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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有父当如李耀祖

    若然,问暂时抛开信仰,最为在乎的,那便是自个性命。

    而精血,当属个人生命存活,最为基础的本源存在,没有之一。

    上至皇族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因那一口先天精元,被后天谷物所滋养,生出这难能可贵的精血。

    除非阴阳交合,自主交出那精血之气。故李天行自认,幸好还未做出些形骸放浪之事。

    “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谁?”平常百姓根本不会去了解,只有医术高明者,或那习武之人才知晓。

    “恩公……”

    少女扭捏中,看到周围众人,都带着恳求与希冀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突然间跪倒在地哽咽道,“恳请恩公再次施以援手,救救我们大伙。不然……”

    不明所以,李天行紧锁眉头。在他的信念里,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一下,让他有些无措。

    一手将少女拉起,只觉入手如寒冬腊雪般冰冷,“我虽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但也不会见死不救。但要看,你们所求何事了。若有违我愿,那你们便另请高明吧!”

    众人毕竟没读过书,对这话不太理解,又把目光集中到少女身上。

    “还有,将你们这些人的来龙去脉,都实诚得告于我,不得掺假!”

    初时,李天行还误以为自己,被这些灾民所搭救,挪至他处。

    不过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他看到旁边那棵歪脖子树,似人非人的长势,分明就是自己之前,回看那坟地的位置!

    李天行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若真如此,或让他长久以来的那个世界观,动摇起来。

    “是,民女定当将实情全部告知给恩公。”少女沉思片刻,和盘托出。

    听完少女的讲述,看着众人低下头,显得多是忐忑不定,李天行终是了解到这来龙去脉……

    元丰十八年六月,大晟国安道府、乐清府等地多县,接连遭遇百年大旱。一时间里,焦金流石。所致后果,便是田埂甘园颗粒无收。

    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者有之,析骸以爨(cuan)易子而食者亦有之,盖因那其中,不乏饱食终日不办实事的官员。

    更有甚者,谎报灾情克扣赈粮,将那数十万食不果腹的百姓,抛于一旁,再不过问。

    直至八月中,一路逃难远至此地的灾民,陆续聚集青吟江边,盼那漕运盐粮早早进岸。

    可惜,这芜城隶属安道府下辖,也是因这旱情连连受挫。那青吟江河,逢此灾年,竟变得尤为窄闭紧涩,实是难以通行停靠。

    流民成暴民,暴民成匪贼,其中之辛酸,不言而喻,更是惹得城中人心惶惶。

    天子闻讯,更是勃然乍怒。一纸飞令下,断头者多如牛毛,大多皆为匪首,但也不乏那,终日衣冠楚楚两两相护的兽禽之徒。

    若长此以往,必乱也。

    后人书,善人李耀祖归乡已久,然,体恤民众不忍其饿殍荒野。结多户豪商巨贾,竭绵薄之力尽心救济。

    生者当稽颡(sang)膜拜,再生父母也不为过。死者亦掩骼埋胔(zi),致其不会曝尸荒野。

    一时间李耀祖美名远扬。

    有云,不遭人嫉是庸才。

    有计者,能言善道,少数流民受其言论蛊惑。后更将那赈济粥棚捣毁,畅言道“赈粥砂砾掺,誉名四海闻”。

    但李耀祖自知,城中盐粮难以支撑,外运的那些,又被半路匪民劫走,故只得出此下策。

    事发之时,只闻言一笑而过,当是不为所动,只观吾心,必无愧于天地。

    声名远扬也好,千夫所指也罢,皆是虚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早时,奉那师门密令,入得朝堂潜伏,欲以施展其远大抱负。但位卑言轻,郁郁不得志,只可在力能所及之内尽人事。

    这一段灾景往事,对于那时已然十五六的李天行而言,仍是记忆犹新。

    城外流民饥迫难忍,城内自己莺歌载舞,作那整日寻欢的公子哥,却不知父亲李耀祖所做的一切。虽天化弄人,转世成了富家子弟,却也不是为那日日无所事事的借口。

    地位、财富只是陪衬,唯有那高瞻远瞩的格局,才是其核。

    此时此刻,他才明了,顿感羞愧难当。再次忆起父亲的音容音貌,尤不知两行清泪,已顺颊而下。

    “不瞒恩公,我与大伙……都已在饥荒当年陆续而亡。”

    少女低声喃道,抽眼瞄了下李天行,见他并无惧色,才放下心来,“虽是已身死,怨不得他人,只叹福浅命薄。”

    “不过这份恩情,大伙都永不敢忘。因您体内精血与恩公并无二般,也当得这一声。”

    原来如此。

    那个不可能的猜测,终是得到了验证。

    不过,李天行也知,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了解甚少。

    偶尔远足,也就去到李家祖祠,即二叔李耀宗处。大多数情况,都是与老道闲杂言谈时获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刻,也为时不晚,年轻人当英姿雄发。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注)

    感慨唏嘘之余,李天行也感疑惑,“我也听闻,魂魄离体只可留七日,毕竟人鬼殊途,这人间对于你们,比那炼狱也不为过。你们是如何度过这些年的?”

    少女聪明伶俐,扑棱着纯洁无暇的杏眼,大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鬼魂属全阴之体,若能修习那大道,得一缕本源阳力,便可成为那鬼神将,升至灵体。

    而有人修道成仙,又属全阳之躯,可称之为仙。

    阴阳互济交融,属半阴半阳之体,这便是人了。

    修仙就是那汲取日月精华,将阴阳二道悟到极致,机缘一到,便能白日飞升。

    “这个……具体情况我并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当时魂魄离体,只留着一丝淡淡未完的心愿,因头七之日将到,恐会成为这游荡的厉鬼。”

    少女手挟口唇,又与一旁几鬼攀谈,确认无误后又道,“大伙的情况,与我也不尽相同。那一两个月里,总有一老道士,常到此等候新生的魂魄,将它们要么诵经超度,要么留下待那有缘人,助其一力。”

    老道士?

    第一反应,李天行心中便有了对号入座之人,与少女形容了下大致相貌进行验证,那衰样,确是唯老道独有!

    “这老杂毛又在弄啥嘞,搞鬼?”心中不由嘀咕着,但也没有再次打断少女的话。

    原本揣着三分信任的态度,此刻已变为了八成,李天行相信这老道,绝无可能坑害自己。

    “在此的众鬼,都是受过恩公的恩惠,自愿留下来的。”少女指了指李天行腰间的那处口袋,双眼中散发出充满冀望的神采,“如今看来,这有缘人,必是恩公您了!”

    看着周围那众多面带微笑,点头示善的鬼魂,李天行由衷又升起一丝惭愧,“老爹啊,你曾施善而来的善果,终究还是归于孩儿身上了。”

    恍然大悟间,随即解下那装有聚阴珠的口袋打开,一股阴冷侵骨的寒意,又顿时散发开来。

    虽是六月天,此处却如那冰窖之地,让人不住打着摆子。李天行也忍它不住,又下意识地运起金光咒来。

    “啊……”

    “额……”

    金光四溢,却如那熊熊烈火,灼烧着李天行身边那些及稍近处的鬼魂,缕缕淡绿的气烟,从他们身上冒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感觉把事给办砸了,见状立马将金光撤去。李天行抱着歉意,神情尴尬说道,“真是对不住了!一下没缓过神来,忘了你们不是……忘了你们惧怕这些。”

    道法金光咒,专克邪魅,恶鬼不侵。但同时,它也是不分善恶,只凭使用者的心性,如何施作了。

    “恩公,请……请将那物取出,不然,大伙绝对撑不过一柱香!”

    少女忍着之前被金光灼烧的剧痛,泪汪汪这状,甚是让人瞬生怜爱之心。那娇躯也显得忽明忽暗,几近变得虚无,“您无需握着它,直接放在地上便可。”

    珠子落地的瞬间,仿似连时间都要被冻结了。

    但这些善魂见到,无一不是露出欣喜状,均个个面带满足神情。

    之前那些被灼伤的,飘忽虚实的身躯,又恢复了原样,而那些远处未被灼烧的,则形体间更加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