七岁,安南国无人不晓乐有初。

    那个大名鼎鼎敢在朝堂提扇斩大臣,青天白日逛青楼的公主殿下。

    世人闲话多了去了。

    可她娘就是在乐有初常去青楼之中生下她的。

    乐有初给了她娘一锭金子,让她娘带着她去过安生日子。

    可范靖远哪里放得过她娘?

    当年范靖远还是个使者,过来安南国拜访,顺带强要了她娘。

    六年后再过来时,直接将她娘和七岁的她掳回了府中。

    头牌歌姬沦为一介小妾,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到的屈辱远远不能想象。

    自记事她娘便要她找机会逃,逃离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大宅。

    在范靖远带着朝中同僚回府那夜,妄想轮了她娘。

    她娘自缢了。

    年复年,日复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乐有初出现时,她就知道一切的转机都堵在这一颗棋子上。

    “又是范靖远干的好事。”乐有初面色阴戾。

    她知道当年范靖远强要了黎九唐,可无奈年少无势,不敢妄为。

    如今想搜集范靖远的罪证,不单是要掰离王一回,更重要的是替黎九唐报了曾经的仇。

    却没想到……斯人已去。

    她寒声道:“只是让他死,岂不是便宜了他?”

    范妙道:“我的确希望他死千千万万遍,可惜不能。”

    乐有初冷笑道:“杀人要先诛了心才是。”

    “哦?”范妙挑了挑眉。

    “他不是有个宝贝嫡子?”乐有初饶有兴致地摸着扇柄,笑着:“你说说,让他的宝贝嫡子亲手剐去他的皮骨?再者,他这么爱嫖,让他最宠的妾阉了他,如何?”

    “一定精彩极了。”范妙笑了。

    “黎夫人授我以经纶德尊,只能屠个范府满门才有脸到她坟前烧香了。”乐有初道。

    范妙定定看着她。

    她在范府负隅顽抗这么些年,等就是要将害她娘自缢的范靖远死无全尸。

    即使这可能乐有初的随口一言,可她就是认为,对方不会辜负付诸于口的承诺,像是一道请命符,一道诛九族的圣旨。分明是个少女,却能让人无比浓烈地信服于她的裙下,比君王更似君王。

    范妙出口有些沉重:“多谢王妃。”

    乐有初道:“既然话都说开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必唤什么王妃,那不过是偶一为之,逢场作戏罢。”

    范妙沉默了许久。

    乐有初的出现,让她十几年的藏在心中渺茫的希望成为了一道光束,照亮所有的不屈。

    她沉吟,正色道:“公主的大恩无以为报,请让我臣服于你。”

    乐有初盯了她半晌。

    她晓得黎九唐的美,是浸在书香中的温和知性,范妙的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与黎九唐也有了七成相像。

    可这其中又带着一丝阴鸷,像是躲在夜里吃肉不吐骨的秃鹫,也像蛰伏于丛中的毒蛇,稍不注意就能被咬上一口。

    范妙将这一丝阴鸷掩藏得很好,乍一看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可被范家嫡女挤兑成一个草包,京中风声不好,又是个庶女。

    乐有初有几分钦佩她在身在范府的隐忍,也能理解她对自己的那一分依附。

    但她却摇了摇头,淡笑道:“我这条路没那么好走,黎夫人若尚在人世,不会希望你搅入这场浑局的。”

    “我娘她,不会的。”范妙神情肃穆,道:“她要我知恩有报,您替我报了寇仇,那这条命也该您的。”

    乐有初莞尔,不置可否。

    煞星之命的说法是阴阳学中的词语,也称妖星,文中的说法取自《隋书·天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