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耳光
自从那晚夏茉清陪着崩溃大哭的王小京聊了半晚，王小京对夏茉清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起码不再针对她，偶尔还会主动跟夏茉清打招呼、开玩笑，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夏茉清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平白无故被她针对了这么久。如果夏茉清早一点告诉她自己并没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她会不会一开始就能友好一些？虽然她不在乎王小京的态度，但总归是同事，和和气气的总比针锋相对要好。
王小京是不容易。跟同龄人相比，她没有优渥的家境，没有姣好的容貌，仅有的父母的疼爱，也都给了弟弟。她比别人辛苦些，除了更加努力，别无他法。“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父母对她公平一点，她会不会就不那么容易“不平衡”了？
努力无可厚非，但她似乎有点用力过度。并不是每一个跟她同样处境的人，都会截胡、傍富、贪小便宜吧。
夏茉清如今也仅仅是没那么讨厌她，不会对她有更多好感。她觉得一个人的境遇没得选，但一个人要走的路可以选。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之后，工作起来顺畅了很多。陆新杰的案子开庭前，陆总又来过律所几次，每次都是直接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夏茉清没有打听她跟王主任谈些什么，只是王小京有时候会跟她透露一些：据说陆总找过其他几个被告；据说陆总找过刘芸芸；据说陆总又找了几个证人……这些事王主任不会告诉别人，不知道王小京又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给刘铭伟做无罪辩护还是做罪轻辩护，夏茉清很是头疼。按照陆总的要求，陆新杰肯定是做无罪辩护的，吴安他们几个也一致决定做无罪辩护，王主任也有意无意的暗示夏茉清这案子只能打无罪。这就等于替夏茉清做了决定。这样一来，夏茉清给刘铭伟也只能做无罪辩护。同一个案件的共同被告，每个被告的口供都差不多，其他被告都无罪了，夏茉清做罪轻？那这行她以后可没法混了。
可是从案卷材料来看，夏茉清更倾向于犯罪事实是成立的。刘铭伟年龄小，社会阅历少，不是惯犯，心理素质一般，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更真实。他最初的口供说是被陆新杰逼着去的，只是在后面的口供里才说是刘芸芸诬告他们，夏茉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说法跟最初的口供是一样的。至于刘芸芸身上的伤，夏茉清不太相信“过于激烈”这种说法。
与此同时案子确实存在一些疑点。比如，有几个人的证词说刘芸芸一开始是自愿跟着他们离开ktv、酒店的员工说刘芸芸以前就经常跟陆新杰去酒店等等。夏茉清反复纠结犹疑不定，尽管她知道辩护的方向是不可能改的了。
这天晚上夏茉清正在办公室看着自己写的辩护词长吁短叹，文哥一身酒气从外面走进来，一只手拿着手机语气不耐烦的打着电话，另一只手粗暴的扯松领带，走到办公桌前扔下公文包，又打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刚挂断电话就骂了一句“他妈的”，随即彻底扯掉领带，从兜里掏出一颗烟放到嘴里，“啪”的点燃打火机才发现夏茉清还在办公室。迟疑了一秒钟，又灭掉打火机，把烟夹在手上。
“怎么还在？”
“刚写完一个合同。想再看看刘铭伟的案子。”
“呵！”文哥又把烟放到嘴里，假装吸了一口，“这案子你挺上心啊。”
“有一点。刘铭伟……还这么年轻，有点可惜了。”
“同情？”
“有一点。他看着不像陆新杰他们几个。”
“哼”，文哥冷笑了一声，“所以呢？反正也是打无罪，你还同情什么？”
“他们真的无罪吗？”
“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他们确实做过呢？刘芸芸岂不是很惨？”
“有什么关系呢？”
“……”这很不像平时的文哥，“文哥……”
文哥摆摆手打断夏茉清。“如果他们犯了法，但是判无罪，你觉得对刘芸芸不公平；如果他们犯了法，也判了刑，你又同情刘铭伟；如果他们没做过，你还是觉得刘铭伟和刘芸芸很可惜，对吧？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也不用跟我讲什么公平正义的大道理。我他妈从干律师那天起，良知就喂了狗！”
夏茉清惊讶的看着叶文韬，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文哥如此失态。酒啊，果然不是好东西，谁喝多了都容易控制不住。
“文哥……”
文哥再一次打断了夏茉清，“你不用说我不是这种人。我不是这种人是哪种人？你打好你的官司，其他的不要多管闲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文韬！”喊文哥的是丹丹姐，她和王主任前后脚进了办公室，一进门直冲着文哥走了过去，看来就是奔着找文哥来的。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王主任语气不善。
“我不去！”文哥竟然拉开架势要跟王主任吵起来。
“好了好了。主任你先回家吧。小夏，没事你也早点回去吧。”
文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只脚架在桌子上，随手点上烟，竟然还吐出一个烟圈，一副“老子就要这样”的样子。
王主任还想说什么，被丹丹姐拉住，强压下怒气，说了一句：“叶文韬，你不是小孩。今天的事我知道你有情绪，我不跟你计较。该干的活你还得干！”说完扭头就走了，门外传来一阵垃圾桶倒地的声音。
夏茉清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暗想今天的班看来不该加。丹丹姐又说了一遍，“小夏，没什么事早点回去。”
“哦哦。好。文哥他没事吧？”夏茉清试探着问。
“小夏……”文哥阴阳怪气的想说点什么。
“叶文韬！”文哥刚叫了夏茉清一声，就被丹丹姐喝止了。
夏茉清见这个架势，知道自己还是早走为妙，赶紧收拾起案卷，告了个辞脚底抹油走人了。她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后脚就听见两人争吵的声音。
“文韬你干什么？你跟陆新杰较真，吃亏的还不是你？”先响起的是丹丹姐的声音。
“不然呢？由着他对你动手动脚？还是你就是愿意啊？”然后是文哥的声音。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夏茉清听到这里又着急的摁了几下电梯按钮，越心急电梯越不来。她可不想偷听，这个时候要是丹丹姐和文哥出来看见她得怎么想啊！
“叮”电梯门终于开了。夏茉清逃也似的踏进电梯。
“难道说王小京之前说的是真的？”夏茉清刚刚听见的对话由不得她不多想，“平常只觉得他们关系好，但没看出有别的事啊。文哥有时候满腹心事的，难道不是因为案子愁的？陆新杰果然不是好东西！”回家的这一路，夏茉清净琢磨些这个了。
“感情啊……是门玄学”，躺在床上，夏茉清想起前几天沈默的话。
这半年来，沈默的电话倒是比平常勤了，话也比以前多了。他会给夏茉清讲当地的风土人情，讲工作的乐趣和苦恼，讲自己的糗事逗得夏茉清哈哈大笑，更多的时候会听夏茉清牢骚。有一次跟许宁说起沈默的电话，许宁随口说了一句，“不容易，大半夜给你打电话，他沈默也有今天”，夏茉清才猛然意识到，是啊，有时差的啊。
夏茉清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平白无故被她针对了这么久。如果夏茉清早一点告诉她自己并没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她会不会一开始就能友好一些？虽然她不在乎王小京的态度，但总归是同事，和和气气的总比针锋相对要好。
王小京是不容易。跟同龄人相比，她没有优渥的家境，没有姣好的容貌，仅有的父母的疼爱，也都给了弟弟。她比别人辛苦些，除了更加努力，别无他法。“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父母对她公平一点，她会不会就不那么容易“不平衡”了？
努力无可厚非，但她似乎有点用力过度。并不是每一个跟她同样处境的人，都会截胡、傍富、贪小便宜吧。
夏茉清如今也仅仅是没那么讨厌她，不会对她有更多好感。她觉得一个人的境遇没得选，但一个人要走的路可以选。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之后，工作起来顺畅了很多。陆新杰的案子开庭前，陆总又来过律所几次，每次都是直接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夏茉清没有打听她跟王主任谈些什么，只是王小京有时候会跟她透露一些：据说陆总找过其他几个被告；据说陆总找过刘芸芸；据说陆总又找了几个证人……这些事王主任不会告诉别人，不知道王小京又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给刘铭伟做无罪辩护还是做罪轻辩护，夏茉清很是头疼。按照陆总的要求，陆新杰肯定是做无罪辩护的，吴安他们几个也一致决定做无罪辩护，王主任也有意无意的暗示夏茉清这案子只能打无罪。这就等于替夏茉清做了决定。这样一来，夏茉清给刘铭伟也只能做无罪辩护。同一个案件的共同被告，每个被告的口供都差不多，其他被告都无罪了，夏茉清做罪轻？那这行她以后可没法混了。
可是从案卷材料来看，夏茉清更倾向于犯罪事实是成立的。刘铭伟年龄小，社会阅历少，不是惯犯，心理素质一般，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更真实。他最初的口供说是被陆新杰逼着去的，只是在后面的口供里才说是刘芸芸诬告他们，夏茉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说法跟最初的口供是一样的。至于刘芸芸身上的伤，夏茉清不太相信“过于激烈”这种说法。
与此同时案子确实存在一些疑点。比如，有几个人的证词说刘芸芸一开始是自愿跟着他们离开ktv、酒店的员工说刘芸芸以前就经常跟陆新杰去酒店等等。夏茉清反复纠结犹疑不定，尽管她知道辩护的方向是不可能改的了。
这天晚上夏茉清正在办公室看着自己写的辩护词长吁短叹，文哥一身酒气从外面走进来，一只手拿着手机语气不耐烦的打着电话，另一只手粗暴的扯松领带，走到办公桌前扔下公文包，又打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刚挂断电话就骂了一句“他妈的”，随即彻底扯掉领带，从兜里掏出一颗烟放到嘴里，“啪”的点燃打火机才发现夏茉清还在办公室。迟疑了一秒钟，又灭掉打火机，把烟夹在手上。
“怎么还在？”
“刚写完一个合同。想再看看刘铭伟的案子。”
“呵！”文哥又把烟放到嘴里，假装吸了一口，“这案子你挺上心啊。”
“有一点。刘铭伟……还这么年轻，有点可惜了。”
“同情？”
“有一点。他看着不像陆新杰他们几个。”
“哼”，文哥冷笑了一声，“所以呢？反正也是打无罪，你还同情什么？”
“他们真的无罪吗？”
“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他们确实做过呢？刘芸芸岂不是很惨？”
“有什么关系呢？”
“……”这很不像平时的文哥，“文哥……”
文哥摆摆手打断夏茉清。“如果他们犯了法，但是判无罪，你觉得对刘芸芸不公平；如果他们犯了法，也判了刑，你又同情刘铭伟；如果他们没做过，你还是觉得刘铭伟和刘芸芸很可惜，对吧？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也不用跟我讲什么公平正义的大道理。我他妈从干律师那天起，良知就喂了狗！”
夏茉清惊讶的看着叶文韬，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文哥如此失态。酒啊，果然不是好东西，谁喝多了都容易控制不住。
“文哥……”
文哥再一次打断了夏茉清，“你不用说我不是这种人。我不是这种人是哪种人？你打好你的官司，其他的不要多管闲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文韬！”喊文哥的是丹丹姐，她和王主任前后脚进了办公室，一进门直冲着文哥走了过去，看来就是奔着找文哥来的。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王主任语气不善。
“我不去！”文哥竟然拉开架势要跟王主任吵起来。
“好了好了。主任你先回家吧。小夏，没事你也早点回去吧。”
文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只脚架在桌子上，随手点上烟，竟然还吐出一个烟圈，一副“老子就要这样”的样子。
王主任还想说什么，被丹丹姐拉住，强压下怒气，说了一句：“叶文韬，你不是小孩。今天的事我知道你有情绪，我不跟你计较。该干的活你还得干！”说完扭头就走了，门外传来一阵垃圾桶倒地的声音。
夏茉清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暗想今天的班看来不该加。丹丹姐又说了一遍，“小夏，没什么事早点回去。”
“哦哦。好。文哥他没事吧？”夏茉清试探着问。
“小夏……”文哥阴阳怪气的想说点什么。
“叶文韬！”文哥刚叫了夏茉清一声，就被丹丹姐喝止了。
夏茉清见这个架势，知道自己还是早走为妙，赶紧收拾起案卷，告了个辞脚底抹油走人了。她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后脚就听见两人争吵的声音。
“文韬你干什么？你跟陆新杰较真，吃亏的还不是你？”先响起的是丹丹姐的声音。
“不然呢？由着他对你动手动脚？还是你就是愿意啊？”然后是文哥的声音。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夏茉清听到这里又着急的摁了几下电梯按钮，越心急电梯越不来。她可不想偷听，这个时候要是丹丹姐和文哥出来看见她得怎么想啊！
“叮”电梯门终于开了。夏茉清逃也似的踏进电梯。
“难道说王小京之前说的是真的？”夏茉清刚刚听见的对话由不得她不多想，“平常只觉得他们关系好，但没看出有别的事啊。文哥有时候满腹心事的，难道不是因为案子愁的？陆新杰果然不是好东西！”回家的这一路，夏茉清净琢磨些这个了。
“感情啊……是门玄学”，躺在床上，夏茉清想起前几天沈默的话。
这半年来，沈默的电话倒是比平常勤了，话也比以前多了。他会给夏茉清讲当地的风土人情，讲工作的乐趣和苦恼，讲自己的糗事逗得夏茉清哈哈大笑，更多的时候会听夏茉清牢骚。有一次跟许宁说起沈默的电话，许宁随口说了一句，“不容易，大半夜给你打电话，他沈默也有今天”，夏茉清才猛然意识到，是啊，有时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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