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故人 （二）
“千雪和季寒辰中尉，噢不对，是少校，他们人呢？”倾雪放下杯子，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
“千雪在准备早餐，少校应该在整理着装吧。”
“千雪一大早就这么勤快呢，相比之下，季寒辰君就完全不是这样了。”倾雪轻柔地笑着，“总是到了快来不及的时候才磨磨蹭蹭的。那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晋升。”
“少校不是自己不想晋升吗？”
“不是那样哦。”倾雪收敛了脸上的笑，摇了摇头，“不想听不思进取的人的话，季寒辰君是这样说的。他说与其听那些无聊的人说些无聊的话，还不如不要晋升。”
“还真是严格啊。”叶凌倒没想过其中会有这种内幕，但这也很像那个男人的做法。他可是像狮子一样的男人，怎么能容忍大猫对他施号发令。
“嘛，不晋升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男人如果不去努力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的话，姐姐我是不会喜欢的。男人应该像武士一样，为了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披荆斩棘，斩破所有的阻碍。”倾雪向前探身，认真地看着叶凌。
自己该做的事吗？叶凌仔细回味着倾雪的话。果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心里的某处，他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困惑。和喜欢的人，和敬佩的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现在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真的是他拥有的吗？
“……果然，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倾雪的眼里隐隐有着担忧。
“我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不是吗？叶凌君也差不多到了该离开姐姐的时候了，你已经长大了啊。”倾雪轻声说。
“不，不是那样的……”叶凌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他苦恼地用手按住了脑袋，心中的所有想法都成了一团乱麻。
“没关系，叶凌君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呢。”倾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她忽的莞尔一笑，“叶凌君已经是大人了，有了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姐姐很高兴。”
“……姐姐？”叶凌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惧。他不安地看着倾雪，倾雪非常温柔地看着他。似乎以前看到过，温柔的、不舍的眼神，那是分别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所以，休息的时间到此为止了哦。本来还想大家一起吃个饭的，看来不行了，毕竟叶凌还要重要的事，姐姐可不能向弟弟撒娇啊。”
“姐姐！”叶凌向前伸出了手，大声呼喊。
然而一阵白光突如其来，倾雪的身影慢慢消失了。不，不止是倾雪的身影，整个空间都在变得模糊，然后消失，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水洗掉的墨一样渐渐融进了白光中。他不由得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站在了那年和姐姐分别的地方。倾雪就在他的对面，带着柔和亲切的微笑，眼里满是温柔。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那时的重演，那个时候倾雪也是这样看着他，跟他说了永别。
永别。叶凌心里一动，内心泛起一阵苦涩。
他想起来了。从那时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姐姐。
“短暂的梦结束之后，漫长的现实又要开始了哦。”
“啊，又是梦吗。我对秋黎说要看清现实，没想到看不清的现实那个人原来是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呢。”叶凌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管对谁而言，现实都有着残酷的一面。在梦中看着幸福的景象，那有什么错呢？不要逃避。不，逃避的话也没有关系。从和我分别的那天起，叶凌就一直在现实中持续地战斗着。也许，叶凌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战斗了吧。”倾雪轻声说。
“看上去有点战斗过头了啊。”倾雪的身旁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少校……”
“可是，不久后你的战斗也会结束。在那之前，加油吧！”季寒辰咧嘴一笑。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我有着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存在。”叶凌轻声说。
“谁都有着重要的东西，谁都有不想失去的东西。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守护而战斗下去，他们只会在失去的时候痛哭，在失去的时候懊悔。然后下一次又会失去重要的东西，而他们依旧只会痛哭。能为守护重要的东西一直战斗至今的你，是我的骄傲。”季寒辰脸色一正，看着叶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掷地有声的话，让叶凌的心里涌出一股力量。
“那样的叶凌也是我的骄傲。”倾雪接着季寒辰的话，“对我和季寒辰君而言，叶凌就像弟弟一样。看到弟弟能有这样的成长，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叶凌，你已经成为一个很棒的人了。我很高兴能和你相识，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每一刻都非常开心”
“姐姐，少校……”叶凌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微笑着的姐姐和少校，眼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涌上。
“那么，叶凌再不走的话就耽误时间了哦。”千雪在眼前出现，她的身影像是幻影一样。这里本来就是梦，但看见她的一瞬叶凌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痛着。“叶凌君要来这里的话还太早了一点。唔，希望你永远不要来这里。”
“嗯，就是这样。不可以来这里。叶凌君还活着。”千雪单手支着下巴，歪歪头后微微一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放弃，到最后为止都向着自己的未来前进，这就是我认识的叶凌。”
“说起来，不用这样特地说明叶凌也能正常地活下去。”一旁的季寒辰补充了一句。
“那不是当然的吗，他可是我的弟弟啊。”倾雪看着叶凌柔声说，“他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放弃的人哦。”
“不要放弃，也不要后悔，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对叶凌来说，这样的生存方式比较适合你。”就像姐姐被带走那时一样，季寒辰如此对叶凌诉说着。不同的是，季寒辰的话里不再有迷茫和悔恨。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样鼓励叶凌，虽然是第一次，叶凌却感到如此熟悉。
“好了好了，叶凌君，那孩子还在等着你呢。”千雪敛去了笑，像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做好的早餐又没人吃了，新婚妻子的必修课之一就是给丈夫做早餐，最后的体验机会也没了啊……”
“有点可惜呢。”千雪柔声说，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哈，就让秋黎体会一下吧。叶凌，要好好照顾她哦。”
“千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叶凌看向千雪，那份想要获知什么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叶凌没等她回答就发问了，“你对自己的一生感到遗憾吗？”
“遗憾哦。就那样连世界都没见过就死去了，没有人会不遗憾吧。”
“是吗，果然如此呢。”叶凌低下头，有点苦涩地说。
“但是呢，我并不后悔。”千雪明快的声音传来，“人生就像花朵一样，不总是需要果实的。遇见秋黎和叶凌，我的人生已经开出了非常美丽的花。”
“我也一样。”姐姐接着千雪的话。
“我也一样。”少校也点头。
“那么，叶凌，是时候说再见了呢。”千雪敛去了脸上的笑，轻声说。
“好了，千雪，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了。我们要微笑着告别啊，叶凌还有很长的未来，可不能让他担心啊。”倾雪出声安慰着千雪，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声音里带着少许颤抖，“能见到叶凌，我们就该满足了。真是的，看来我有点困了呢。”
倾雪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季寒辰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说：“叶凌，去吧，有人在未来等你。”
“……谢谢。”叶凌的视线依次扫过眼前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我们的台词。”少校的声音有点低沉。
“我们来和叶凌君见面，说不定只是多管闲事而已。”姐姐柔和的声音。
“叶凌君已经可以自己向着正确的道路前进了，加油哦。”千雪轻轻的声音。
曾几何时一起生活的人们、怀念的人们如今都在微笑着，千雪也是，姐姐也是，少校也是，他们引导了叶凌的人生。此时此刻，他们现身此地，为他上了最后的一课。他抬起头，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他张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举起手，冲着渐渐消失在光里的人们挥手告别。
他曾以为作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他永远和幸福、温柔这样的词语无缘。他迷失在这个世界上，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但原来，他已经这么幸福了。
但原来，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温柔的人。
“千雪在准备早餐，少校应该在整理着装吧。”
“千雪一大早就这么勤快呢，相比之下，季寒辰君就完全不是这样了。”倾雪轻柔地笑着，“总是到了快来不及的时候才磨磨蹭蹭的。那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晋升。”
“少校不是自己不想晋升吗？”
“不是那样哦。”倾雪收敛了脸上的笑，摇了摇头，“不想听不思进取的人的话，季寒辰君是这样说的。他说与其听那些无聊的人说些无聊的话，还不如不要晋升。”
“还真是严格啊。”叶凌倒没想过其中会有这种内幕，但这也很像那个男人的做法。他可是像狮子一样的男人，怎么能容忍大猫对他施号发令。
“嘛，不晋升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男人如果不去努力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的话，姐姐我是不会喜欢的。男人应该像武士一样，为了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披荆斩棘，斩破所有的阻碍。”倾雪向前探身，认真地看着叶凌。
自己该做的事吗？叶凌仔细回味着倾雪的话。果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心里的某处，他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困惑。和喜欢的人，和敬佩的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现在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真的是他拥有的吗？
“……果然，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倾雪的眼里隐隐有着担忧。
“我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不是吗？叶凌君也差不多到了该离开姐姐的时候了，你已经长大了啊。”倾雪轻声说。
“不，不是那样的……”叶凌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他苦恼地用手按住了脑袋，心中的所有想法都成了一团乱麻。
“没关系，叶凌君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呢。”倾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她忽的莞尔一笑，“叶凌君已经是大人了，有了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姐姐很高兴。”
“……姐姐？”叶凌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惧。他不安地看着倾雪，倾雪非常温柔地看着他。似乎以前看到过，温柔的、不舍的眼神，那是分别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所以，休息的时间到此为止了哦。本来还想大家一起吃个饭的，看来不行了，毕竟叶凌还要重要的事，姐姐可不能向弟弟撒娇啊。”
“姐姐！”叶凌向前伸出了手，大声呼喊。
然而一阵白光突如其来，倾雪的身影慢慢消失了。不，不止是倾雪的身影，整个空间都在变得模糊，然后消失，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水洗掉的墨一样渐渐融进了白光中。他不由得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站在了那年和姐姐分别的地方。倾雪就在他的对面，带着柔和亲切的微笑，眼里满是温柔。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那时的重演，那个时候倾雪也是这样看着他，跟他说了永别。
永别。叶凌心里一动，内心泛起一阵苦涩。
他想起来了。从那时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姐姐。
“短暂的梦结束之后，漫长的现实又要开始了哦。”
“啊，又是梦吗。我对秋黎说要看清现实，没想到看不清的现实那个人原来是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呢。”叶凌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管对谁而言，现实都有着残酷的一面。在梦中看着幸福的景象，那有什么错呢？不要逃避。不，逃避的话也没有关系。从和我分别的那天起，叶凌就一直在现实中持续地战斗着。也许，叶凌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战斗了吧。”倾雪轻声说。
“看上去有点战斗过头了啊。”倾雪的身旁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少校……”
“可是，不久后你的战斗也会结束。在那之前，加油吧！”季寒辰咧嘴一笑。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我有着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存在。”叶凌轻声说。
“谁都有着重要的东西，谁都有不想失去的东西。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守护而战斗下去，他们只会在失去的时候痛哭，在失去的时候懊悔。然后下一次又会失去重要的东西，而他们依旧只会痛哭。能为守护重要的东西一直战斗至今的你，是我的骄傲。”季寒辰脸色一正，看着叶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掷地有声的话，让叶凌的心里涌出一股力量。
“那样的叶凌也是我的骄傲。”倾雪接着季寒辰的话，“对我和季寒辰君而言，叶凌就像弟弟一样。看到弟弟能有这样的成长，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叶凌，你已经成为一个很棒的人了。我很高兴能和你相识，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每一刻都非常开心”
“姐姐，少校……”叶凌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微笑着的姐姐和少校，眼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涌上。
“那么，叶凌再不走的话就耽误时间了哦。”千雪在眼前出现，她的身影像是幻影一样。这里本来就是梦，但看见她的一瞬叶凌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痛着。“叶凌君要来这里的话还太早了一点。唔，希望你永远不要来这里。”
“嗯，就是这样。不可以来这里。叶凌君还活着。”千雪单手支着下巴，歪歪头后微微一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放弃，到最后为止都向着自己的未来前进，这就是我认识的叶凌。”
“说起来，不用这样特地说明叶凌也能正常地活下去。”一旁的季寒辰补充了一句。
“那不是当然的吗，他可是我的弟弟啊。”倾雪看着叶凌柔声说，“他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放弃的人哦。”
“不要放弃，也不要后悔，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对叶凌来说，这样的生存方式比较适合你。”就像姐姐被带走那时一样，季寒辰如此对叶凌诉说着。不同的是，季寒辰的话里不再有迷茫和悔恨。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样鼓励叶凌，虽然是第一次，叶凌却感到如此熟悉。
“好了好了，叶凌君，那孩子还在等着你呢。”千雪敛去了笑，像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做好的早餐又没人吃了，新婚妻子的必修课之一就是给丈夫做早餐，最后的体验机会也没了啊……”
“有点可惜呢。”千雪柔声说，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哈，就让秋黎体会一下吧。叶凌，要好好照顾她哦。”
“千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叶凌看向千雪，那份想要获知什么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叶凌没等她回答就发问了，“你对自己的一生感到遗憾吗？”
“遗憾哦。就那样连世界都没见过就死去了，没有人会不遗憾吧。”
“是吗，果然如此呢。”叶凌低下头，有点苦涩地说。
“但是呢，我并不后悔。”千雪明快的声音传来，“人生就像花朵一样，不总是需要果实的。遇见秋黎和叶凌，我的人生已经开出了非常美丽的花。”
“我也一样。”姐姐接着千雪的话。
“我也一样。”少校也点头。
“那么，叶凌，是时候说再见了呢。”千雪敛去了脸上的笑，轻声说。
“好了，千雪，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了。我们要微笑着告别啊，叶凌还有很长的未来，可不能让他担心啊。”倾雪出声安慰着千雪，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声音里带着少许颤抖，“能见到叶凌，我们就该满足了。真是的，看来我有点困了呢。”
倾雪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季寒辰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说：“叶凌，去吧，有人在未来等你。”
“……谢谢。”叶凌的视线依次扫过眼前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我们的台词。”少校的声音有点低沉。
“我们来和叶凌君见面，说不定只是多管闲事而已。”姐姐柔和的声音。
“叶凌君已经可以自己向着正确的道路前进了，加油哦。”千雪轻轻的声音。
曾几何时一起生活的人们、怀念的人们如今都在微笑着，千雪也是，姐姐也是，少校也是，他们引导了叶凌的人生。此时此刻，他们现身此地，为他上了最后的一课。他抬起头，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他张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举起手，冲着渐渐消失在光里的人们挥手告别。
他曾以为作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他永远和幸福、温柔这样的词语无缘。他迷失在这个世界上，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但原来，他已经这么幸福了。
但原来，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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