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底初变
“您有一条访客申请。”刘薇薇令镯内的空灵女声响起。她奇怪的看了一眼令镯：“爷爷已经宣布不再接触任何科研，谁还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刘薇薇在一堆文件面前沉思。
刘薇薇手指轻轻划动，打开了令镯内的门禁系统投影，她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
“还是去问问吧。”刘薇薇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走下楼，向门口走去。
“咔哒。”机械门打开，刘薇薇走出门外，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你好，你是来找谁的。”
男子显得有些慌乱，忙开口说：“我想见一下刘老，不知道他现在有空吗。”
刘薇薇重新观察了一下他，开口回答：“我爷爷说了，不会再回去做你们的研究，跟我奶奶出去旅游了。”
男子呆了一下：“旅游...那抱歉打扰了。”男人慌慌张张的，似乎是怕刘薇薇看出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男人转身的时候，刘薇薇观察到他的两只手上，似乎都没有戴着令镯。“奇怪的人。”刘薇薇心想。
于此之前。
两个小时前。
刘焕华在家门口，将他的妻子先扶上车，随后坐在了她旁边。
刘焕华手指划了两下，看起来十分熟练的启动悬浮车。然后看着他妻子的满头白发说到：“这么多年都没有陪你出去走走，还让你为了我从围墙里被带到地下。”
刘夫人叹了口气，同样扭头盯着刘焕华衰老的眼眸安慰：“没事的，我们当年说了要相伴一辈子的，这样正好。”似乎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把手放在刘焕华的手上紧了紧。
“要是当时让你跟着薇薇父母一起住就好了。”刘焕华依旧悔恨的说着。
刘夫人的双手捧住刘焕华的双颊，认真的看着他，似乎他还是当年意气风发，对她说要带她遨游星海的他。“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研究所。”刘夫人突然笑了：“你还记得当时你为了赶研究，半夜我给你喂吃的吗。”
“记得，记得。”刘焕华有些脸红，看起来是想起什么：“那不是正写到关键的地方吗，你还把空筷子放我嘴里。”
“那你还说好吃？”刘夫人松开手，将头轻轻靠在刘焕华身上，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就这么陪刘焕华一句一句的聊着别的什么。
片刻过后。
悬浮车缓缓减速，慢慢停靠在了目的地。
“当年蜜月旅行，刚到海边就被研究的事打断了，现在一件件给你补上。”刘焕华歉意的说着，他抬手，想用令镯把门打开。
但刘夫人睁开眼，用她苍老的手掌将刘焕华的手按住。“回去吧。”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轻声对刘焕华说。
刘焕华显得有些着急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想来海边吗？那我们去别的地方。”他想抬手，但刘夫人依旧按着他。
刘夫人慢慢侧靠在座椅上，眼睛看着前面热闹的外界，对刘焕华解释：“当时王志文来找你，我就在屏风后面听着。”她一点点说，似乎在享受刘焕华还在身边的时间：“他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当时他来找你，是因为趋光速研究取得进展了。用的是你的理论。”她转头看向刘焕华。
刘焕华看着刘夫人：“那我也不回去了。”然后他稍微停了一会，继续道：“王志文既然没有亲口跟我说，说明他们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我去与不去意义不大。”
他靠近刘夫人，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莹，我现在只想把应该真正追求的补回来，来再帮我最后一次，可以吗。”
刘夫人老脸一红，扭头看向窗外。刘焕华笑着抬手用令镯打开了车门。
刘焕华带着他的妻子享受自己曾缺失的时光...
两个小时后。
青年男子在刘家门口与刘薇薇分别后，在一间房内，他站在中间，数十人将他团团围住。
“陆佳廉，如果刘老也不来，那我们也别折腾了，就凭我们几个人，斗不过对方的。”一个男人沉声说到。
另一个声音附和：“对，那些能说的上话的不来，我看我们也还是算了吧。”
所有人都看着陆佳廉，等他的决定。
陆佳廉皱着眉，开口说：“再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想想。”
人群渐渐离去，只留下几个人。
一人慌忙开口：“陆佳廉，他们大多数家人都在地底，不可能理解我们，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陆佳廉没有开口说话，等了半天，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争吵几句，也走了，陆佳廉看着他们远去，此刻只剩两个人还待在陆佳廉身边。
其中一名青年对着陆佳廉安慰：“陆哥，你没必要听他们的，你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陆佳廉转过头看向那名青年说：“阿泽，所以我才不想放弃。”
他的话刚说完，身边剩下的那名瘦瘦小小的女子，用着有些严肃的语气开口：“陆佳廉，你听我...”她刚想说下去，门口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的看向门口。
“李晓芝，等一下再说，我先去看看门口是谁来了。”陆佳廉皱着眉，有些担忧的走向门口。
与其他建筑不同，陆佳廉手动开了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兜帽长袍低着头的人，看不清脸，跟别提性别。
“陆佳廉...”带着兜帽的人用着模糊的声音开口询问：“对吗？”
“我是。”陆佳廉回应。
“我这有份东西，你应该需要。”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看似图纸的东西：“进去说吧...”
几年之后，地底文明最高会议广场上，天空中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脚踩着一个圆形仪器，鞋子像是吸附于仪器表面，悬浮在空中，仪器不厚，只比两根手指并拢稍厚一些，周围还有一些小孔。
人群从上往下虽然杂乱，但并不密集，中间空着一个区域，区域内的地面上站着每个国家的领导者，他们向所有在场的和所有看着令镯投影的地下居民介绍最新的科研进展。
“...你们脚下的飞行仪器是最新研发出的成果，在接下来拆除悬浮车辆后可以先用它作为短距离代步工具。我们将其命名为“宝碟”。”所有人打开的令镯画面中，显示出天空中踩在人们脚下仪器的详细情况。
“所有机械生命将预计在明天十一点之前完成拆除悬浮轨道的作业，并且，将在拆除完成的那一刻，所有太空穿梭机都将同步投入使用。”空中，有一片没带着令镯的人群悄悄按动了自己口袋里的按钮，他们身边飞出一颗纹有一圈黑线的小“弹珠”。
明明动静不小，但所有领导者都若无其事般继续介绍着：“在拆除磁悬浮轨道交通之后，并不意味着磁悬浮技术到达了终点，我们地底科学研究院将对磁悬浮技术进行一次革新，在不久的将来它会发挥更大的用途...”就在他们差不多介绍完时，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向着底下的那些领导者喊去。
“全都别动！相信各位知道这是什么。”他指着肩膀右侧悬浮的弹珠状物体说：“一枚即时链接神经的核裂解仪。”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解释道，他继续说：“里面已经装好了用来引爆的原子核。”
空中有人似乎被吓到了，身体发生了倾斜。“失衡。”一声空灵的机械女声过后，宝碟周围的小口突然喷出气浪，然后又往上抬了一下，给了站着的人正确方向的力。“恢复。”又是一声空灵的机械女声，人已经重新稳稳当当的站在空中。
年轻的黑衣男子看见了这一切，他看向下面的领导者，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距离实在太远，他稍微盯了一会，操控宝碟向下降，继续朝他们开口。
他继续说着目的：“我们希望你们打开入口，让我们重新回归地面。”说完这句话，所有核裂解仪的黑线变成红色，一下一下闪烁着。“我们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对外界透露这里的消息。”
“如果有愿意跟着我们回归地面的，我们欢迎。”
他操控宝碟下降，看着地面上领导者们的表情，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在他们预料之中。
年轻男子有些急了，质问下面站着的领导者：“你们应该知道当它爆炸后！近四分之一的地核表面都将毁灭！”他的脸已经涨红，用佯装的愤怒强行压抑自己的慌张，继续说：“你们最好的选择只有...”
“陆佳廉。”平台上，王志文站在领导者之间开口：“还有你身后所有人，你们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明白你们挂念家里人。但是地底的入口一旦关上就不会再开启，我们可以...”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绝？”人群中有人喊出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决定什么很困难的事。“那我们只有引爆，来证明我们的决心。”
但是，突然地，原本悬浮的核裂解仪直直的向下坠去，只是上面的发光的红线又变回了暗淡的黑线：“咚，哒...”随着核裂解仪的落地声响起，无事发生...
“怎么会...”随着核裂解仪的落下，众人惊讶，窃喜，慌张，担忧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陆佳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洒落的核裂解仪，神情迷茫。
“别想了...”王志文开口，但他看见陆佳廉疑惑的神态，又大声的说：“别想了！你们的手段已经落后太多了，从一开始你们的神经链接就已经被我们的网络替代了，现在可以安静的听我说吗？”
他们之中有人想跑，但发现宝碟也不听指令，陆佳廉看了看那些想跑的人，自嘲道：“呵呵，难怪，难怪一开始说空间场地不够，邀请我们用宝碟。”陆佳廉的语气平静下来，似乎他自己也认可了这样的结果。“说吧，我们不得不听。”
王志文看着他，开口说话：“第一，你们的援助者其实也是我们机械生命的一员，他是一个极端保守派，他希望通过你们，把地底文明和现在所有的科技全部抹除，这样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保密。但在正式开启神经网络之后，他的思想才一点点被察觉。”
“第二，我们要向你们公开一件事。”说着，王志文手指挥动了一下，所有人的令镯都提示收到了机密文件。“你们令镯中文件里的，是已记录在内的机械生命体。”
“另外，我们机械生命体拥有的是人类本体的意识延续，我们和人类本身并没有太大区别，有一位一直在你们队伍里的，其实是我们机械生命。她可以证明，李晓芝。”
王志文说完，一名女子从陆佳廉的队列中操控着宝碟驶出。
“李晓芝你...”，她身旁的人看着她自由的脱离，有些惊讶道。
“各位，我也要来解释一点。”她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声音，向众人开口。“我是前一千三百年前，地球最高信息防卫部成员，李晓芝。我们收集了各位的信息，已经充分了解各位的需求，接下来...”
“老妖婆。”陆佳廉平静的用着不大但刚好能让李晓芝听见的声音嘲讽。
李晓芝身体突然僵住，缓缓转头看向陆佳廉。
“你星星的，要知道你星星我上传的时候二十七。”李晓芝朝着陆佳廉开骂，只是她看起来有些小只的身体让她说出来的话像是撒娇。
“你二十七？”众人之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你能有二十七？”接着是诸如此类的声音。陆佳廉也没想到眼前看着有些稚气的女子竟然和他差不多大，他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说他有些不好意思回怼什么，干脆闭上了嘴。
李晓芝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气得有些脸红。
“各位。”王志文出口打断了众人的怀疑：“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们想要回归地面的要求。我们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地面的家人，但灯烛计划的保密性是最高级。”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出骚动。“那你还在这废话什么，我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告诉告诉你，我的答案！”说话的人想要解开与宝碟的链接，但明显是徒劳。
“冷静，听我说。”王志文面无表情。“我们有两个解决方案。”他说着，划动了一下手指。天空中突然降下三面黑幕，顷刻间，又分割成一块块投影。上面是地底世界所有人仍在地面的家人。
“第一，对于各位未能进入地底文明的家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衣食住行，包括他们的未来。现在，我们决定把对你们家人的监控权移交给你们。”
“第二，如果仍不放心，你们可以决定有血缘关系的五代内直系亲属，让他们来到地底，你们拥有他们上下的决定权。但是一旦来到地底，便不能回到地面。”
“我话就说到这。”王志文挥了挥手，天空中，迅速出现一排人，将陆佳廉他们按住。“现在，依照地底文明法，你们需要...”
在这一切似乎回归秩序时，机械生命的数据网内，传出这样一句话：“人类既然如此不能理解我们，不如将他们也转变成机械生命。”但很快的，所有机械生命共同的反对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响起，直到又平静如常。
第二天凌晨，冷峻的银辉从黑夜的云层中掉落在各层的建筑与道路中，但地底世界的居民都了解，这不过是模拟月光的效果，毕竟温热潮湿的地风一直影响着地底。
而在此刻，高楼下明亮的金黄色路灯下。
“陆哥，你说李晓芝都二十七了，怎么看起来还像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陆佳廉身旁的一个青年看着天空中的光幕，无所事事般开口。“你说机械生命是不是不会变老。那岂不是永生！”
陆佳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天空中速度飞快移动的光，那道光每停顿一次，天空中的轨道就少一段。曾经如同织网般的轨道，在此刻一点点的稀疏下去，银色的光在地底，也变得有些凉意。
“陆哥，我们也走吧，大部分人都回去了。”陆佳廉身旁的青年拽了拽他：“处罚我们来拆除轨道，但是处处不让我们动手，只叫我们干坐着休息，甚至直接走都没人管，这就是做做样子的。”
“阿泽。”陆佳廉看着天空上所剩无几的轨道开口道：“你如果能长生不老，你想做什么呢。”
陆佳廉身边的阿泽思考了一会，有些兴奋的回应他：“那我要走遍大陆，吃遍美食，看...”阿泽说着说着变得越来越兴奋：“最好再建造出一艘属于自己的星舰。”
“阿泽。”陆佳廉转头看向他：“你说的这些，几个百年就能实现。”他盯着阿泽，又似乎不在看他，好似是在懊悔什么，继续道：“如果你的长生不老一直在这片地底，而且用的是机械身体，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尝得出味道，你会怎么想。”
阿泽看向陆佳廉，满不在乎的说：“陆哥，你不会是在同情那些机械生命吧，他们不过是模仿人格的机器。”
“机器，会这么照顾我们吗？”陆佳廉看着天空上忙碌的机械生命，若有所思。
“两位小友。”一位老者的声音传来。“久等了，劳苦二位，这么晚还要等我们处理完。”
阿泽和陆佳廉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位老人端着两碗面食站在他们身边：“饿坏了吧，来尝尝这儿的本地特色，大蟹面”
阿泽看到来人慌忙起身，接过那碗面对着老人道谢：“好嘞，谢谢何老。”说完，就直接站着，用筷子夹起面，吹了吹，放进了嘴里。“唔，这，这面也太好吃了，陆哥，我不知道这面怎么形容，你也快尝尝。”说完话便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来。
陆佳廉也接过面道了声谢，但他没有动筷子，他似乎有些心事般向何老请求：“何老，我想请您帮我个忙，可以吗。”
“你先说吧小友，只要能顺手解决的，我就帮了。”何老仍旧慈爱的笑着。
陆佳廉犹豫了一下：“何老，当时会议广场上，我骂了李晓芝。”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能否帮我转告一下她，那不是我真正的想法。”
何老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有些严肃，对着陆佳廉说：“所有人都想要用轻松的方法让对方原谅自己的错误。如果你真的想好好地道个歉，你最起码要站在她面前。”他开口教训陆佳廉。
陆佳廉认真的听完了何老的话，表情有些委屈：“何老，我也想去找她，只是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
“是这样啊。”轮到何老不好意思了，他抽动了一下嘴角：“也是，她已经很少从政务区出来了，你先吃面，我给你想个方法让你见上一面。”何老一边沉思一边又说：“其实她本来就已经对外面不感兴趣了，被你上次这么一闹，这样下去，估计真要成为政务区建筑的一部分了。”
陆佳廉只能歉意的低头吃面，他端起一直在给面加热的保温碗，用筷子将面从碗中夹起，在空中抖了抖防止烫，吸进了嘴里，他只感觉面条窜进口腔中，有些回弹，但牙齿却能毫不费力的咬断，而面条上带着的面汤的酸咸和面条本身蟹的鲜味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在补充他这一晚上失去的精力，越吃越有劲。
就在陆佳廉开始沉浸在蟹面味道的时候，何老开口：“小友，明天我就交个任务给她为由，让她...”何老向陆佳廉讲述完计划，便带走两只空碗离开了。
“陆哥。”阿泽开口：“算了吧，也许她根本没放在心上，都活了这么久了。”
“你不明白，阿泽，充满理想的岁月就是他们的家。”陆佳廉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轻声说：“而我却盲目否定了他们的理想。”
刘薇薇手指轻轻划动，打开了令镯内的门禁系统投影，她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
“还是去问问吧。”刘薇薇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走下楼，向门口走去。
“咔哒。”机械门打开，刘薇薇走出门外，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你好，你是来找谁的。”
男子显得有些慌乱，忙开口说：“我想见一下刘老，不知道他现在有空吗。”
刘薇薇重新观察了一下他，开口回答：“我爷爷说了，不会再回去做你们的研究，跟我奶奶出去旅游了。”
男子呆了一下：“旅游...那抱歉打扰了。”男人慌慌张张的，似乎是怕刘薇薇看出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男人转身的时候，刘薇薇观察到他的两只手上，似乎都没有戴着令镯。“奇怪的人。”刘薇薇心想。
于此之前。
两个小时前。
刘焕华在家门口，将他的妻子先扶上车，随后坐在了她旁边。
刘焕华手指划了两下，看起来十分熟练的启动悬浮车。然后看着他妻子的满头白发说到：“这么多年都没有陪你出去走走，还让你为了我从围墙里被带到地下。”
刘夫人叹了口气，同样扭头盯着刘焕华衰老的眼眸安慰：“没事的，我们当年说了要相伴一辈子的，这样正好。”似乎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把手放在刘焕华的手上紧了紧。
“要是当时让你跟着薇薇父母一起住就好了。”刘焕华依旧悔恨的说着。
刘夫人的双手捧住刘焕华的双颊，认真的看着他，似乎他还是当年意气风发，对她说要带她遨游星海的他。“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研究所。”刘夫人突然笑了：“你还记得当时你为了赶研究，半夜我给你喂吃的吗。”
“记得，记得。”刘焕华有些脸红，看起来是想起什么：“那不是正写到关键的地方吗，你还把空筷子放我嘴里。”
“那你还说好吃？”刘夫人松开手，将头轻轻靠在刘焕华身上，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就这么陪刘焕华一句一句的聊着别的什么。
片刻过后。
悬浮车缓缓减速，慢慢停靠在了目的地。
“当年蜜月旅行，刚到海边就被研究的事打断了，现在一件件给你补上。”刘焕华歉意的说着，他抬手，想用令镯把门打开。
但刘夫人睁开眼，用她苍老的手掌将刘焕华的手按住。“回去吧。”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轻声对刘焕华说。
刘焕华显得有些着急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想来海边吗？那我们去别的地方。”他想抬手，但刘夫人依旧按着他。
刘夫人慢慢侧靠在座椅上，眼睛看着前面热闹的外界，对刘焕华解释：“当时王志文来找你，我就在屏风后面听着。”她一点点说，似乎在享受刘焕华还在身边的时间：“他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当时他来找你，是因为趋光速研究取得进展了。用的是你的理论。”她转头看向刘焕华。
刘焕华看着刘夫人：“那我也不回去了。”然后他稍微停了一会，继续道：“王志文既然没有亲口跟我说，说明他们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我去与不去意义不大。”
他靠近刘夫人，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莹，我现在只想把应该真正追求的补回来，来再帮我最后一次，可以吗。”
刘夫人老脸一红，扭头看向窗外。刘焕华笑着抬手用令镯打开了车门。
刘焕华带着他的妻子享受自己曾缺失的时光...
两个小时后。
青年男子在刘家门口与刘薇薇分别后，在一间房内，他站在中间，数十人将他团团围住。
“陆佳廉，如果刘老也不来，那我们也别折腾了，就凭我们几个人，斗不过对方的。”一个男人沉声说到。
另一个声音附和：“对，那些能说的上话的不来，我看我们也还是算了吧。”
所有人都看着陆佳廉，等他的决定。
陆佳廉皱着眉，开口说：“再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想想。”
人群渐渐离去，只留下几个人。
一人慌忙开口：“陆佳廉，他们大多数家人都在地底，不可能理解我们，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陆佳廉没有开口说话，等了半天，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争吵几句，也走了，陆佳廉看着他们远去，此刻只剩两个人还待在陆佳廉身边。
其中一名青年对着陆佳廉安慰：“陆哥，你没必要听他们的，你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陆佳廉转过头看向那名青年说：“阿泽，所以我才不想放弃。”
他的话刚说完，身边剩下的那名瘦瘦小小的女子，用着有些严肃的语气开口：“陆佳廉，你听我...”她刚想说下去，门口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的看向门口。
“李晓芝，等一下再说，我先去看看门口是谁来了。”陆佳廉皱着眉，有些担忧的走向门口。
与其他建筑不同，陆佳廉手动开了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兜帽长袍低着头的人，看不清脸，跟别提性别。
“陆佳廉...”带着兜帽的人用着模糊的声音开口询问：“对吗？”
“我是。”陆佳廉回应。
“我这有份东西，你应该需要。”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看似图纸的东西：“进去说吧...”
几年之后，地底文明最高会议广场上，天空中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脚踩着一个圆形仪器，鞋子像是吸附于仪器表面，悬浮在空中，仪器不厚，只比两根手指并拢稍厚一些，周围还有一些小孔。
人群从上往下虽然杂乱，但并不密集，中间空着一个区域，区域内的地面上站着每个国家的领导者，他们向所有在场的和所有看着令镯投影的地下居民介绍最新的科研进展。
“...你们脚下的飞行仪器是最新研发出的成果，在接下来拆除悬浮车辆后可以先用它作为短距离代步工具。我们将其命名为“宝碟”。”所有人打开的令镯画面中，显示出天空中踩在人们脚下仪器的详细情况。
“所有机械生命将预计在明天十一点之前完成拆除悬浮轨道的作业，并且，将在拆除完成的那一刻，所有太空穿梭机都将同步投入使用。”空中，有一片没带着令镯的人群悄悄按动了自己口袋里的按钮，他们身边飞出一颗纹有一圈黑线的小“弹珠”。
明明动静不小，但所有领导者都若无其事般继续介绍着：“在拆除磁悬浮轨道交通之后，并不意味着磁悬浮技术到达了终点，我们地底科学研究院将对磁悬浮技术进行一次革新，在不久的将来它会发挥更大的用途...”就在他们差不多介绍完时，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向着底下的那些领导者喊去。
“全都别动！相信各位知道这是什么。”他指着肩膀右侧悬浮的弹珠状物体说：“一枚即时链接神经的核裂解仪。”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解释道，他继续说：“里面已经装好了用来引爆的原子核。”
空中有人似乎被吓到了，身体发生了倾斜。“失衡。”一声空灵的机械女声过后，宝碟周围的小口突然喷出气浪，然后又往上抬了一下，给了站着的人正确方向的力。“恢复。”又是一声空灵的机械女声，人已经重新稳稳当当的站在空中。
年轻的黑衣男子看见了这一切，他看向下面的领导者，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距离实在太远，他稍微盯了一会，操控宝碟向下降，继续朝他们开口。
他继续说着目的：“我们希望你们打开入口，让我们重新回归地面。”说完这句话，所有核裂解仪的黑线变成红色，一下一下闪烁着。“我们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对外界透露这里的消息。”
“如果有愿意跟着我们回归地面的，我们欢迎。”
他操控宝碟下降，看着地面上领导者们的表情，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在他们预料之中。
年轻男子有些急了，质问下面站着的领导者：“你们应该知道当它爆炸后！近四分之一的地核表面都将毁灭！”他的脸已经涨红，用佯装的愤怒强行压抑自己的慌张，继续说：“你们最好的选择只有...”
“陆佳廉。”平台上，王志文站在领导者之间开口：“还有你身后所有人，你们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明白你们挂念家里人。但是地底的入口一旦关上就不会再开启，我们可以...”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绝？”人群中有人喊出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决定什么很困难的事。“那我们只有引爆，来证明我们的决心。”
但是，突然地，原本悬浮的核裂解仪直直的向下坠去，只是上面的发光的红线又变回了暗淡的黑线：“咚，哒...”随着核裂解仪的落地声响起，无事发生...
“怎么会...”随着核裂解仪的落下，众人惊讶，窃喜，慌张，担忧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陆佳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洒落的核裂解仪，神情迷茫。
“别想了...”王志文开口，但他看见陆佳廉疑惑的神态，又大声的说：“别想了！你们的手段已经落后太多了，从一开始你们的神经链接就已经被我们的网络替代了，现在可以安静的听我说吗？”
他们之中有人想跑，但发现宝碟也不听指令，陆佳廉看了看那些想跑的人，自嘲道：“呵呵，难怪，难怪一开始说空间场地不够，邀请我们用宝碟。”陆佳廉的语气平静下来，似乎他自己也认可了这样的结果。“说吧，我们不得不听。”
王志文看着他，开口说话：“第一，你们的援助者其实也是我们机械生命的一员，他是一个极端保守派，他希望通过你们，把地底文明和现在所有的科技全部抹除，这样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保密。但在正式开启神经网络之后，他的思想才一点点被察觉。”
“第二，我们要向你们公开一件事。”说着，王志文手指挥动了一下，所有人的令镯都提示收到了机密文件。“你们令镯中文件里的，是已记录在内的机械生命体。”
“另外，我们机械生命体拥有的是人类本体的意识延续，我们和人类本身并没有太大区别，有一位一直在你们队伍里的，其实是我们机械生命。她可以证明，李晓芝。”
王志文说完，一名女子从陆佳廉的队列中操控着宝碟驶出。
“李晓芝你...”，她身旁的人看着她自由的脱离，有些惊讶道。
“各位，我也要来解释一点。”她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声音，向众人开口。“我是前一千三百年前，地球最高信息防卫部成员，李晓芝。我们收集了各位的信息，已经充分了解各位的需求，接下来...”
“老妖婆。”陆佳廉平静的用着不大但刚好能让李晓芝听见的声音嘲讽。
李晓芝身体突然僵住，缓缓转头看向陆佳廉。
“你星星的，要知道你星星我上传的时候二十七。”李晓芝朝着陆佳廉开骂，只是她看起来有些小只的身体让她说出来的话像是撒娇。
“你二十七？”众人之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你能有二十七？”接着是诸如此类的声音。陆佳廉也没想到眼前看着有些稚气的女子竟然和他差不多大，他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说他有些不好意思回怼什么，干脆闭上了嘴。
李晓芝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气得有些脸红。
“各位。”王志文出口打断了众人的怀疑：“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们想要回归地面的要求。我们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地面的家人，但灯烛计划的保密性是最高级。”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出骚动。“那你还在这废话什么，我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告诉告诉你，我的答案！”说话的人想要解开与宝碟的链接，但明显是徒劳。
“冷静，听我说。”王志文面无表情。“我们有两个解决方案。”他说着，划动了一下手指。天空中突然降下三面黑幕，顷刻间，又分割成一块块投影。上面是地底世界所有人仍在地面的家人。
“第一，对于各位未能进入地底文明的家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衣食住行，包括他们的未来。现在，我们决定把对你们家人的监控权移交给你们。”
“第二，如果仍不放心，你们可以决定有血缘关系的五代内直系亲属，让他们来到地底，你们拥有他们上下的决定权。但是一旦来到地底，便不能回到地面。”
“我话就说到这。”王志文挥了挥手，天空中，迅速出现一排人，将陆佳廉他们按住。“现在，依照地底文明法，你们需要...”
在这一切似乎回归秩序时，机械生命的数据网内，传出这样一句话：“人类既然如此不能理解我们，不如将他们也转变成机械生命。”但很快的，所有机械生命共同的反对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响起，直到又平静如常。
第二天凌晨，冷峻的银辉从黑夜的云层中掉落在各层的建筑与道路中，但地底世界的居民都了解，这不过是模拟月光的效果，毕竟温热潮湿的地风一直影响着地底。
而在此刻，高楼下明亮的金黄色路灯下。
“陆哥，你说李晓芝都二十七了，怎么看起来还像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陆佳廉身旁的一个青年看着天空中的光幕，无所事事般开口。“你说机械生命是不是不会变老。那岂不是永生！”
陆佳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天空中速度飞快移动的光，那道光每停顿一次，天空中的轨道就少一段。曾经如同织网般的轨道，在此刻一点点的稀疏下去，银色的光在地底，也变得有些凉意。
“陆哥，我们也走吧，大部分人都回去了。”陆佳廉身旁的青年拽了拽他：“处罚我们来拆除轨道，但是处处不让我们动手，只叫我们干坐着休息，甚至直接走都没人管，这就是做做样子的。”
“阿泽。”陆佳廉看着天空上所剩无几的轨道开口道：“你如果能长生不老，你想做什么呢。”
陆佳廉身边的阿泽思考了一会，有些兴奋的回应他：“那我要走遍大陆，吃遍美食，看...”阿泽说着说着变得越来越兴奋：“最好再建造出一艘属于自己的星舰。”
“阿泽。”陆佳廉转头看向他：“你说的这些，几个百年就能实现。”他盯着阿泽，又似乎不在看他，好似是在懊悔什么，继续道：“如果你的长生不老一直在这片地底，而且用的是机械身体，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尝得出味道，你会怎么想。”
阿泽看向陆佳廉，满不在乎的说：“陆哥，你不会是在同情那些机械生命吧，他们不过是模仿人格的机器。”
“机器，会这么照顾我们吗？”陆佳廉看着天空上忙碌的机械生命，若有所思。
“两位小友。”一位老者的声音传来。“久等了，劳苦二位，这么晚还要等我们处理完。”
阿泽和陆佳廉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位老人端着两碗面食站在他们身边：“饿坏了吧，来尝尝这儿的本地特色，大蟹面”
阿泽看到来人慌忙起身，接过那碗面对着老人道谢：“好嘞，谢谢何老。”说完，就直接站着，用筷子夹起面，吹了吹，放进了嘴里。“唔，这，这面也太好吃了，陆哥，我不知道这面怎么形容，你也快尝尝。”说完话便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来。
陆佳廉也接过面道了声谢，但他没有动筷子，他似乎有些心事般向何老请求：“何老，我想请您帮我个忙，可以吗。”
“你先说吧小友，只要能顺手解决的，我就帮了。”何老仍旧慈爱的笑着。
陆佳廉犹豫了一下：“何老，当时会议广场上，我骂了李晓芝。”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能否帮我转告一下她，那不是我真正的想法。”
何老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有些严肃，对着陆佳廉说：“所有人都想要用轻松的方法让对方原谅自己的错误。如果你真的想好好地道个歉，你最起码要站在她面前。”他开口教训陆佳廉。
陆佳廉认真的听完了何老的话，表情有些委屈：“何老，我也想去找她，只是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
“是这样啊。”轮到何老不好意思了，他抽动了一下嘴角：“也是，她已经很少从政务区出来了，你先吃面，我给你想个方法让你见上一面。”何老一边沉思一边又说：“其实她本来就已经对外面不感兴趣了，被你上次这么一闹，这样下去，估计真要成为政务区建筑的一部分了。”
陆佳廉只能歉意的低头吃面，他端起一直在给面加热的保温碗，用筷子将面从碗中夹起，在空中抖了抖防止烫，吸进了嘴里，他只感觉面条窜进口腔中，有些回弹，但牙齿却能毫不费力的咬断，而面条上带着的面汤的酸咸和面条本身蟹的鲜味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在补充他这一晚上失去的精力，越吃越有劲。
就在陆佳廉开始沉浸在蟹面味道的时候，何老开口：“小友，明天我就交个任务给她为由，让她...”何老向陆佳廉讲述完计划，便带走两只空碗离开了。
“陆哥。”阿泽开口：“算了吧，也许她根本没放在心上，都活了这么久了。”
“你不明白，阿泽，充满理想的岁月就是他们的家。”陆佳廉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轻声说：“而我却盲目否定了他们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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