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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 章 府里的人都不简单

    郭氏一旁的吴嬷嬷见状,赶忙上前去扯她的袖子,却无济于事。

    伤心欲绝的郭氏,一手紧紧捏着帕子,一手紧紧抓着椅子,边哭边喊,“我自从嫁给老爷,恪守规矩,为苏家生养子嗣,又尽心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落得个被嫌弃的下场。”

    “苏承望,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你当初怎么跟我爹承诺的?你还记得你跪在我爹面前跟我说的话吗?”

    “你没良心的狗东西!混账!”

    “你这人就是喜新厌旧!好色不要脸!”

    ……

    沉浸在悲痛中的郭氏,旁若无人地失声哭诉,一边哭一边拿帕子擦拭,脸上的妆容花开四处,整个人如一个失宠的深闺怨妇,悲悲切切的毫无一家主母之仪态。

    被她指着鼻子骂的苏承望,眉毛拧成了一条线,扶着额头喟然长叹。

    又是这些话。

    往常关起门来在屋里哭诉罢了,今儿个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这屋里不仅有妾室子女,还有婢女嬷嬷。

    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不要脸,自己还要脸了。

    虽然他心里委实嫌弃这个小家子气又蠢笨无知的妻子,但他不是无情负心之人。

    这个发妻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生儿育女,管理后宅。尽管有许多失望无奈之处,但他从来没有苛责怠慢过这个糟糠之妻。

    刚才自己是真的被气着了,才有些疾言厉色,失了分寸。

    他为官十五载,从来都是矜矜业业,小心谨慎,不敢松懈丝毫,才一步步做到今天的位置,看是大权在握,实则劳神费心,半生不得志。

    一个好官声,要靠无数政绩日积月累,而毁掉它,只需一件事,一句话。

    哎!头疼欲裂!不可理喻!

    还丢大了脸!

    安静的屋子里但闻郭氏的哭喊声。

    妾室们低着头装鹌鹑,夫人和老爷吵架,没她们插嘴的份。

    不过,今天也算开眼了,夫人私下里竟是这般撒泼胡闹。

    平日里,她们可没少在夫人面前立规矩,不论怎么谨慎地说话行事,都能被夫人鸡蛋里挑骨头,偏老爷又不管后宅事,任凭夫人作威作福,打压妾室。

    当然,除了地上跪着的那位。

    平日里抱团取暖的三名妾室,此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幸灾乐祸之色溢于眉间。

    活该!

    这口气出得痛快!

    这边。

    大公子和大少夫人,除了刚开始与苏菀青打招呼,一直沉默无语。

    这会儿眼见郭氏当众哭闹,二人面色沉静如水,怕是对郭氏此状已经习以为常。

    二公子则自顾欣赏着手中的玉扇,似两耳不闻,置身事外。

    还在地上跪着的曲氏,眼见老爷与夫人吵了起来,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焦急无措。

    她深耕内宅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事关老爷夫人及大小姐的清誉,她可以受罚,孩子们不能。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们有任何污点,更不能影响到老爷的官声和仕途。

    一番心思流转后,曲氏找准时机,爬到苏承望三步之外,半低着头。

    她用绣帕擦了擦眼角,娇翠欲滴地呜咽着,“老爷,都是贱妾的错,都怪贱妾没有教导好六小姐,只是,六小姐年幼,身子尊贵,受不得罚呀!老爷要罚就罚贱妾!求老爷开恩!”

    苏承望:“……”

    曲氏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她很会说话,字里行间,一口一个贱妾,贬低了自己,抬高了女儿。

    拿自己的身份低微说事,以勾起苏承望的怜悯,加上这幅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怕是抓到了苏承望的心坎里。

    事实上,苏承望确实心软了。

    他是真的喜爱这个女子。

    虽然顶着奴籍的身份,但到底是世家大族里的嫡女出身,接受的是正经的顶级贵女教育,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还与他志趣相投。

    而此时,面前的女子卑微地跪着,脸上泪痕斑斑,雪白的肌肤上落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他心头微痛,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

    他扫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苏菀青。

    沉吟片刻后。

    苏承望看向依旧一脸不服气的小女儿,声色俱厉且不容置喙地说道:“六丫头从明日起到正院学习规矩,每日两个时辰,不许懈怠,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结束。”

    他虽娇宠女儿,但不放纵女儿,绝不允许发生任何有辱家风清誉之事,便是流言蜚语,也不行。

    凝眉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说了句话,“还有,那林家小二品性无教,近墨者黑,往后少跟林家人来往。”

    后面半句话是对着郭氏说的。

    郭氏:“……”

    这又与她有何关系?

    心情不好的苏承望,没有理会她刀子般的眼神,他眯了眯眼,严肃地扫视一圈,“今日,正院里发生的事,都给本官咽进肚子里,不许私下长舌,否则,家法处置。”

    “府里的下人们,该好好整顿。敢在小姐面前乱嚼舌根,吃了豹子胆了。”这句话又是对着郭氏讲的。

    郭氏只觉得胸口堵得闷疼,心里既憋屈又委屈。

    苏承望说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了。”

    语毕,拂了拂袖子,大步流星地离去。

    一脸不甘心的郭氏,冷着脸由婢女和嬷嬷扶着进了里屋。

    其他人相继起身离开。

    坐在一角的苏菀青,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地关注着一切。

    堂屋里的人,有动不动就生气哭闹的夫人,有心思微妙细致的大公子,有聪明嘴甜的二小姐,有刁蛮无理的六小姐,还有会演戏的曲姨娘……

    还有藏在暗处深藏不漏的。

    当真是,千姿百态。

    这苏府里的人,不简单。

    ……

    苏菀青由婢女挑灯引路,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灯笼高高挂起,亮如白昼。

    在经过一处水榭时,有一个人立在湖边,他身旁就是一盏明灯,明显是刻意等在这里。

    听见有人靠近,他转过了身子。

    正是苏承望。

    苏菀青顿住了脚步。

    说起这位半道儿来的父亲,她想起了早前收到的情报。

    苏承望,听这名字,便可知晓苏老太爷的望子成龙之心。

    苏家扎根陈珺,是举国闻名的书香世家之地,传承几百年的名门望族陈氏一族,是“崔卢赵陈”四海大姓之一,浓厚的书香氛围使许多贫苦学子们见贤思齐,发奋读书,立志于出人头地。

    世代为农的苏老太爷,便是其中之一。

    奈何时运不济。

    苏老太爷读了一辈子书,考了大半辈子科举,也只在而立之年中了秀才,之后屡考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把期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

    苏父也确实不负众望。

    文景时期,他的科举之路势不可挡,最终,在殿试时,进了前二十名,赐进士出身。

    后来,又被先帝钦点进了翰林院作庶吉士,教皇子皇孙们读书。

    只待三年后的散馆考试通过,就可正式赐官。

    按往常惯例,不出意外,将任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或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这可是天子近臣,天下文人都想进来的地方。

    从耕农世家之子,一跃成为未来朝廷新秀,前途不可估量。

    坏就坏在,他的运气委实太差了。

    就在他三年庶吉士即将期满之际,朝中接连发生几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科举舞弊案,马焕贪污案,张凉私铁案。

    一案接一案,持续近一年,从庙堂到地方,千名以上涉案官员被处置。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朝堂上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上他这个没有官职的庶吉士。

    最后,还是他在岳家的资助下,花了大把银子,几经辗转,才打通了吏部的官员。

    屋漏偏逢连夜雨。

    恰逢蜀郡发大水,朝廷要赈灾,修水坝,本就少了大半官员的朝堂,哪里腾得出人手来?

    何况,蜀地路遥又气候湿热,素来有蛮夷之称,没有官员愿意来这个偏远之地。

    于是,苏承望就被安置到蜀郡太守府,做正七品的户曹,掌水利工程相关事宜。

    幸得他自身有本事才华,事儿办的一丝不苟,又有八面玲珑之心,哄得上司拍手称快,短短几年一路升官。

    原本等着五年考满后,能调回京城。

    哪知,朝廷又发生了一件地动山摇的大案。

    废太子与北凉王府谋逆案。

    朝堂上再一次风声鹤唳,血雨腥风。

    接着,先帝驾崩,新太子即位。

    当今陛下即位后,一朝天子一朝臣。

    五年前,原郡守得新帝青睐,调回了京城,而苏承望接替太守一职,官居正三品。

    没有人脉资源的他,想重返京城入得朝堂,谈何容易?

    是以,苏承望在蜀郡做官已经十五年了。

    一个寒门出身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满足于现状,留在这地北天南之地?

    这便是师父把自己安排进苏府的原因吧。

    ……

    “青丫头!”

    苏菀青的思绪被打断,她默默走上前。

    “父亲有何事?”

    看着与自己隔开数丈远的大女儿,苏承望一脸的无奈之色。

    他满怀歉意地说道:“丫头,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为父心里愧疚不已。只是……”

    “你母亲的身子不好受不得气,你六妹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作为家中长女,对她们多些宽容和理解,切勿放在心上。”

    一个体弱,一个年幼。

    还真是妥帖的借口,作为长女,她若计较了,便是上不孝顺母亲,下不友爱幼妹。

    这话说的圆浑,保了面子又占了里子。

    “女儿会记住父亲的话。”苏菀青没有看他,只微低着头淡淡回应。

    本就有些理亏的苏承望见状,心里有些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