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晚安，秋黎 （三）
“不能陪伴你到最后，对不起……”
记得她明叶凌的眼睛，还有脸上绽开的笑容。
“可以了，可以了，秋黎……”每次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心里就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崩溃着。噼啪，噼啪，叶凌似乎听到了崩溃时发出的声音。一点点，一点点地毁灭着。即使心里一直流着泪，叶凌还是用尽全力，努力控制面部的肌肉，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会陪着你的，永远，都在秋黎身边。”
“是啊……我的思念，永远，都，在叶凌的身边……”
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在这个伊甸园里，属于两人的时间，将永远持续着。叶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过和悲伤像巨石一样堵在了胸口，让他想要大声哭喊。
“如果……”
“如果，能够再次醒来的话……”
“两个人，一起……”
话语，中断了。
她静静地闭着眼睛，嘴角浮现着淡淡的微笑。她的嘴唇再没有动作，断断续续的呼吸也消失了。她的身体一点点凉下去，连带着叶凌心里的温度也一寸寸地消失着。他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内心和身体都一片冰冷。
眼前的世界迅速地消失，一层一层深深的黑暗包裹着他。
叶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搂着秋黎的肩膀。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姿势，避免自己的动作惊扰陷入沉睡中的秋黎。
结束了，他在心里轻声说。涌动着的悲伤像是化成了冰，不再喧嚣自己的存在，却永远地存在于心里。他闭上眼，久久的沉默后又睁开。
这样就好。
他想，这样就好。
在秋黎进入最后的沉睡时，他就在秋黎的身旁。就算千雪不在她的身边，她也不是一个人。有人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谢幕，她一定不会感到寂寞的。就算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盛大的舞台，没有人山人海，在退场的那一刻，她一定是安详的。虽然对这世界依依不舍，但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迈开的步伐一定是轻稳的。
那个微笑，就是证明。
那就是他在这里的理由，那就是他一直寻求着，祈祷着，向往着的答案。
在他的人生答卷上，他找到了最后的答案。
因此，他没有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晚安，秋黎。”
望向天空，太阳的光芒还有些刺眼。叶凌恍惚地仰着头，感到一阵眩晕。
山里依旧安安静静，鸟儿的叫声和虫鸣都听不见，只有风时不时温柔地吹过。
脚下的坑洞在慢慢扩大着，并不是很深，但已经足够了。
叶凌就那样抱着秋黎的身体坐了一晚上，等到了早上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把秋黎平放在一边，用手持续地开始挖坑。他就这样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一边维持着手上的动作，等到回过神来时，坑已经超过了必要的大小。
这是和她的约定。
坑就挖在他们最后呆着的地方。这里的景色漂叶凌，风吹着也舒服。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她喜欢的地方。
叶凌将满是泥土、破皮流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本来到湖里洗一洗最好，但他一刻也不想离开秋黎。
“稍微有点脏，原谅我吧。”
叶凌走到秋黎的旁边，用手穿过秋黎的上身和腿下面，一口气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不知不觉中，秋黎的身体已经消瘦到了这个程度。
慢慢地走到了坑洞的旁边，叶凌又犹豫起来。望着熟睡的秋黎，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颤抖。真的要埋吗？真的要埋吗？真的要埋吗？说不定秋黎只是像以前那样睡了过去，再过几天她又会睁开眼睛，轻轻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叶凌仰起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沉默良久，他慢慢地、庄重地把秋黎的身体放进了坑洞中，把她的手交叉放在胸前。她洁净的衣服还有雪白的皮肤，和泥土的黄褐色如此不相符。纤细的身体，在稍大的坑洞里愈发显得瘦小。
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叶凌拿出了预先夹在胳膊间，放着千雪遗发的小盒子，取出其中的头发，慢慢地放到了秋黎胸前交叉的双手的位置。
其它要做的事，已经没有了。接下来仅仅是盖上土。
然后，这个仪式就将结束。
——在世界即将毁灭时拯救人类的少女的漫长的人生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的最后一次简简单单的生活
这个星球上，最后的恋爱落下了帷幕。
这里既没有观众的掌声，也没有谢幕时的鲜花。安安静静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面色安详沉睡着的女孩，和一个悲痛欲绝的男人。
叶凌弯腰，满怀着虔诚捧起了土，将土盖在了秋黎的脚上。然后，泥土渐渐地漫过了她的身体，先是小腿，然后是大腿、小腹、胸部、肩膀……等到回过神来时，秋黎的身体几乎全被埋上了。
叶凌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在犹豫着。每一次捧起土时手都在颤抖，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呼喊着：停下来！停下来！真的要把秋黎埋起来吗？内心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波涛般在心里回响。反复回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对他呐喊。
叶凌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即使犹豫着，内心恸哭着，他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这是约定，他答应过秋黎。
每一次盖上土，脑中就浮现秋黎的笑容。秋黎是个不常笑的女孩，叶凌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笑脸。而现在，秋黎最后的笑脸就在他的眼前，他要亲手埋葬掉。这想必是一种悲惨的结束的宣告，宣告秋黎一生的结束。
风刮过天空时带来了低沉的声响，像是谁压抑着的哭声。
他捧起了最后一把泥土，慢悠悠，慢悠悠。即使明知这是自己无谓的挣扎，他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然而，这终究无法回避最后的结局。
秋黎最后的笑脸被埋葬在了土里，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手上青筋暴起。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他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沉默地攥紧手中剩下的土。
秋黎的墓没有墓碑。
她为人类所做的事永远不会被遗忘，她的名字将和人类的历史一起永久地流传下去。
而且，叶凌也绝对不会忘记秋黎就在这个地方沉睡着。
那么，这样就够了。
叶凌愈发地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心里有点发慌。说起来，世界的毁灭也临近了。不知什么时候会真正来临，但秋黎最后的时间已经不会被打扰。既然如此，世界什么时候毁灭都已经无所谓。
没有恐惧，对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叶凌心里一片安静。孤身一人，他无所畏惧。
对于自己留在这里这件事，他没有后悔。虽然这一刻他的心里依旧十分悲伤，虽然知道当初和洛汐一起离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难过，他依旧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守护秋黎到了最后一刻，没让她孤身一人。那么，这就够了。
在思考着接下来的生活时，他又想起了一些话。
秋黎说，不想他死；
姐姐说，她想要见证世界的毁灭；
洛汐对他说了再见；
少校对他说了加油；
以及，洛汐转述的谢末灵的话：还想再见一面……
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在想到这些事的时候心里一动，对自己追随秋黎离开这件事生出了些许的疑惑。他回想着那个梦里故人的话语和微笑，本来一片空白的心里突然涌出了力量。
他没有马上追上秋黎脚步的打算。并不是害怕死亡，他只是觉得，既然还没有死，不如好好地活下去。姐姐曾跟他说过，她想要见证世界的最后一刻。既然姐姐已经看不到了，那就由弟弟来完成她的心愿吧。
他还不想放弃，如果就这样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那会对不起将希望和信念托付给他的所有人，也对不起秋黎。既然还留有一点时间，就让他慢慢地度过吧。陪着沉睡的秋黎，陪着再无他人的世界，一起慢悠悠地度过最后的、安静的时光。
“我先回家了。明天，我会带着花来的。在那个世界里有千雪陪着你，想必你不会觉得无聊吧。我会晚一些才到。如果让你等了很久，到时候请原谅我吧。但是，总有一天一定会去的。”
说完这些话后，叶凌转过身，走下了山坡。没有着急，他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悠闲自在地踏上归途，一边享受着吹来的舒适的风，一边向充满着她的回忆的家走去。
记得她明叶凌的眼睛，还有脸上绽开的笑容。
“可以了，可以了，秋黎……”每次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心里就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崩溃着。噼啪，噼啪，叶凌似乎听到了崩溃时发出的声音。一点点，一点点地毁灭着。即使心里一直流着泪，叶凌还是用尽全力，努力控制面部的肌肉，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会陪着你的，永远，都在秋黎身边。”
“是啊……我的思念，永远，都，在叶凌的身边……”
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在这个伊甸园里，属于两人的时间，将永远持续着。叶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过和悲伤像巨石一样堵在了胸口，让他想要大声哭喊。
“如果……”
“如果，能够再次醒来的话……”
“两个人，一起……”
话语，中断了。
她静静地闭着眼睛，嘴角浮现着淡淡的微笑。她的嘴唇再没有动作，断断续续的呼吸也消失了。她的身体一点点凉下去，连带着叶凌心里的温度也一寸寸地消失着。他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内心和身体都一片冰冷。
眼前的世界迅速地消失，一层一层深深的黑暗包裹着他。
叶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搂着秋黎的肩膀。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姿势，避免自己的动作惊扰陷入沉睡中的秋黎。
结束了，他在心里轻声说。涌动着的悲伤像是化成了冰，不再喧嚣自己的存在，却永远地存在于心里。他闭上眼，久久的沉默后又睁开。
这样就好。
他想，这样就好。
在秋黎进入最后的沉睡时，他就在秋黎的身旁。就算千雪不在她的身边，她也不是一个人。有人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谢幕，她一定不会感到寂寞的。就算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盛大的舞台，没有人山人海，在退场的那一刻，她一定是安详的。虽然对这世界依依不舍，但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迈开的步伐一定是轻稳的。
那个微笑，就是证明。
那就是他在这里的理由，那就是他一直寻求着，祈祷着，向往着的答案。
在他的人生答卷上，他找到了最后的答案。
因此，他没有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晚安，秋黎。”
望向天空，太阳的光芒还有些刺眼。叶凌恍惚地仰着头，感到一阵眩晕。
山里依旧安安静静，鸟儿的叫声和虫鸣都听不见，只有风时不时温柔地吹过。
脚下的坑洞在慢慢扩大着，并不是很深，但已经足够了。
叶凌就那样抱着秋黎的身体坐了一晚上，等到了早上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把秋黎平放在一边，用手持续地开始挖坑。他就这样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一边维持着手上的动作，等到回过神来时，坑已经超过了必要的大小。
这是和她的约定。
坑就挖在他们最后呆着的地方。这里的景色漂叶凌，风吹着也舒服。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她喜欢的地方。
叶凌将满是泥土、破皮流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本来到湖里洗一洗最好，但他一刻也不想离开秋黎。
“稍微有点脏，原谅我吧。”
叶凌走到秋黎的旁边，用手穿过秋黎的上身和腿下面，一口气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不知不觉中，秋黎的身体已经消瘦到了这个程度。
慢慢地走到了坑洞的旁边，叶凌又犹豫起来。望着熟睡的秋黎，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颤抖。真的要埋吗？真的要埋吗？真的要埋吗？说不定秋黎只是像以前那样睡了过去，再过几天她又会睁开眼睛，轻轻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叶凌仰起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沉默良久，他慢慢地、庄重地把秋黎的身体放进了坑洞中，把她的手交叉放在胸前。她洁净的衣服还有雪白的皮肤，和泥土的黄褐色如此不相符。纤细的身体，在稍大的坑洞里愈发显得瘦小。
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叶凌拿出了预先夹在胳膊间，放着千雪遗发的小盒子，取出其中的头发，慢慢地放到了秋黎胸前交叉的双手的位置。
其它要做的事，已经没有了。接下来仅仅是盖上土。
然后，这个仪式就将结束。
——在世界即将毁灭时拯救人类的少女的漫长的人生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的最后一次简简单单的生活
这个星球上，最后的恋爱落下了帷幕。
这里既没有观众的掌声，也没有谢幕时的鲜花。安安静静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面色安详沉睡着的女孩，和一个悲痛欲绝的男人。
叶凌弯腰，满怀着虔诚捧起了土，将土盖在了秋黎的脚上。然后，泥土渐渐地漫过了她的身体，先是小腿，然后是大腿、小腹、胸部、肩膀……等到回过神来时，秋黎的身体几乎全被埋上了。
叶凌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在犹豫着。每一次捧起土时手都在颤抖，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呼喊着：停下来！停下来！真的要把秋黎埋起来吗？内心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波涛般在心里回响。反复回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对他呐喊。
叶凌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即使犹豫着，内心恸哭着，他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这是约定，他答应过秋黎。
每一次盖上土，脑中就浮现秋黎的笑容。秋黎是个不常笑的女孩，叶凌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笑脸。而现在，秋黎最后的笑脸就在他的眼前，他要亲手埋葬掉。这想必是一种悲惨的结束的宣告，宣告秋黎一生的结束。
风刮过天空时带来了低沉的声响，像是谁压抑着的哭声。
他捧起了最后一把泥土，慢悠悠，慢悠悠。即使明知这是自己无谓的挣扎，他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然而，这终究无法回避最后的结局。
秋黎最后的笑脸被埋葬在了土里，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手上青筋暴起。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他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沉默地攥紧手中剩下的土。
秋黎的墓没有墓碑。
她为人类所做的事永远不会被遗忘，她的名字将和人类的历史一起永久地流传下去。
而且，叶凌也绝对不会忘记秋黎就在这个地方沉睡着。
那么，这样就够了。
叶凌愈发地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心里有点发慌。说起来，世界的毁灭也临近了。不知什么时候会真正来临，但秋黎最后的时间已经不会被打扰。既然如此，世界什么时候毁灭都已经无所谓。
没有恐惧，对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叶凌心里一片安静。孤身一人，他无所畏惧。
对于自己留在这里这件事，他没有后悔。虽然这一刻他的心里依旧十分悲伤，虽然知道当初和洛汐一起离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难过，他依旧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守护秋黎到了最后一刻，没让她孤身一人。那么，这就够了。
在思考着接下来的生活时，他又想起了一些话。
秋黎说，不想他死；
姐姐说，她想要见证世界的毁灭；
洛汐对他说了再见；
少校对他说了加油；
以及，洛汐转述的谢末灵的话：还想再见一面……
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在想到这些事的时候心里一动，对自己追随秋黎离开这件事生出了些许的疑惑。他回想着那个梦里故人的话语和微笑，本来一片空白的心里突然涌出了力量。
他没有马上追上秋黎脚步的打算。并不是害怕死亡，他只是觉得，既然还没有死，不如好好地活下去。姐姐曾跟他说过，她想要见证世界的最后一刻。既然姐姐已经看不到了，那就由弟弟来完成她的心愿吧。
他还不想放弃，如果就这样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那会对不起将希望和信念托付给他的所有人，也对不起秋黎。既然还留有一点时间，就让他慢慢地度过吧。陪着沉睡的秋黎，陪着再无他人的世界，一起慢悠悠地度过最后的、安静的时光。
“我先回家了。明天，我会带着花来的。在那个世界里有千雪陪着你，想必你不会觉得无聊吧。我会晚一些才到。如果让你等了很久，到时候请原谅我吧。但是，总有一天一定会去的。”
说完这些话后，叶凌转过身，走下了山坡。没有着急，他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悠闲自在地踏上归途，一边享受着吹来的舒适的风，一边向充满着她的回忆的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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