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父的心思
这个大女儿，从进正院的厅门开始，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她莫不是连自己这个父亲长什么模样都还不清楚？
这个心思一起，苏承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有这么怨恨自己？
苏承望怕是忘记了。
半个多时辰之前，他可是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女儿有过半分期待。
把她接回来不过是形势所迫，平息外面的流言碎语，他不能担负抛弃亲女的声名。
彼时他心里想的是，左右不过是多了一张嘴吃饭和一份嫁妆钱，他府里不至于缺这点钱财。
然而，当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竟然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女儿非同凡响。
她落落大方，没有意料中的俗野和拘谨。
她沉着冷静，遇急不焦躁不无措。
她胸有成算，敢自己做自己的主。
她的眼睛里有寒光，那是一种欲置之于死地的狠戾和凉薄。
她的眉间看似无欲无求，可这世间之人怎会没有欲望、没有所求？相反，这种看似一无所求的人最可怕。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行事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还有这一身卓尔不群的高华清贵之质。
这哪是一个自幼生长于山野之间的道姑？
素来心思缜密的苏承望，浸淫官场十几载，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早就历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这个大女儿并非池中物。
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一向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
苏承望不知道的是，他只猜对了一半。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苏菀青的脸上，想从她冰冷如雪的脸上，找到一丝别样的色泽。
他对这个大女儿了解的太少了。
适才在正院的堂屋里，顾虑着男女有别，加上场面有些喧闹不堪，他没有机会去过多地留意她。
但是，在郭氏和苏绵绵二人对她出言不逊时，他没有错过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的肃杀之气和狠辣之意。
他将这两道眼神捕捉得清清楚楚。
彼时，他心头一震。
只是，这会儿婢女提着灯笼避开了，苏菀青形单影只地逆光站着，又离得有些远，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唯有昏暗的夜色，在她身上包裹了一层凛冽之气，深邃得化不开。
苏承望的心里如五味杂陈。
“你可是心里怨恨着为父？”他暗自叹了口气，话语间带着几分挫败和沮丧。
怨吗？恨吗？
苏菀青在心里冷笑。
这话应该由真正的苏菀青来回答。
可惜那孩子早就不在世了。
便是已经死了，也要被自己的骨肉至亲毫不吝啬地嫌弃和羞辱。
生父无关痛痒的处罚和寥寥几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回头还要求她宽容不计较。
她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何况她对这个半路捡来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
她扬眉，与苏承望的目光对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人。
前面的男子四十余岁，相貌端正，身姿挺拔。明亮的金橘色灯光笼罩在他着淡蓝色锦袍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君子谦谦，温润如玉。
漆黑有神的眼睛里，填满了世故与精明。
那张并不年轻的脸上，经过岁月的洗磨，透露着一种威严，又不缺乏亲和。
他的头发已生出些许白发，诉说着沧桑。
这是一个饱谙世事、胸有城府的聪明人。
苏菀青定定地看着苏承望的眼睛，语气沉沉地回道，“女儿不敢，能回到父亲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至于人情冷暖，我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道，父亲不用心生内疚。”
话音未落，苏承望已经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这滋味太不好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一向雷厉风行，八面威风的苏承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而对面又飘来一句冷冷的话，“父亲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这话提醒了苏承望，他犹豫了几瞬，欲言又止。
不过很快，他又正了正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咱们苏家能有今日的荣耀与地位，实属不易。为父这些年，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差错，才做到太守的位置。朝堂风云多变，朝不保夕，我又势单力薄，指不定哪一日又被打回了原形。为父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你能明白吗？”
好一个怀柔之心。
苏菀青的心里比明镜还要透亮，但面上依旧神色自若。
她恭敬地颔首回答：“女儿明白，往后我会多体谅父亲，为父亲分忧解难。”
这话让苏承望听着很满意。
眉宇间的凝重之色缓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些。
“你初到府上，人生地不熟，凡事不要任着性子来。在高门大族里，规矩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咱们府里虽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可说话行事必须有规矩可言。否则，轻则被人轻视鄙夷，重则传出去辱了家门清誉，甚至被揪住鞭子遭弹劾问责。”
“但是，你也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府里唯一的嫡小姐，身份尊贵着。谁若冲撞怠慢了你，不必忍气吞声。衣食住行这些用度上，有需要直接找管家开库房置办，这是我给你的特权。遇到举棋不定的事情，可以差人去前面寻我，我给你做主。”
苏菀青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完一长串话，心里觉得实在可笑。
一面讲规矩，一面抬身份。
堂堂三品太守大人，是如何面不改色地讲出这番话的？
这话若是刚刚在正院的堂屋里，当着众人的面讲，她姑且还能相信他怀着几分父亲对女儿的真心实意。
这会儿嘛！
苏菀青凉凉地看向他那张君子谦谦的脸，目光里透露着一股子不屑。
果真表里不一。
她不紧不慢地悠悠道：“父亲放心，往后女儿必定谨言慎行，谨遵父亲的教诲，不越雷池半步。”
苏承望觉得这话说得很对，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他没有多想。
见她态度还算温和，他点了点头，又接着直言不讳，“你刚回来，我就不对你做多的要求。只是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即便不能为家族做出大的贡献，也不能给家族拖后腿。淑女十雅可以不擅长，但必须懂得皮毛，至少别人提起的时候你能从善如流。”
“你是苏家的嫡女，又是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该知道。要给后面的姑娘们树立榜样，撑起家族的门楣。”
终于铺垫完，讲到正事上了。
“这几日，我会找一个优秀的女先生，给你传道授艺，等开春后，让你母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开春后……
听到这话，苏菀青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但是细看之下，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眉间有明显的凌厉之色，眼睛里有明显的寒光溢出。
只是，黑夜很好地掩盖了她的面容。
她垂下了眼眸，恭敬地回答：“女儿悉听尊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
苏承望松了口气，眉间染了三分笑意。
远处的苏菀青从头至尾，将他的表情变化全部纳入眼底。
她知道苏承望打着什么主意，否则这样一个骨子里清高傲气的人，怎么会拉下脸面跟她表愧疚。
不过是有利可图。
只是谁利用谁，那就要看本事。
当下，她要先给真正的苏菀青报仇，否则，她不能安心的借用苏菀青的身份。
寒潭洞的药泉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一个自幼习武之人尚且难捱，何况一个病弱的婴儿？
师父虽然行事不按常理，可从来不会胡闹，想必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孩子的死，即便与苏承望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抛弃了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如今想利用她一步登天。
他不配！
想到这些，苏菀青往前走了几步，看向苏承望的目光，溢满了冰冷。
原本正要张口说话的苏承望，对上她的视线，突然噎住了，身体不寒而栗。
这眼睛里的光，太熟悉了，太深刻了。
有一股明显的寒气自脊背处蔓延。
他怔愣在原地，三分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天色不早了，父亲若没有别的事情，女儿先回去休息了。”苏菀青莞尔道。
她没给苏承望说话的机会，福了福身子后提步离开，婢女提着灯笼迅速跟上。
尚未从惶惶中缓过来的苏承望，呆若木鸡一样立在原地不动。
“老爷！老爷！”
亲信庞文打断了他。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又深深舒了口气，缓了缓心头余悸，才扫了眼周遭。
“老爷，大小姐已经走远了。”庞文心思活络，指了指苏菀青离开的方向。
苏承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小道上灯火通明，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他压下心底的那股子不舒坦，往前院的书房走去。
经过大花园时，起了一阵风，灯笼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枯叶被风吹得辗转飘零。
冷风拂脸，凉飕飕的。
“现在已经九月了。”
“回老爷，今日九月初十。离十月中旬的大朝会还有二十五日，离二月的春试还有五个月。”庞管事细心地道。
这是府中当下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件事关系到老爷的官职升迁，另一件事关系到大公子的会试，都与苏家的荣辱休戚相关。
他心里时时惦记着呢！
“回头再去请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先生，无论花多少银子。”苏承望边走边道。
这个心思一起，苏承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有这么怨恨自己？
苏承望怕是忘记了。
半个多时辰之前，他可是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女儿有过半分期待。
把她接回来不过是形势所迫，平息外面的流言碎语，他不能担负抛弃亲女的声名。
彼时他心里想的是，左右不过是多了一张嘴吃饭和一份嫁妆钱，他府里不至于缺这点钱财。
然而，当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竟然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女儿非同凡响。
她落落大方，没有意料中的俗野和拘谨。
她沉着冷静，遇急不焦躁不无措。
她胸有成算，敢自己做自己的主。
她的眼睛里有寒光，那是一种欲置之于死地的狠戾和凉薄。
她的眉间看似无欲无求，可这世间之人怎会没有欲望、没有所求？相反，这种看似一无所求的人最可怕。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行事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还有这一身卓尔不群的高华清贵之质。
这哪是一个自幼生长于山野之间的道姑？
素来心思缜密的苏承望，浸淫官场十几载，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早就历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这个大女儿并非池中物。
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一向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
苏承望不知道的是，他只猜对了一半。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苏菀青的脸上，想从她冰冷如雪的脸上，找到一丝别样的色泽。
他对这个大女儿了解的太少了。
适才在正院的堂屋里，顾虑着男女有别，加上场面有些喧闹不堪，他没有机会去过多地留意她。
但是，在郭氏和苏绵绵二人对她出言不逊时，他没有错过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的肃杀之气和狠辣之意。
他将这两道眼神捕捉得清清楚楚。
彼时，他心头一震。
只是，这会儿婢女提着灯笼避开了，苏菀青形单影只地逆光站着，又离得有些远，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唯有昏暗的夜色，在她身上包裹了一层凛冽之气，深邃得化不开。
苏承望的心里如五味杂陈。
“你可是心里怨恨着为父？”他暗自叹了口气，话语间带着几分挫败和沮丧。
怨吗？恨吗？
苏菀青在心里冷笑。
这话应该由真正的苏菀青来回答。
可惜那孩子早就不在世了。
便是已经死了，也要被自己的骨肉至亲毫不吝啬地嫌弃和羞辱。
生父无关痛痒的处罚和寥寥几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回头还要求她宽容不计较。
她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何况她对这个半路捡来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
她扬眉，与苏承望的目光对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人。
前面的男子四十余岁，相貌端正，身姿挺拔。明亮的金橘色灯光笼罩在他着淡蓝色锦袍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君子谦谦，温润如玉。
漆黑有神的眼睛里，填满了世故与精明。
那张并不年轻的脸上，经过岁月的洗磨，透露着一种威严，又不缺乏亲和。
他的头发已生出些许白发，诉说着沧桑。
这是一个饱谙世事、胸有城府的聪明人。
苏菀青定定地看着苏承望的眼睛，语气沉沉地回道，“女儿不敢，能回到父亲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至于人情冷暖，我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道，父亲不用心生内疚。”
话音未落，苏承望已经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这滋味太不好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一向雷厉风行，八面威风的苏承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而对面又飘来一句冷冷的话，“父亲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这话提醒了苏承望，他犹豫了几瞬，欲言又止。
不过很快，他又正了正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咱们苏家能有今日的荣耀与地位，实属不易。为父这些年，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差错，才做到太守的位置。朝堂风云多变，朝不保夕，我又势单力薄，指不定哪一日又被打回了原形。为父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你能明白吗？”
好一个怀柔之心。
苏菀青的心里比明镜还要透亮，但面上依旧神色自若。
她恭敬地颔首回答：“女儿明白，往后我会多体谅父亲，为父亲分忧解难。”
这话让苏承望听着很满意。
眉宇间的凝重之色缓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些。
“你初到府上，人生地不熟，凡事不要任着性子来。在高门大族里，规矩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咱们府里虽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可说话行事必须有规矩可言。否则，轻则被人轻视鄙夷，重则传出去辱了家门清誉，甚至被揪住鞭子遭弹劾问责。”
“但是，你也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府里唯一的嫡小姐，身份尊贵着。谁若冲撞怠慢了你，不必忍气吞声。衣食住行这些用度上，有需要直接找管家开库房置办，这是我给你的特权。遇到举棋不定的事情，可以差人去前面寻我，我给你做主。”
苏菀青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完一长串话，心里觉得实在可笑。
一面讲规矩，一面抬身份。
堂堂三品太守大人，是如何面不改色地讲出这番话的？
这话若是刚刚在正院的堂屋里，当着众人的面讲，她姑且还能相信他怀着几分父亲对女儿的真心实意。
这会儿嘛！
苏菀青凉凉地看向他那张君子谦谦的脸，目光里透露着一股子不屑。
果真表里不一。
她不紧不慢地悠悠道：“父亲放心，往后女儿必定谨言慎行，谨遵父亲的教诲，不越雷池半步。”
苏承望觉得这话说得很对，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他没有多想。
见她态度还算温和，他点了点头，又接着直言不讳，“你刚回来，我就不对你做多的要求。只是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即便不能为家族做出大的贡献，也不能给家族拖后腿。淑女十雅可以不擅长，但必须懂得皮毛，至少别人提起的时候你能从善如流。”
“你是苏家的嫡女，又是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该知道。要给后面的姑娘们树立榜样，撑起家族的门楣。”
终于铺垫完，讲到正事上了。
“这几日，我会找一个优秀的女先生，给你传道授艺，等开春后，让你母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开春后……
听到这话，苏菀青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但是细看之下，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眉间有明显的凌厉之色，眼睛里有明显的寒光溢出。
只是，黑夜很好地掩盖了她的面容。
她垂下了眼眸，恭敬地回答：“女儿悉听尊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
苏承望松了口气，眉间染了三分笑意。
远处的苏菀青从头至尾，将他的表情变化全部纳入眼底。
她知道苏承望打着什么主意，否则这样一个骨子里清高傲气的人，怎么会拉下脸面跟她表愧疚。
不过是有利可图。
只是谁利用谁，那就要看本事。
当下，她要先给真正的苏菀青报仇，否则，她不能安心的借用苏菀青的身份。
寒潭洞的药泉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一个自幼习武之人尚且难捱，何况一个病弱的婴儿？
师父虽然行事不按常理，可从来不会胡闹，想必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孩子的死，即便与苏承望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抛弃了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如今想利用她一步登天。
他不配！
想到这些，苏菀青往前走了几步，看向苏承望的目光，溢满了冰冷。
原本正要张口说话的苏承望，对上她的视线，突然噎住了，身体不寒而栗。
这眼睛里的光，太熟悉了，太深刻了。
有一股明显的寒气自脊背处蔓延。
他怔愣在原地，三分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天色不早了，父亲若没有别的事情，女儿先回去休息了。”苏菀青莞尔道。
她没给苏承望说话的机会，福了福身子后提步离开，婢女提着灯笼迅速跟上。
尚未从惶惶中缓过来的苏承望，呆若木鸡一样立在原地不动。
“老爷！老爷！”
亲信庞文打断了他。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又深深舒了口气，缓了缓心头余悸，才扫了眼周遭。
“老爷，大小姐已经走远了。”庞文心思活络，指了指苏菀青离开的方向。
苏承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小道上灯火通明，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他压下心底的那股子不舒坦，往前院的书房走去。
经过大花园时，起了一阵风，灯笼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枯叶被风吹得辗转飘零。
冷风拂脸，凉飕飕的。
“现在已经九月了。”
“回老爷，今日九月初十。离十月中旬的大朝会还有二十五日，离二月的春试还有五个月。”庞管事细心地道。
这是府中当下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件事关系到老爷的官职升迁，另一件事关系到大公子的会试，都与苏家的荣辱休戚相关。
他心里时时惦记着呢！
“回头再去请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先生，无论花多少银子。”苏承望边走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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