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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大脑的自救

    嘀——

    心电图显示屏里的曲线突然变成了直线。警报声变得愈发刺耳,刺得乔纳森心悸不已。他把视线从显示屏上转过来时,医生抓起了除颤仪往他胸口上按去,试图让他的心脏重新跳起来。

    他看到他的身体在除颤仪的按压下颤动着,一下又一下。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心电图持续拖着长长的嘀音——

    “已经过了一分钟了。”一个医生说。

    一分钟了?乔纳森突然慌起来,预感心电图上的曲线再没有变化,医生就要宣布他的死亡了。他赶紧冲过去,声嘶力竭地喊着:“乔纳森醒醒,醒醒乔纳森,快醒来,你不想死!快醒来!”

    “已经两分钟了。”医生又说。

    “总共已经五分钟了。”另一个医生说。

    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说:“准备告诉警察们,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我还有救!”乔纳森喊道。

    情急之中,他伸出手去,抓向躺在急救台上的自己。就在他触碰到自己胸膛的一刻,面前的自己不见了,急救台也不见了,医生也不见了,四周的一切被另一个空间取代。他懵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他又回到了梦境的时空里,身处在康复院了。

    康复院内的景像与当初陈博士带他参观时的景像完全不同。人们关在一间间栅栏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发呆,看书,或者睡觉。在一排排床铺间走动,或者坐在床边,靠着墙说话。

    人们脸上的表情异常平和,平和得就像知道自己生命将尽的癌症患者,或者得知自己死期将至的囚徒。

    栅栏门外的走廊里,配枪警卫在巡逻。忽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出现在走廊拐角,他们推着撂着药剂,摆着注射器的双层推车,在一个栅栏门前停住。警卫用门禁卡打开了门。随着哐晃的声响,白大褂们推着推车走了进去,警卫们站在栅栏门外,注视着里面的情景。

    白大褂们并不与人们交流,他们挨着床给每个人注射,注射两针。接着,白大褂们让人们服下一个药片。

    乔纳森决定看看那些是什么药,便进了牢房。第一次来时,他不知道应该把这种由栅栏相隔的房间称为牢房还是病房,现在他很确定这是牢房。而这里,整座康复院是监狱。只是进到这里来的人没有经过法院的审判,法官的定罪。

    乔纳森看清了推车里的药剂的名字,一个是N5,一个是吗啡。人们服下的白色药片竟是缓解精神分裂的药。

    白大褂们继续给人们注射药剂,给人们喂服药片。

    “他走了。医生。”忽然,一个女音喊道。

    乔纳森顺着那声音看去,见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床边,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女子面色苍白,但神色安详。医生走过去,拨开女人的眼睛,瞳孔已经扩散。医生看了看时间,然后打开文件夹,在上面写下女子衣服上的编号,和女子的死亡时间。

    看到医生写下的日期,乔纳森的心脏突然紧缩。接着他赶紧安慰自己,医生还在抢救他,自己还有救。思及此,他蓦然感到身体冰凉,恐惧感随即袭来,驱使他跑出牢房。

    他看到几乎每一个牢房里都有人被推出来。死者的身上覆盖了白布。工作人员推着一台台轮床从一间间牢房前驶过去。人们仍然做着自己的事,聊天,走动,看书。似乎他们看不到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死去的“牢友”。

    乔纳森跟着护工走进了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红色的门。红色的门打开,里面是暗红色的轿厢。轿厢很宽,可以容下两张轮床。最前面的两个工作人员推着轮床走了进去。然后门关上了。接着,门又开了,又有两张轮床推了进去。

    电梯门一次次打开,就像一张血嘴一次次张开,每次张开就会吞下两个护工,两张轮床,两个死者。

    终于,最后一组护工走了进去。

    乔纳森看着门关闭,接着又滑开了。他犹豫着走了进去。门关闭又滑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摆着各种玻璃器皿和金属仪器的实验室。他看到陈博士坐在器皿环绕的桌前,手里在忙着什么。

    他默然走过去,站在陈博士身后,看清陈博士正在将一颗心脏切片,就像切黄桃一样,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

    然后,他将心脏片用摄子一片片放进面前的六个培养皿里。接着,他用滴管往心脏片上注入不同的药剂。

    心脏片全变成了黄桃片。

    陈博士惊住了。

    “博士,这是人心吗?”乔纳森突然问。

    陈博士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脸色骤变得苍白。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很快,他镇定下来。

    “上帝恩典是谁弄出来的?”乔纳森一字一句地斥问,“它的目的是不是为了麻痹民众?为了在全世界建立婆罗门的等级制度?我是说将富人和穷人永远隔离。”

    “滚出去!”陈博士怒喝道。

    “杰弗雷·陈,我要杀了你!”乔纳森吼道,“就像你杀了那么多人一样!”

    陈博士一听,抬腿要跑,但乔纳森眼疾手快,抓住了陈博士,他利用从警校学的擒拿技巧,给陈博士带了个抱摔,狠狠地把陈博士摔在了地上。

    陈博士大叫一声。

    他又揪起陈博士,见陈博士的嘴角流出了血。但他没有丝毫的心软,咬牙切齿地问:“谁是始作佣者!”

    “我不知道。”陈博士惶恐说,“我是受命上任。”

    “是政府计划的一部分吗?你是负责人吗?”

    陈博士沉默着。

    乔纳森将陈博士提了起来,继续问:“政府为什么任命你?还是你只是个人偶?”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是不是你的导师?是他整出了撒旦药。他是这个计划的牵头人,而你是他的团队中的一员。出事后,政府为了保他,任命你来收拾乱局。为什么选择你?当然是你该死的中国血统很好甩锅。这就是你的下场,蠢货。还是你自己主动的啊?”

    陈博士突然抓住了乔纳森的双手,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沉声说:“放开我,不然你的下场马上到。”

    嘴角现出一抹冷笑。“你会很惨。”

    乔纳森猛然感到背脊发凉,忙扭过头去,惊见一具没有头的祼尸立在身后。裸尸的胸膛被切,胸肌像皮衣的立领往两边敞开,露出胁骨和空洞的胸腔。

    从祼尸膨胀得犹如打了过量激素的躯体,及垂在两侧手臂上的纹身,乔纳森立即认出这具祼尸就是他在工业园杀死的无头尸怪。

    一瞬间,他目光转向实验台上还剩大半的心脏,尔后突然掏出枪,射向无头尸。子弹一棱子射进了无头尸空洞的胸腔里,但无头尸巍然不动。

    乔纳森慌了,正要跑,无头尸一拳击飞乔纳森。

    乔纳森撞进了一排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碎片在黑暗的隧洞里飞旋。

    “啊!”

    乔纳森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肚子饿得厉害,发出的咕哝咕哝声就像有两天没进食似的。接着,他感到口干舌燥,想要喝水。他现在又渴又饿,感觉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还是挣扎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恍恍惚地朝前走着。

    走上墙前,他愣住了,不由用手去摸墙,心想着“门去哪了”。摸了一会,他停住了,脑中蓦然浮现在寻梦人酒吧里,整个世界突然变成流动的沙子的画面,想起人们在急遽的流沙中腐烂的情景。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清他现在在医院里,床头柜上放着一簇花束,一个水果篮。他走过去,按下床上边的开关,灯光亮了,一簇红色剑兰映入眼帘。

    剑兰很新鲜,看上去是今天才送的,里面夹着一张蓝色卡片。

    乔纳森拿起卡片,上面手写着一行字:

    “愿上帝保佑你醒来,看看你小子买的大乐透一个数字都没中。”

    乔纳森笑了,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他放下卡片,看着水果篮。他直觉这一篮水果也是科普拉警探送的。

    他忙撕开透明封膜,拿起一个火红的苹果迫不及待地咬起来。他一口气吃完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一根香蕉,半串葡萄。他又剥起橘子,不由地回忆起梦境。

    忽然,他身子僵住了。

    想起梦境开始时,医生抢救他的情景。不,那不是梦境,那是他回到了现实。他不由慌起来,赶紧环顾四周,四周并没有一点要变成流沙的迹象。

    “我还活着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体,然后按住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他再一次确定自己活着。这说明医生把他从生命垂危中,死神的手里再一次抢救了回来。忽然,他意识到一个可能,最终他可能不是死于粉尘造成的心脏衰竭,而是噩梦促成的心脏骤停。在寻梦人酒吧里,那个变态人差点让他心态骤停。

    乔纳森猛然恍悟,明白接下来的梦境里他为什么突然发狂要杀陈博士,因为他的大脑想要阻止噩梦。

    然而此刻,他的大脑告诉他如果陈博士死了,必然会有第二个陈博士进入那座龙穴,或者真正的恶龙会现出一鳞半爪,梦境只会变得更恐怖。

    再说了,他怎么杀陈博士?杀陈博士等于是跟政府对着干。他成了FBI,中情局,国安局名单上的必须斩草除根的危险人物。这么刺激的事,他垂危的心脏怎么受着了?

    看来他现实中的大脑处在紊乱中。是啊,让梦境混乱的并不是陈博士,而是他的大脑。要说恶龙的话,真正的恶龙就是他的大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