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永别了（一）
晚饭后的交谈以秋黎的离开作为结束的标志。一直到秋黎离开，洛汐都没能开口。坐在椅子上的洛汐看上去非常不甘心，她紧紧地握着拳头，肩膀时不时地颤动。虽然很不甘心，但她并没有胡搅蛮缠。
叶凌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低着头的洛汐。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
洛汐是否已经了解了事情呢。不管怎样，她总会明白秋黎留在这里是不可改变的事吧。洛汐很喜欢秋黎，叶凌清楚洛汐的那份心情，所以他不会对此说些什么。尤其在他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明确的现在，他更加无法对洛汐说什么。洛汐喜欢秋黎，秋黎是她尊敬的人，洛汐的感情十分清晰。
那他又如何呢？他只是遵从千雪和少校的愿望来照顾秋黎吗？他只是怀着对姐姐的罪恶感来在秋黎身上寻找慰藉吗？他只是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而选择了维持原状吗？
不是这样。叶凌看着天花板，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个陪着他生活了这么久的女孩，那个褪去了所有光环的女孩，现在就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着。每次看到秋黎的笑容，叶凌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无声无息地改变着。
叶凌很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他不觉得秋黎对他而言只是相互舔舐伤口的人。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他确实对秋黎萌发了其它的感情。想要守护秋黎，这份意愿是来源于故人的嘱托和自己的罪恶感。但是现在，真正的理由变得模糊不清。
自己对秋黎又是怎样的存在？只是代替千雪存在的人吗？
叶凌闭上眼睛，准备睡去。
然而一瞬间袭上脊梁的恶寒感让他猛地睁眼起身。说不清是什么，就像一阵冷风突然吹来一样让人不舒服。叶凌握住手枪，看向窗外，依旧没有发现异常。他侧耳倾听，本来寂静的黑夜里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他一惊，飞奔出了房间。
“秋黎！”
白天里一直暖洋洋的大地，到了夜晚也一下子变冷了。山里的昼夜温差一向很大，站在山庄外面的秋黎好像在微微哆嗦着。
“叶凌也发现了吗？”秋黎突然问了一句，叶凌会意地点头。
“嗯，洛汐在哪呢？把她叫起来一起吧。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不要管我，和她一起逃跑……”叶凌的话中断了，秋黎忽然握紧了他的手。那纤细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的触觉传了过来，让叶凌不由得心里一动。
“还有什么地方比叶凌的身边更加安全吗？”秋黎淡淡地说，用那种平淡得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语气，“叶凌在我不安和害怕的时候保护了我，让失去了千雪的我可以继续生活。”
秋黎抬着头，从下而上仰视着叶凌，那双明叶凌的眼睛里没有不安和动摇，仅有对眼前的人最深切的信赖，就像年幼的孩子看着父亲那样的目光。儒雅清澈，动人心扉。有一种力量从叶凌的心里涌现出来，他回握住了秋黎的手。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叶凌就在这里。”秋黎移开视线，看向了笼罩在黑暗中的森林和群山。叶凌也看向远方，绷紧了身体。
“来了。”
叶凌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远方回响起了鸟儿一起挥动翅膀的声音，沉睡着的群山就像突然醒了过来，黑夜变得喧哗躁动。就在那个时候，“那个”来了。
叶凌几乎是反射性地抱住秋黎，身体挡在了她的前面。空气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冲击波一样的东西猛地穿过了身体。身体感受到冲击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的事叶凌也不清楚。
他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但什么也没发生。刚才的冲击波像是幻觉一般，没有对身体和环境造成破坏，但四周嘈杂的声音证明那并不是他的幻觉。叶凌没有松开秋黎，抱着秋黎的手臂青筋暴起。他绷紧身体，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长长的一瞬过去后，被叶凌抱在怀里的秋黎抬起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叶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变化。冲击波似乎是由远处的爆炸所引起的，难道说是核爆炸吗？不，应该不会吧。”在这个大半数的人类都不在了的世界，绝不可能有扔出核弹的白痴。军事方面和政治方面也没有意义，怎么都不会有核试验吧。
“不知道，不看下现场的话，我也无法确定。不过，总觉得不是人为造成的。是吗，原来毁灭也许已经开始了。”
星球的毁灭吗，叶凌看着远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逃亡途中，世界就隐隐地显出了一些迹象。人去楼空的城市里，失修的街灯散发着暗淡的黄光，街边的水管上已经布满了暗褐色的铁锈，商店的橱窗破碎成块，玻璃杂乱地散在地上。店里货架上商品被扔得到处都是，地上凌乱地摆着各种垃圾和物品。曾经喧闹的街道现在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起的纸屑在天空飞舞。人们拖家带口地离开了这里，在最大的限度内拿着所有能带走的物品。而那些不背需要的物品则被随意丢弃，昔日整洁的风景已然消失。
叶凌曾经心想，这是死去的城市。
而现在，世界即将死去。
“对了，叶凌，稍微有点难受。”在叶凌怀中如此说着的秋黎的脸变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她的呼吸有点困难。叶凌连忙松开手，退后一步。
“……抱歉。”
“没事。”秋黎轻轻地摇头，用手抚着胸口缓了口气，“刚才谢谢了。”
“不用客气，我喜欢这么做。”
“喜欢？”秋黎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不是指那个。”叶凌这么说着。到底是不是指那个，他也有点迷惑。虽然呼吸恢复了正常，但秋黎的脸还是红扑扑的，那白皙的皮肤上泛着鲜艳的红晕，让叶凌不由得看入神了。
“关于洛汐的事。”秋黎的话让叶凌回过神来。
“啊？啊，起来的话也好，还是睡着的话也太了不得了。”
“意外地关心她呢。”秋黎抛来一句让叶凌摸不着头脑的话。
“……说谁呢。”
“没什么。”秋黎用一副很可怕的眼神瞪着叶凌，唰地甩去了肩膀的头发，“我说的是关于洛汐回去的事。虽然说好明天就要让她回去，不过看来情况有变。还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是让她留个两三天看看情况，没有问题的话再抓紧时间出发。”
“嗯，要是突然挂在路上的话会让人茶饭不思的，到时候我送她一程吧，送个不远的路程倒是可以。”叶凌估摸着要是洛汐在山庄附近挂了，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但也不能把秋黎扔在这里太久，还是说，干脆把秋黎一起带过去，这样也可以把洛汐送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不，要送到远方。”秋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叶凌愣愣地看着她，“一直送到远方，一直到宇宙港那里。”
“在说什么呢……”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就像被人狠狠地击中了脑袋一般，叶凌机械地说出一句话。
“一直以来谢谢了，叶凌，谢谢你一直到现在都包容着我的任性。”
“够了！秋黎，你到底在说什么！”不安像是涌动的潮水一般淹没了叶凌，心里莫名变得焦躁和不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即使在寒冷的夜里他也觉得身体在发热，让人发狂的热从随着血液流向全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变回叶凌准尉的状态。先要分析清楚现在的情况，不然是无法和这种状态的秋黎进行对话的。
现在的秋黎，是叶凌最初在研究所见到的那个样子，冷静，知性。她的眼里一片平静，像是停止了流动的湖水那样。
叶凌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低着头的洛汐。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
洛汐是否已经了解了事情呢。不管怎样，她总会明白秋黎留在这里是不可改变的事吧。洛汐很喜欢秋黎，叶凌清楚洛汐的那份心情，所以他不会对此说些什么。尤其在他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明确的现在，他更加无法对洛汐说什么。洛汐喜欢秋黎，秋黎是她尊敬的人，洛汐的感情十分清晰。
那他又如何呢？他只是遵从千雪和少校的愿望来照顾秋黎吗？他只是怀着对姐姐的罪恶感来在秋黎身上寻找慰藉吗？他只是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而选择了维持原状吗？
不是这样。叶凌看着天花板，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个陪着他生活了这么久的女孩，那个褪去了所有光环的女孩，现在就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着。每次看到秋黎的笑容，叶凌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无声无息地改变着。
叶凌很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他不觉得秋黎对他而言只是相互舔舐伤口的人。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他确实对秋黎萌发了其它的感情。想要守护秋黎，这份意愿是来源于故人的嘱托和自己的罪恶感。但是现在，真正的理由变得模糊不清。
自己对秋黎又是怎样的存在？只是代替千雪存在的人吗？
叶凌闭上眼睛，准备睡去。
然而一瞬间袭上脊梁的恶寒感让他猛地睁眼起身。说不清是什么，就像一阵冷风突然吹来一样让人不舒服。叶凌握住手枪，看向窗外，依旧没有发现异常。他侧耳倾听，本来寂静的黑夜里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他一惊，飞奔出了房间。
“秋黎！”
白天里一直暖洋洋的大地，到了夜晚也一下子变冷了。山里的昼夜温差一向很大，站在山庄外面的秋黎好像在微微哆嗦着。
“叶凌也发现了吗？”秋黎突然问了一句，叶凌会意地点头。
“嗯，洛汐在哪呢？把她叫起来一起吧。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不要管我，和她一起逃跑……”叶凌的话中断了，秋黎忽然握紧了他的手。那纤细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的触觉传了过来，让叶凌不由得心里一动。
“还有什么地方比叶凌的身边更加安全吗？”秋黎淡淡地说，用那种平淡得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语气，“叶凌在我不安和害怕的时候保护了我，让失去了千雪的我可以继续生活。”
秋黎抬着头，从下而上仰视着叶凌，那双明叶凌的眼睛里没有不安和动摇，仅有对眼前的人最深切的信赖，就像年幼的孩子看着父亲那样的目光。儒雅清澈，动人心扉。有一种力量从叶凌的心里涌现出来，他回握住了秋黎的手。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叶凌就在这里。”秋黎移开视线，看向了笼罩在黑暗中的森林和群山。叶凌也看向远方，绷紧了身体。
“来了。”
叶凌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远方回响起了鸟儿一起挥动翅膀的声音，沉睡着的群山就像突然醒了过来，黑夜变得喧哗躁动。就在那个时候，“那个”来了。
叶凌几乎是反射性地抱住秋黎，身体挡在了她的前面。空气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冲击波一样的东西猛地穿过了身体。身体感受到冲击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的事叶凌也不清楚。
他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但什么也没发生。刚才的冲击波像是幻觉一般，没有对身体和环境造成破坏，但四周嘈杂的声音证明那并不是他的幻觉。叶凌没有松开秋黎，抱着秋黎的手臂青筋暴起。他绷紧身体，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长长的一瞬过去后，被叶凌抱在怀里的秋黎抬起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叶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变化。冲击波似乎是由远处的爆炸所引起的，难道说是核爆炸吗？不，应该不会吧。”在这个大半数的人类都不在了的世界，绝不可能有扔出核弹的白痴。军事方面和政治方面也没有意义，怎么都不会有核试验吧。
“不知道，不看下现场的话，我也无法确定。不过，总觉得不是人为造成的。是吗，原来毁灭也许已经开始了。”
星球的毁灭吗，叶凌看着远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逃亡途中，世界就隐隐地显出了一些迹象。人去楼空的城市里，失修的街灯散发着暗淡的黄光，街边的水管上已经布满了暗褐色的铁锈，商店的橱窗破碎成块，玻璃杂乱地散在地上。店里货架上商品被扔得到处都是，地上凌乱地摆着各种垃圾和物品。曾经喧闹的街道现在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起的纸屑在天空飞舞。人们拖家带口地离开了这里，在最大的限度内拿着所有能带走的物品。而那些不背需要的物品则被随意丢弃，昔日整洁的风景已然消失。
叶凌曾经心想，这是死去的城市。
而现在，世界即将死去。
“对了，叶凌，稍微有点难受。”在叶凌怀中如此说着的秋黎的脸变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她的呼吸有点困难。叶凌连忙松开手，退后一步。
“……抱歉。”
“没事。”秋黎轻轻地摇头，用手抚着胸口缓了口气，“刚才谢谢了。”
“不用客气，我喜欢这么做。”
“喜欢？”秋黎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不是指那个。”叶凌这么说着。到底是不是指那个，他也有点迷惑。虽然呼吸恢复了正常，但秋黎的脸还是红扑扑的，那白皙的皮肤上泛着鲜艳的红晕，让叶凌不由得看入神了。
“关于洛汐的事。”秋黎的话让叶凌回过神来。
“啊？啊，起来的话也好，还是睡着的话也太了不得了。”
“意外地关心她呢。”秋黎抛来一句让叶凌摸不着头脑的话。
“……说谁呢。”
“没什么。”秋黎用一副很可怕的眼神瞪着叶凌，唰地甩去了肩膀的头发，“我说的是关于洛汐回去的事。虽然说好明天就要让她回去，不过看来情况有变。还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是让她留个两三天看看情况，没有问题的话再抓紧时间出发。”
“嗯，要是突然挂在路上的话会让人茶饭不思的，到时候我送她一程吧，送个不远的路程倒是可以。”叶凌估摸着要是洛汐在山庄附近挂了，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但也不能把秋黎扔在这里太久，还是说，干脆把秋黎一起带过去，这样也可以把洛汐送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不，要送到远方。”秋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叶凌愣愣地看着她，“一直送到远方，一直到宇宙港那里。”
“在说什么呢……”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就像被人狠狠地击中了脑袋一般，叶凌机械地说出一句话。
“一直以来谢谢了，叶凌，谢谢你一直到现在都包容着我的任性。”
“够了！秋黎，你到底在说什么！”不安像是涌动的潮水一般淹没了叶凌，心里莫名变得焦躁和不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即使在寒冷的夜里他也觉得身体在发热，让人发狂的热从随着血液流向全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变回叶凌准尉的状态。先要分析清楚现在的情况，不然是无法和这种状态的秋黎进行对话的。
现在的秋黎，是叶凌最初在研究所见到的那个样子，冷静，知性。她的眼里一片平静，像是停止了流动的湖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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