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真密之爻 » 7·柒·孑卦·癸

7·柒·孑卦·癸

    冉伯扭过头,睁着一双早已眯成缝的死鱼眼瞅着南风爻,慢声慢语的说道:“你现在是鲲之大腹,有容乃大,看得上千里,看不下草坷垃,而我在你眼里就是淤泥中苟延残息的肉芽子,肮脏无耻、不仁不义、作恶多端、掩罪饰非,就是一个胡作非为上不得台面的恶人(冉伯的语气非常涣散,看着南风爻慌张而厌恶的表情,他的神情静谧了,慢慢扭过头,重新回味到那个絮了半刻的安逸窝,闭上眼躺了下来),我是恶人(笑),我是恶人(大笑)……”

    “闭嘴!”南风爻焦躁的回复道。

    冉伯再次偷笑,自言自语道:“恶人,我承认我是恶人,一直都是。曾经被鄙视、被欺辱、被污蔑、被背叛,死过,伤过,更多是虐过,因为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势,没文没武,还没个好皮相,现在,学恶了,呵呵!我还挺感谢那时的样子,感谢那时让我连狗都不如望而生畏的侯君集,你的每一步,每一个举动,都在吸引着让我向你学习让我成长。你是活着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你把恶做的淋漓尽致,欺骗自己的义兄,窃取外邦进贡人皇帝李世民的龙涎珠伪制皇印,派张亮招贤妖寇偷袭甘露殿,诬陷杨妃之子李恪欲兴复隋王朝,你让我明白若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努力生恶,若你想成为什么就要认真作恶,直到你想实现什么就无限妄恶……可是你这样堂而皇之的恶人却死了,死的那么理所应当,死的那么轻描淡写,哼!死的连个能绳厥祖武承良裘的人都没有。只留下了一个什么也不是,只会吹胡子瞪眼苟活人世的废物儿子!……”

    “哎哎,别絮叨了,人醒了!……”南风爻激动的打住冉伯的声音,急忙扶起男子。

    刚在死神手里挣脱出来的人慢慢睁开眼睛,虽眉眼中的瞳孔依然流离飘忽,看起来就似镀了一层浓密的霜,灰突突的,甚是惊悚。但好在他的气息已开始匀称,脉搏的跳动也开始有了力量,自行使力也稳健了许多:“哎!兄弟,好点了没有?”南风爻问到。

    男子龟速的眨了两下眼,硬生挑起眉,用着那双呆滞的死鱼眼瞅向南风爻,轻轻抽搐了一下鼻孔,乏力的裂开嘴:“是你啊!我这是怎么了?心火好干,脑子好晕啊?,(吞咽了一口气),我这是怎么了?……”男子声丝哽塞的寻问道。可未等到话音回复,男子便慢慢开始扯起身体着力,竭力伸手着地支撑,努力使自己坐直。

    再后盘坐一时,男子恢复常态,以力椎齐金塔,引气灌心顶,布气行罡,一声怒喝,只看一根寸有余的聚化长针从他的骷骨处强劲挤了出来,“真狠!”。

    男子归谷,忽的崩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冉伯大声斥喝:“无耻,阴贼,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尽耍小人暗算之术……”

    “嘁!老子耍手段如何!算你命大,老子这是在教育你,让你明白,不能说的话不要说,不能做的事不要做,汉子可以不当但不能做假鸟,软事不办但硬相必须得有,你敢叫名声,得看那祖荫是不是你得的,若没有绣花劲就别揽瓷器活,好钢得上金刚钻,烂钢……就算了,你呀!废物”冉伯的语气依就没有改观,仍然在抓着男子所说的某句只言片语的小线头死死不放。

    “我做人用你教?尔等一污鄙,小人贼尔”男子奋起怒叫。

    南风爻在中间夹着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这事还没完了!”,可是仔细回看男子,南风爻立刻被眼前的汉子给惊住了,那是一种无言表述似如骨鲠刺喉的表情,怒视中处处悲光,一切仇恨中却蕴藏着万般的无奈与妥协。

    都说这世俗缤纷,赏得了景,却看不了人,因为人这种角色太难了,人难做,做给别人;做人难,做给自己;难做人,却要做给所有,颠三倒四,反复春秋,就是个难。人这种生物是存在、又是幻想,它让我们获取,也让我们承认,更让我们在高塔之后回望初心,期待着那个一无所有的时刻来临,只是快的一落千丈,只是慢的落定尘埃。今天的我们依然带着各自的面具玩世不羁,只是终有一刻你需要换掉的间隙便会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男子的面具破了,碎落了一地,被眼角的一滴泪水淬成了好几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相思时,待到春江花月夜,一朵梨花落青泥。低头哽泣,男子已在哭怜。

    南风爻皱着眉:‘生身男儿,莫言万般愁,苦可乐,悲可乐,万事噫蹉跎,岁月皆静好。一朝夕,十余载,喜怒哀乐皆是春秋。立地成人,柱天踏地,江河崎岖,独揽一路醉,无处是尘埃。成长之行,云泥遍野,天净秋沙,漫江孤冷,可怜世间无相知。看城阙,霓虹流火,浮华春梦,各自人间,而今,窗前月下,寒居霜花旁,枕边孤语,故人秋妆’。人的一生随时会因某时的出世而动容,我们是人间的过客,更是消耗岁月的主人,我们用注视和聆听感悟着物是人非中人海的漫步,用沟通和触摸流连于跌宕起伏中人烟的徘徊。记忆重叠,昨日重现,无限的故事,无尽的冒险,尽会在明日重逢,这就是人生,五味杂陈永远让人困乏的人生,更是永恒时刻最凄美的篇章。

    南风爻劝慰道:“兄弟!这是怎么了?可是伤了心?坏了身体?都怪我大哥糙莽,就请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机缘,切莫挂怀了,好吗?”,此时的男子全身颤抖,似乎象征着要对一切事物的反抗,尤其是那双紧锁淤紫的拳头更是让人看得无比揪心,并不是其所爆发出来的十足杀气让人担忧,而是因为他那一股子执拗劲太让人烦恼。拳头只是起点,一条条弯弯绕的血管被他的气力绷起的极高,再挤出点力好像就能穿破似的,也许是皮肤薄如蝉翼,一块块河卵石大小的蝌蚪形肌肉倾巢浮出,挤压的手骨嘎吱作响,同时与血管共鸣,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红与白变得火热,觳觫的痉挛也不再异常,适时的成为了一具无法庇护的躯壳,而且身体中每一颗随时准备复苏的细胞,更是在极力的染指着他所有赤裸不堪的情绪,最终使男人暴露在刻骨深渊。

    南风爻有些抑郁了,被男子忽然卑微的情绪压制的没有话语,他端详着男子愁苦的容貌,安静的没有做声,蹑手蹑脚的揉捏着男子硬邦邦的肩头,希望能以自己真诚的态度,改变现在这个忧心忡忡不安的状况。

    “嗨呦!侯家小爷,咋心灵脆弱了呀!老子的语言有这么带劲吗?这家伙……”此话一出,南风爻愤怒的情绪迅速点燃,一团焦炙的力量喷涌而出直贯咽喉,使得一股青蓝色的浑沌在眼眶中冷热交替,瞬间就把那双棕黑色的眼球染指成为一对即将吞噬一切极其恐怖的死亡幻蓝之眼。大和一声:“没完了!”

    冉伯一愣,涎皮赖脸龌龊的面庞顿时抽到一起,舌齿近乎闭吸挛缩。

    “这里是天涯,更是地穷,已是世界上最为遥远的地方,可我还是没有逃开这现世的报复。这条路本以为可以一人做傻,却奈何依然世人所知。一切皆为荒诞,皆是可笑,因为孽债,人生一场空。自责,逃避,遁世,禁锢,可结果却根本无法改变,只是来的早晚,来的慌忙无措。我以为没有人会知晓,以为不会碰到发现这一切的人,三年,一千一百多个日夜,一万三千多个时辰,更是三千二百余万个呼吸,可是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举目回首,苍天饶过谁。我存在这天地之间,一切的谎言无释自破,不是我想扯谎,而是现实的幸存让我恍惚,让我执迷于糜烂在幸福的记忆中。罢了!此人所说皆为真实,(说着,一股脑坐回了原位)侯家已亡,人尽殚没,侯家彻底沦为了人人喊打的家族,就连姬宗也把我们一脉去除了族谱刻在了耻辱碑上,欲加十宗罪,刑定禁忌……。我承认我的阿耶恃功骄恣,做错了许多事,伤害了很多人,确实无法饶恕,但承蒙皇帝念旧,人皇恩施,故而留下我这个罪臣之子以继侯家香火,容我戴罪立身,在人世间品尝百态的喜怒哀乐,行走崎岖,修行醒佛道义。你们不该对我再有偏见,我的人生也是可以如负重释,我会用我的方法赎罪,也会用一生带着枷具弥留人间。(男子仰起头,抬起手在脸上擦拭了几下,按了按脸颊。再平视之时已经恢复了神情,清颜含笑)此次行走也是想在这仙域昆仑阙庙会中上上香送送灯,尽绵薄之力慰安父亲再世轮回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天华领秀戎马倥偬,玄武卑亢心盲愚瞢。严慈一生养育之恩,妄想顾你只待来世……”这段男子的表述异常复杂,在半部低吟前,入了半部哀诉,并还夹带着一些男子略显优势但却被压制的自尊。“罪诏?诛候诏?诏万邦书?(会心一笑)这是多大的罪啊!霸唱鸿鹄,天下雄风,人生一错,天下诛。阿耶啊!我的阿耶,助秦王修国平天下,研习凌烟阁《山河社稷图——人书》,勤勉攻城拔地之法和治国安邦之章,南征北战讨伐凶蛮统一人间帝国,流血流汗禁无一二。武德九年初唐建立,秦王功高盖主遗憾消去政权,太子息王自认天子称号,私造毗沙门转世,携邪魔外道京兆设立隐狱屠杀建国英杰,致使官无正道,贪官污吏比比皆是,老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父亲为了保住大唐明玉,不顾自身安危,章血书,力劝秦王恢复大同,舍命险入酆都,邀请天山尉迟恭,共同对策,以候峥嵘。次年,息王于玄武门火鞭开唐玄甲兵,赐杀建国功臣,针锋直指玄甲兵原大都督秦王。父再上书,秦王悲愤,令暗影十二黑陶役,以《山河社稷图——人书》中的血荫图腾兆门法十二神格筑魂阵排兵布阵,于玄武门城楼反杀太子军。三日后,天道御旨‘秦王守天正道,天下大同,御位天可汗,博礼大光华人之皇’。紫微呈象:‘自今军国事务,无论大小悉数天子,天下委奏人皇帝’。贞观九年南瞻部洲出异人行瘟孽,百里之内瘟毒肆虐,人、妖、仙无一幸免,人皇诺,派遣阿耶挑选精锐,轻军奔走荒漠、野沼、陡峰,正当时大暑却出雪降,行路难积雪甚厚,阿耶抗下轻薄寒冷在蛇头口决战四天四夜大破异人军。贞观十四年,高昌国哗变,人皇再次命阿耶亲征,可奈祖父病世,族中祭礼子嗣需巢炉焚纸烧香,披麻戴孝七七四十九日,父心为国弃孝道,带甲远上高昌,最终完胜,生擒败寇高昌王凯旋还朝,但怎想缴获的战利品中却出现了族中百年遗物,戳记姬侯氏的——夜炽卵。阿耶日日牵挂,希望所盼贵宝来供奉祖父以偿还未孝之过,可此物帝皇甚是喜欢,怎可请得?他日阿耶下朝偶遇掌管国库的禁备军李靖义父,说之。然义父心肝铁石此念不忠,言辞凿凿。父亲心中厌恶,心生歹心,假借心中委屈宴请义父饮酒,淤蒙汗药酒醉,量手下私闯国库偷得夜炽卵,但谁知心愿未成,被人告发,人皇震怒,因其前尘功绩,后削去父亲官职,留其爵位,以观效尤,义父也同因国库看管弛怠,从尚书右仆射降职地方刺史职。贞观十七年,四年的抑郁空虚,使得白发苍头,老态横生。一日小叔来访,琐事朝朝,闲杂过去时光,谈吐隋唐变迁开封过往更是心中暴戾。小叔实在搅和,本就晓得父亲对前朝杨家厌恶至极还连连扯出杨妃,并拿不实杨妃之子勿沾修仙丹药之事来引起他上状之心。二日他越级上告,面对后宫,此案虚伪,尚不得实,各品官员勿一人敢接受此案,面前金銮紫殿职微亦是欲告无门。他的心彻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强烈的报复心彻底迷失,集合一切力量密集攒凑死案欲加其杨妃之身,唆使小叔从南瞻招贤异人在甘露殿藏匿前朝骁果军军服,伪造杨家复隋反唐的天碑案,但最后还是败露,被魏征查出,堕入天暮牢……‘一朝辉煌一朝亡,一朝前尘梦缳唐,成唐败唐忆昨日,谁人再识侯君郎’这句话是他在刑场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父亲用一生的报复说的最无奈的一句话,也许这也是阿耶到最后说的最明白的一句话了……”

    故事清淡却饱含深情,若能成为一个被世人记住的人,他的故事又怎会家长里短普普通通呢?南风爻安静的聆听,一直没有打断男子,直到男子说完:“每个有故事的人都不简单,都是因为做过很多能让人记住的事,才使得留在记录的长河中。我们随时在评价着对与错,可是对与错的标准却从何而来?没有!我们只是以讹传讹,大家说好就是好,大家说坏那定然是坏,可是这大家的思想意识又是谁给定位的?我们在服从中长大,被无条件支配;在遵从中选择,被地位的悬殊所束缚;在听从中生活,被环境所引导,这样的世界活的简单,更让活在这样世界的人变得顺从。兄弟,不要伤心。人都会犯错,我们无法评价这样的错到底是否真错,但已经是错,那就闭上眼接受,用惩罚的方法来弥补,告诉世人我已选择了任从。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你的父亲却把错触及到了主宰者和操控者,此种通天过错,何难上西天。所以最终才会要用生命作为代价来忏悔……佛魔虚幻,可佛魔在心,佛之大境易成魔,魔之大境便成佛。你想开点,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最好的解脱,不是吗?”。

    ‘蒹葭草廬,晨雾苍茫,小童余花,伊人行藏。坊宅两人,行之水流处,一人书生,诗经聆音,随和舟郎。行策小溪,轻桨习颺。水中畅行,溯之洄阻,形声悠常。伊人为母,书生为夫,子风爻。家和欢萦,游风飘扬。亵玩河川,仙华盛茂,赏山望水,时光冗长。急遇湍急之巅,诡道纵横烟阻,洄阻之溯,旋沟障盲。母护子,父撑舟,心悚神惊,摇摇颠荡,依一欲坠,跄跄踉踉,再醒时分,已无爹娘断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